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慕千昙收回视线,冷声道:现在知道怕了,不见棺材不掉泪。
  她拔脚离开原地,向林中小道走去:跟上。
  裳熵道:好!
  沿着山路向上走去,晚风还是那个晚风,夜色还是那个夜色,裳熵却感觉轻松许多。她手中转着面具,抬头看着那道走在前面的欣长身影,月光将她影子拉得好长,长到能笼罩她,又长到她脚下。
  她心中被不知名的欢喜占满,并且似乎要溢出来,还想大呼小*叫,但这样绝对会被嫌弃,还是忍住了。只专注看着那背影,可看着看着,又看出一些问题。
  她歪着脑袋,侧向弯腰,直弯到头快着地。黄鼠狼道:大王这是做什么?
  裳熵道:我师尊的脚好像...
  如果所瞧没错,女人走在石阶上时,每步都有轻微的凝涩,似乎不太舒服。但这感觉非常微小,让她不太能确定。
  她决定待会问问。
  走了大半个时辰,终于到山顶。风凛冽几分,星空无所遮挡,一望无际。
  此处和山下一样生着密密丛林,不过叶片瞧着绿意更深些,灌木中也夹在着点点小花,还有一股诱人香气从林中飘来,引人前往。
  踩着树根,拨开肥厚叶片往香味来源去,味道越发浓郁,到最后,一方泉水显露在眼前。苍白卵石拥簇起泉眼,涓涓泉水从中涌出,流过清石,渗入泥土,滋养着无数生灵。
  这香气实在盈人,裳熵没忍住去捧起泉水喝了口,大呼痛快。而她俯首间,发现一颗不同寻常的卵石,就搁在泉眼旁,竟散发着丝丝缕缕的光。
  她伸手拿过那石,光点瞬间破碎,天地为之一震。动物们仰头冲天,黄鼠狼抽动着鼻子,道:阵法破了。
  嗯?裳熵把玩着那块石头:就这样吗?
  就这样!黄鼠狼拆下满身金玉,哈哈大笑着泥地上打滚:就是这样,就是这样,就是这个样!!!
  随着她高喊,一时间,所有动物都蹦跳欢呼起来。禁锢在头顶多年的魔咒和囚牢都已破碎,从此之后,远方不再可望不可即,他们的双脚能走遍每一寸泥土,也可以投身更大的,更自由,更危险的天地。
  裳熵丢下石头,噗通扎于水中,沉了下去,落在一片卵石间,再分辨不出。
  看吧,还是要尝试一下的,她拍拍手,扬着下巴道:有时候觉得很困难的事,也许做起来并不难呢?
  找了块大石靠坐下来,慕千昙道:算你运气好。
  裳熵道:我不觉得一次失败就是全部失败,我觉得一鼓作气,再而强,三而必胜!
  慕千昙瞥她:挖坟,还瞎改句,古人要被你气死了。
  裳熵一惊,赶紧伏地朝泉水拜拜:我不是故意的啦....
  拜完后,她顺势坐下去,手掌向后撑地,朝女人晃着脚丫:你的脚还好吗?
  视线往下滑,慕千昙无语道:你自己跛着个断腿,还问我脚有没有事。
  分明离开前还明显跛脚,且身上还有不少伤,可回来后便上蹿下跳,还将猩猩踹坑里,一点都看不出有事,不愧是这个最活跃又最皮实的年纪。
  我那个时候,看到猩猩在冲向你,快要吓死了,好像就感觉不到疼了......可现在疼痛渐渐袭来,裳熵后知后觉想起自己还崴了脚,这才抱着龇牙咧嘴:但是,我很快就会好,但你好像不行。
  慕千昙语气凉凉:我是不行,哪能和你比啊。
  裳熵摆手:我没有这个意思哇,你干嘛老是曲解我。我就是想说,黄鼠狼认识草药,我可以叫她帮你弄一些。
  不用,我有。
  脚上的伤确实需要处理下,明日去送信还少不了爬山,到时候越磨越严重就糟糕了。
  慕千昙在倾斜的大石上坐稳,抬脚踩在身下不远处,一手撩开裙摆,将层叠的凉滑布料搭在臂弯,另一手缓缓脱去靴袜,拉起内衬。
  垂眸望去,从小腿到脚跟处的肌肉走势流畅,匀称纤细。肌肤常年不见日光,如苍白玉色,脚踝处经络纤薄,突出的那块骨头莹润小巧。偏头看向脚踝后方,果真磨破了皮,雪白袜上有星星点点的血。
  不太明白为什么这种长靴子也会磨脚,但她也习惯穿不合脚的鞋子了,便垂下长睫,用伤药熟练处理着。
  一边上完,另一边也脱下处理。弄好之后,慕千昙放下裙摆,揉开裙身,将脚踩在小石上等药物起效。
  对面少女沉默了好半天,才忽然磕巴道:那...这个你可以处理,但你肩上那个....
  慕千昙将小瓷瓶压在指背,弹飞出去,正中少女眉心:你还好意思说?
  说实话,要是放在平日,她被这么个咬法,一定要把这脑残龙的牙齿给拔了。可今日发生了不少事,她把人打也打了,骂也骂了,说也说了,实在没精力再去发泄,倒显得平和了。
  小瓷瓶砸中后又弹飞,裳熵揉揉脑袋:那个....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但你总是骗我,你不和我道歉吗?
  慕千昙说:我在梦里给你道。
  还有...裳熵回想着:你说我有什么资格跟你闹,我当然有,可我现在是你徒弟,你唯一的徒弟。你也是我有生以来,唯一的师尊。
  慕千昙不置可否,裳熵继续道:还有还有,晚上说的那个,我想到有什么不一样了。我觉得捕猎是本能,生存也是本能,但虐杀不是。大猩猩有了灵性,却没有人性。
  嗯...还有...
  慕千昙打断她:说你的每句话都要拿出来顶一嘴,这种时候记性真好。
  裳熵放下手:那我不顶你了。
  想了想,她又说:我还是要说对不起,咬伤你了。你要是还生气,就也咬我吧。
  慕千昙瞥她:脸皮比城墙还厚,我都怕崩了我的牙。
  裳熵蹲起来,搓着脸,像只青蛙一跳一跳来到女人身前:不厚的。
  滚。
  慕千昙习惯性踹她,出了脚才发现自己还没穿鞋,这踹踢动作中途收了力,变成在少女肩上轻轻一点。
  那一下触碰比裳熵承受的任何伤害都轻,可却让她心神震荡,脑中空白,僵在原地。
  感受到药物已经在发挥作用,慕千昙又穿起靴袜,发现少女眼睛直勾勾看过来,蹙眉道:你眼珠子长我身上了?
  其实托那双又大又亮眼睛的福,这脑残龙看人时眼里总有种不含杂质的清澈,任谁也不会觉得她有什么坏心眼。
  可也许是受原著结局影响,慕千昙被她瞧着,总有种被猎食性的动物盯上的感觉,对视的话会减弱些,但依然存在,让她有些不舒服。
  没有....裳熵小声抗辩着,抬手揉揉肩头,脖颈像是生了锈,费劲转向旁边。
  视野里忽然多了条红色,她反应过来,将之从头发里捏出:对了,你要这条蛇做什么?
  慕千昙道:暂时用不到,先放你那里吧。
  裳熵道:好,那我扎头发了。
  慕千昙道:....随你。
  红绸重又绕进少女发间,游走一圈之后,停留在她额边,用身躯卷起一小缕黑发,绕了几转,而后打了个哈欠,睡了过去。
  远远望去,还以为裳熵用红绳在脸侧扎了缕细细发丝。
  慕千昙心道:果真是有血脉压制,这本性恶劣的家伙居然会这么乖巧。
  天边忽有鸟鸣声传来,不知不觉间,一夜过去,快要天亮了。
  等彻底亮起来,便要出发去下一站。慕千昙攒起仅剩的时间,揉揉小腿,放松身体,休息着精神。
  回想起方才艰险,她也在心中反省自己,没有足够明确的战斗意识,且对于灵力的运用还远达不到纯熟境地。
  终究是凡人心性,她仅仅是掌握了力量,却还没有习惯这种掌握。她现在拥有的这些,与她前二十七年里的生活方式,相差太大了。
  鑫乐坊大获全胜也许只是侥幸,真正面对强有力且需要正面迎击的对手时,她很有可能应付困难,甚至受到很严重的伤害。而这猩猩根本不算什么,后面还将会遇到更多更强的敌人。
  这段时间以来,她有空闲时间,便会提取原著中女主修行的片段,化为己用。但本质上,她与女主之间身体条件相差巨大,适合女主的,其实并不适合她。
  看来还是要找机会练习,变得强大才行。
  李碧鸢得知她想法,道:等下面这个剧情点过去之后,猫儿龙不是有个试炼情节吗?回头你跟她一起进去就行了,但要换个身份,不能以师尊之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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