第163章

  黑脸汉不知如何回应,未有答复。众人静了又静,胡忠忽然道:其实,我半夜瞧见过他。
  慕千昙:哦?
  胡忠道:饭是在我屋里吃的,有味道,我便开窗散散饭味,偶然瞧见对面那位小二悄悄往这边来,因不知他是想做什么,我就没出声。
  他似是气愤,又叹息道:若是早知道他要谋害义父,我定然不会视而不见。
  凶手是谁还没确定,你不必先给他定罪行。慕千昙整了整袖口,并不看他,随意道:你说你看到了,那你大半夜为何不睡?
  这副态度从刚刚起就让人不爽,胡忠忍住不发,抬起手臂,用力拽了拽黑毛猴。
  毛猴被勒到直吐舌头,口腔与舌上都伤痕累累。他道:这就要去壶城表演了,我的妖宠近日状态不佳,我想多花些时间训练她,就很晚都未睡。
  怪不得,慕千昙上下打量他:衣服都没脱啊。
  众人这才发现,这位副团长是在场人中,唯一一个穿戴整齐之人,应该是从未歇下过。
  这个发现激起细小波浪。慕千昙向后看了眼,火把兄眼珠一转,已明了女人意思,吩咐道:去马棚数数,马要是没少,张白那孩子不可能逃走的,这最近的城镇光走也要走上好些天呢!
  两边人都去数马。慕千昙用一种极其轻蔑的语气向旁边问道:他说他练到半夜,平日也会这样努力吗?
  戏团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毕竟是当人面,便只嗫嚅着说对不太了解。胡辛树想到什么,惊疑不定的望向他,开口道:确实练的多,太多了。
  胡忠立刻炸了:你这是什么话?你自己练不了,还不让别人练吗?
  胡辛树面色冷淡:我没有这个意思,但我们妖戏团并不以虐待妖物的方式来表演,你太过了。
  黑毛猴快要被勒的喘不过气来。胡忠道:这种时候你说这话有什么意思?这妖戏团是谁撑着你心里不清楚吗?要不是我,你们早垮台了!
  胡辛树还未说什么。伙计们很快回来,纷纷报道,并未少马,这意味着张白根本没跑。
  胡忠额上微潮,有些站不住了:虽说我看到了,但也不一定就是那小二干的...与其在这疑神疑鬼,不如问问谭雀,你怎么发现的尸体?
  没想到还有自己的事,谭雀愣了愣,抱起铃铛道:俺带俺家公主出来吃蚊子加餐,还吃了一只壁虎...
  胡忠道:什么破公主,这理由别人能说服谁?该不会是你自己动了手,再假装大叫引人注意吧?
  谭雀傻住,居然有人用破这个字来形容她世上最可爱的铃铛公主,不由怒发冲冠,破口大骂:你骂谁?你是个什么**东西还敢骂俺家公主!长得跟个破口袋似的,屁。眼通嘴巴满口粪话,臭得屎壳郎都要捏鼻子走喽。
  没想到她生气的点在这里,胡忠被这一连串脏话骂懵了。谭雀气急败坏,抬脚就要踹人,被裳熵死命拦住。正在这时,慕千昙道:别愣着,再去找,既然张白没走,肯定是藏在哪里。
  胡忠动动喉咙,还在挣扎:何必这么麻烦。
  慕千昙道:你慌什么,怕搜出什么对你不利的东西?
  胡忠甩着袖子:你讲话要凭证据。
  裳熵道:我呸,你方才污蔑谭雀的时候,都没讲证据。
  谭雀道:就是!上仙和裳熵都说得对!俺和公主都赞成。
  黑脸汉与火把兄带人各自去找,连草皮都要翻起来检查。胡忠简直要满头大汗了,而那女人依然平静如初,明明是看着他,却不达眼底,仿佛把他当做蝼蚁都不如的低微尘土。
  从刚刚起,就一直是这样...胡忠眼中冒火,拳头捏的咯咯作响。
  不多时,黑脸汉在楼下水缸中找到了张白。他被打晕了,裤腰带是松的,应当是下楼方便时被人从后面攻击,后脑勺血肉模糊,背心衣裳都被血水湿透,曲着腿蹲在空水缸里。好在还有呼吸,也许能够救回来。
  众人七手八脚把他抬出,放到地上,眼巴巴望着那位黑衣女人,期盼她救人,可惜她一动不动。
  谭雀见状,抱着铃铛公主蹲下:公主,快救救他。
  铃铛张开大嘴,探出粉色长舌,一下下舔舐着张白后脑处,犹如在吸食脑髓。这画面对于普通凡人而言还是过于重口了,众人纷纷别过脸去,只觉得自己的后脑勺也湿哒哒。
  没错过那男子憎恨的视线,慕千昙笑了笑,向前走了两步,俯身从胡胜衣领间捻起几缕黑色猴毛:胡忠啊,比太不仔细了,留下这么明显的证据,不是活该被人发现吗?
  裳熵望着胜券在握的她,忍不住笑意满满,满眼亮晶晶。手肘戳了戳谭雀,她小声道:快看我师尊!
  那缕猴毛随风飘落,这本来也能找理由编过去,可胡忠已因那女人的蔑视怒不可遏,双眼血红,下一瞬便拔出腰间雪亮短剑,就要刺来!这时,胡辛树道:忠哥!你还要一错再错吗!
  胡忠一把推开他:你给我闭嘴!都是因为你!我为团里付出那么多,从戏团啥也没有时就跟着他干,好不容易有现在的成绩,结果他要把戏团给你这个病秧子,凭什么?就凭你是他亲儿子吗?
  胡辛树凄厉道:我父亲早就说过你做事太极端,也一点都不在乎妖物生命,未来戏团在你手里恐出大事,这话不是应验了吗?
  放狗屁!找借口罢了!胡忠挥舞剑锋,雪亮剑光在眼前晃来晃去,黑毛猴龇牙咧嘴,越看越是心焦。突然尖嚎一声,跳上他手臂,趁他没注意,把剑抢到手中,再挥手乱砍。一剑划破他喉咙,血溅三尺,轰然倒地,居然就这么死了。
  毛猴满身是血,尖叫疯狂着挥动短剑。周围人已在胡忠拔剑时就慌张退开,旁边空了一片。眼看剑就要伤到胡辛树,裳熵跳进去,一手握住剑锋,另一手盖在黑毛猴头顶,安抚道:没事了,莫要着急。
  她一遍遍安慰,掌心擦去黑猴脸上的鲜血,露出她脸蛋。黑眼珠里倒映着少女柔和的面容,喊叫声渐渐低下来,最终宁静。
  裳熵把短剑悄悄拿走,捡起剑鞘插回去。
  胡忠的尸体还在流血不停,双眼圆睁,不甘至极。若是如他所说,那么下手原因就不难猜到了。
  他应当是是饭后找到胡胜,想问问最终妖戏团归属问题,没得到想要的答案,一时酒气上头,对胡胜下了手。可杀完人才知道慌乱,恰好看到出来方便的张白,便打算栽赃陷害。
  明眼人都能看出这东西两家客栈关系极差,一点就着。他便将尸体放在大道中间,又藏起张白。被人发现时,两家必然相互争论,人多嘴杂,吵起来没完没了,就可以把这事先推脱出去,之后再趁乱把张白运走,便不会有人怀疑到他头上了。
  而胡辛树身子欠佳,他事后再寻点理由夺权,妖戏团落在他手上只是时间问题。
  排这么一出戏,却没想到以这种可笑方式收场,真不知让人该说些什么是好。
  闹了一晚上,天边泛起鱼肚白。
  张白还没醒,但本来伤的就不是太重,现下情况稳定,应当是死不了了。慕千昙数落一遍众人:有吵架的功夫,这点事早就办完了。两拨人低头挨训,没有一个敢吭声。
  胡辛树收敛了两具尸骨,一行人凑钱多雇佣了一辆马车,去附近城镇买了两具棺材,先把尸体停在庙宇中,准备等从壶城回来时,再把尸体带回家中安葬。
  接着,众人继续向壶城进发。无论如何悲痛,已踏上的行程不能就此中断,老爹留下的妖戏团,必须要在壶城大放异彩。
  马车行驶在黄土路上,车轮吱呀吱呀,帘子被掀开,阳光充沛,车内亮堂,飘着悠悠茶香。
  从东西客栈离开后,慕千昙便自然而然加入了妖戏团的队伍,一同前往壶城。
  他们对上仙足够尊敬,把最大的马车让给了她,慕千昙欣然接受,终于不用驾鹤了,可以一路睡到目的地,真是哪哪都好。
  唯一不完美的,就是车内有点太像动物园了。
  她叫毛丑。
  黑毛猴正捧着桃子啃咬,铃铛正用脚摩擦着脸。争春站在裳熵肩头,红绸盘在她头顶,都歪脑袋好奇打量着黑猴粉色青蛙,像是第一次见到这些生物,颇为好奇。
  双手抚摸着毛丑头顶,裳熵不满道:怎么叫这个名字啊?明明她很漂亮。
  谭雀道:好像是胡忠随口起的。
  裳熵哼道:他怎么不给自己叫胡丑。
  谭雀道:他不这么叫也是丑的!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