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黑暗被撕开,三道人影打在石壁上,或坐或站,随火光摇晃着。
慕千昙心道:没带点火工具吗?真够有钱的这小孩,浪费。
秦河笑道:好吃吗?
裳熵舔舔唇,踮起脚:好吃。
慕千昙道:原来是投喂,还是浪费。
不知道身边人心中所想,秦河拿出干粮,分给另两人:如果这片林子里真有斑蝉王,等到明天晚上就知道能不能钓出来。若那会还没有任何反应,咱们就得想象要抓点其他妖物了。
踢踢捡捡,翻了块石头坐下。裳熵接过食物,探头往坡下看。
已有几只小型斑蝉爬到蜂巢边,完全无视暴怒蜂群,用口器品尝着地上甜浆。
看他们舞动翅膀的状态,这蜂蜜应当是无上珍馐。可他们仅仅尝了一小口,便又向后退去,藏于林中不见。
裳熵道:怎么不吃?诶我想想,书里好像有说过...
秦河含笑望着她。裳熵咬着牛肉干呜呜几声,咽下后道:想起来了,有斑蝉王活跃的地方,最好的食物往往都要给王来享用,其他斑蝉若敢偷偷吃,是会被杀掉的。
秦河道:没错,所以我们很幸运,这里的确有斑蝉王。
那等就行了,真好。裳熵感慨一声,三下两下吃完食物,伸开长腿,把路上摘来的浆果喂给红绸。
慕千昙靠于石壁,一条腿支起,撑着拿食物的手,另一条腿放平,空置的那只手轻压着胃。
不经意抬眼间,注意到红绸已将眼睛撑开一条缝隙,看来这俩月喂的很不错,再过段时间,应当就能张嘴说话了。
跟在龙族后裔身边,虽说会被血脉压制到动弹不得,但修炼速度也足够可怕啊。
慕千昙小口咬着玉米饼,不知在想什么。
裳熵晃晃脚尖,道:不过,你真厉害啊,能用灵力化水球来运送蜂巢,我就不行。没有一点灵力就算了,也想不到这种好方法。
明明五官与双臂的气穴已开,却迟迟无法吸引灵气入体,更别提转换为灵力供自己使用。
这段时间没少询问秦河,也没少看各种入门书籍,都无法摸到引气窍门,让人想不通。
秦河见状,找来自家师尊封灵上仙,想检查下她身体有没有问题。江舟摇摸过她脉骨,大意是说:
能开气穴的人,往往都是对自然之中的灵力敏感,在不知情下被冲开。或者用药物以及其他方式强行破开,但这需要花费大量天珍地宝,成功率很低,且一次能开一个就很相当不错了。
而她,虽说并非天然开启,但短时间内连开数道气穴,应当天赋奇佳才对,却反而感知不到自然中的灵气,闻所未闻。
裳熵于是更加迷惑,梗着一口气不想去问慕千昙,只能自己抱着书琢磨。
为什么呢?到底是为什么呢?
她的身体有什么特殊之处吗?
秦河拨动柴火,闻言回道:非也,因果错了,是未能掌握灵力,所以导致想法被限制,就像你若是从未用过剑,怎么能想出精彩的剑招呢?嗯....这也不一定。
修仙界的确有一位拿屋檐下的冰凌研究处惊艳剑招的,且那位还在第一仙门最高位置上坐着。秦河调整了措辞:我想说的是,其实你也很聪明,脑袋活泛,反应快速,等你能凝聚灵力,一定会想出很多有趣的战术,我相信你。
来自好友的情绪总是正面积极的,裳熵嘿笑道:借你吉言!多谢!
为避免她再想这些事,秦河又突然提问:斑蝉王是什么等级的妖物?
俩月间早已习惯这种温习方式,裳熵脱口而出:白肉,剑阶!
秦河道:正确喔。
慕千昙没什么精神的听了一耳朵,也迟钝回忆着秦河那份妖鬼录相关的笔记。
世间所有妖物,可分为四个大类,分别是:虚灵,死骨,白肉,以及活器。
由已死**中脱出的灵魂异变为妖,是虚灵。
脱出灵魂的尸体成妖,叫死骨。
尚存活于世的生灵化妖,为白肉。
由无生命之物修成的妖,称活器。
例如斑蝉王就为白肉,斑蝉王死去后灵魂出窍,是虚灵,剩下那个窍叫死骨。而鑫乐坊那只琵琶妖,便是活器。
四大分类之下,还有按照实力划分的三种等级:咒,剑,琴。
这套划分标准其实比较古早,是先辈按照当时流行的武器强弱,来简单类比到妖类,咒是最强,琴是最弱。到目前来,已经并不适用了,但大家早已习惯,也就没人想着去改。
不过,传闻天虞门羲朦上仙盘香饮,近来有重新设立修仙界种种标准的意愿。其他方面吵的不可开交先不说,仅谈这个妖类实力划分,就算大家伙用惯了,改一改还真没什么好说。
要说原因吗,很简单,也很让人哭笑不得。
已知现如今妖物众多,三个等级不太够用,所以诞生了上咒,中咒,下咒等等更详细的分类。
于是,这产生了一个很好笑的等级:下剑。
就算是妖也得要面子吧,谁会愿意被这么叫呀。修者自己说起来也不好听,写进书里更不合适。
若能避开还好,偏偏下剑还是经常能用到的词语,却叫先生们都不好开口,用其他替代便觉得不严谨,只好支支吾吾一笔带过,或者干脆不提。
是以,听到要统一换套标准,在这点上,没人会有异议。
脑子里过完这段趣闻,慕千昙却是笑不出来,握住玉米饼阖上眼,催着睡意快些上来。
那边,秦河又问了几个比较常考的妖类题目,见她都答上来了,才道:真棒。
裳熵吧嗒嘴,感慨道:我从前见过会和人打架的老鼠,那会已经觉得非常有灵性了,没想到现在看见会说话的青蛙也见怪不怪,还在森林里用野蜂抓斑蝉,真叫人不敢想。
秦河轻笑:这世上很大,以后你走向更远的地方,也会看到更奇妙的事物。
裳熵道:好啊,等我学成出师,咱们一起周游世界吧!我太想看看外头是什么样子了!
火光幽幽吞噬着柴火,发出细小的爆鸣声。秦河敛下眸中水色,轻轻拂过腰间剑柄,并未作声。
裳熵掰着手指:口里说见得多了,但那四种妖物里,我其实只见过两种。白肉最多,活器的话,仅有琵琶妖而已,还需再多涨涨见识哇。
秦河道:慢慢都会见到的。
提到琵琶妖,她想起无知无觉身陷危险,还被仇人相救的过往,不免心中窒痛又起,低声道:那次我太粗心了,实力亦不够,才会使妖物一击得手,若非你在我身边,恐怕我已丧命。
裳熵忙摇头:可别这么说!你还粗心?若不是你心比发细,如何能发现尸体上有那一道道琴弦伤痕?又如何晓得原来是器妖在作祟。况且那妖物凶悍,连我师尊那会都受了伤,你就算再强也和我一般年纪,怎能敌过?
秦河道:也只有你不分好坏,天天在后头夸我了。
裳熵道:怕是你耳朵聋了,整个天虞门的人都在夸你,震天响!你却说只有我,你眼睛坏掉啦。你知道嘛,你不是藏在石头里的金子,你是被雕刻成漂亮首饰的金子!虽说我眼睛的确雪亮,但大家也看得见你的光呀!
每回稍稍不自信自己的修行,便要被裳熵大肆教育一顿,大赞特赞。秦河笑笑,不再说这些,问她要不要再吃点,裳熵摇头,说留着吧,后头还有四天。
聊完之后继续休息,方才说过的话又在脑海里逛来逛去。
裳熵用叶子擦拭草鞋上的泥水,眼前却再次浮现出鑫乐坊的重重火海。
师尊那时确实受伤了,但却不*是被琵琶妖所伤,而是为了护着她,才被燃烧的房梁砸中,甚至流血...
啊不对,那女人说了不是护!可不许再自作多情了!
丢掉叶子,裳熵噘起嘴,用怨气满满的眼神瞅向靠坐于石壁前的女人。
刚看过去,怨气骤然消散,她惊讶发现女人微闭双眸,脸色苍白,呼吸缓而轻。
她手里的饭不多,却都现在都还没吃完,似乎不太舒服。
回想一下,好像从下午见到斑蝉那会,她就脸色不对了。
忍不住看得更细致些,女人没拿食物的那只手,死死压在胃部,看着用力不轻,指尖都泛了红。
是胃痛吗?
想问问是不是,可又想到下午时女人的冷言冷语,小心脏硬起来了。裳熵转头不看她,提高嗓音抱怨道:好多蚊子!
这声儿不小,惊醒了半睡半醒的慕千昙。
她下意识握住食物,绷紧身体,认清眼前是哪里后,又松懈下来,继续缓慢进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