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仔细想想是这个理,但是被踹的屁股与撞上石壁的鼻子都在痛。裳熵兀自揉了一通,气呼呼站起,也不往洞外去,就在火堆边坐下:我就在这里看着,反正都一样。
  慕千昙道:随你。
  有这蠢龙看着,虽然不顶用,但好歹遇事时还能示个警,让她神经能稍微放松些。
  疲惫感席卷而来,骨缝都积压的痛。她背靠石壁,火光逐渐融入眼睛,带来黑暗,沉入梦乡。
  不知睡了多久,手背上的剧烈疼痛让她惊醒。
  把闷哼咬在唇间,她倏而睁开眼,面前是冰冷的地面。她支起身子,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躺倒在地,翻身时压到了伤口,又重新流出血来。
  赶紧把伤处缠好,慕千昙按着太阳穴,轻轻啧了声。
  这一觉得并不好,脑中漂移着淡淡眩晕感,疼痛也根本无法忽视。她闭上眼,翻身躺平,在储物袋中摸了摸,还是没摸到伤药。
  到这会,她终于觉察出一丝不对劲。
  原书师尊虽说修为强盛,但主要体现在灵力贮备丰富,以及各品级法器多不胜数方面。她的半妖之躯本身条件非常差劲。这么一个肉。体柔弱的人,也知道自己容易受伤,出门什么武器都带了,居然不带伤药,实在不合常理。
  她用灵力止血,心中气不过,再次睁眼,想再给这罪魁祸首来一脚。望过去时,却发现少女也在看她。
  对上视线的霎那,裳熵立刻转过头去,假装什么也没有发生。
  火堆已小了许多,空中浮动着炭火气味。少女抱膝而坐,面朝洞外,已摘下面具,脸上落了层冷冷月光。
  慕千昙心道:这厮该不会想着趁我睡觉要怎么谋害我吧。
  她放下手,嗓音略疲累:想什么呢。
  裳熵清了清喉咙,脚尖一点一点:我在想...在想...为什么刘和能忍心下手呢,他们是血浓于水的亲人啊。
  还在纠结这无聊问题,慕千昙冷哼道:血缘并不可信。
  哦,是吗。裳熵沉思着:那有什么可信?
  自己。
  慕千昙补充道:只有自己。
  裳熵点点头:哦。
  木柴燃烧得劈啪作响,她又东拉西扯的说了堆乱七八糟的,天马行空,没有逻辑。慕千昙一个都没听懂,索性不做理会。
  裳熵也不在意,到最后,却突然问了句:你伤口疼得厉害吗?
  慕千昙怕自己控制不住,待会又将她揍一顿,继续不理。
  裳熵又道:如果没有我帮忙,你的伤口不会好起来的。
  一股血冲上脑袋,慕千昙立刻坐起,面色沉郁。怪不得这么个破牙印这么久没好,原来如此。
  其实也能解释,龙牙噬咬本身也是诅咒的一种,想要好起来,就需下咒者自行破除,就是不知道这方法是什么。
  她眸光冷凝:怎么帮忙?
  裳熵双眸清澈,指了指嘴唇:需要我来舔一舔。
  第7章 我说过,这是最后一次的!
  这句话在脑海中拆解又组合,理解多少次都是同一个意思。慕千昙脸色剧变,气笑了:滚。
  别说舔一舔了,现在仅仅是回忆那日被咬的感受,都会让痛感增加,心情如炸锅般烦躁,是脑子坏了还让她靠近?
  骂完还不解气,甚至想一波灵力把人掀翻,没打中人,墙上倒是碎屑四溅。裳熵及时避开,从地上跳起,贴墙而立:你干什么!我这是好心啊!
  慕千昙撑着地面,颈间滴下细汗,咬牙切齿道:咬我也是好心?
  裳熵道:是你先莫名其妙攻击我,我才咬你的!
  慕千昙何尝不知道,但她最不愿承认自己有错,便身子靠墙,冷冷刺道:不需要,滚远点。
  明明是见她睡梦中都不安稳,才想着出手帮忙的,却遭受如此冷漠抗拒之态,任谁都受不了这种气。少女脸颊鼓起来,重重哼了声:好啊,我滚。以后就算你求我,我也不会给你治伤,疼死你算了!
  她拍去乞丐衣上的灰尘,作势要往山洞口走。
  看她气势汹汹,双眼瞪圆,绝不回头的样子。慕千昙手掌搭在储物袋上,思量着依照现在状态,能否将人强行留住。
  真动手打起来,想赢不是问题,但此刻她有些虚弱,万一又让这人趁机来几口,可受不了。
  慕千昙略一琢磨,还是拿其他东西来压她:你就是这么跟你师尊说话的?
  似乎刚想起来这事,裳熵步伐停住,回头要说什么。可对上视线,又咽了回去。
  她改口道:就因为你现在是我师尊,所以我才想着与你重修旧好,给你治伤的,这样我们之间就可以勉强扯平了。不然的话,我早就不管你走掉了!
  慕千昙沉默须臾,蹙眉:重修旧好是这么用的?
  哎呀真是!裳熵揉乱长发,气道:反正,我是想要和你好好相处的。
  慕千昙道:相处不相处无所谓,你少说点废话,安安分分就行。
  裳熵道:我明明是正常说话。而且就算我睡着了,你叫我一声,我就起来了,干嘛非要对我出手呢?现在还把罪责怪在我身上。
  慕千昙装没听见,阖上双眸,向后倾倒靠上石壁,休养精神。
  ......裳熵目瞪口呆。
  她长那么大,就没见过这么恶劣的人!
  若是寻常碰着这种,顺应心情去揍一顿就好。偏偏女人现在还是她师尊,更是个打不过的,再如何郁闷也只能憋住了。但也不能完全什么都不做,态度至少要表明。
  摸出两块金粒,扔在口中大嚼特嚼,牙齿与金属碰撞出让人牙酸的声音,故意给她听。见女人蹙起眉尖,仿佛受不了这种时,裳熵才大仇得报般咽下去。
  冰冷石壁掠夺身体温度,也带走睡梦中沁出的一身潮汗。慕千昙懒得理她,放缓呼吸,另一手在伤处轻轻摩挲着,沉默不语。
  喉咙里跳动起火星,裳熵咬住火焰尖尖,认真道:你说过不会随便打我的,你可能忘记这些话了,所以刚刚那两下我可以不介意。
  但是再有一次...她双手揉着屁股,板正小脸:你再对我出手一次!我绝对会离开的!
  还要形容一下:头也不回那种!
  少女说得郑重,也想得到郑重回应。可惜面对的是一个热衷于踩踏真心之人,注定期待落空。
  初阳斜入洞中,最后一丝火焰熄灭,细细白烟袅袅升起,雨停天亮了。慕千昙睁开眼,站起身,并没有看那少女,径直走出山洞。
  目光追着她远去,裳熵眨眨眼,叫道:你还没回答我!
  女人的背影停都没停,眨眼就影都不见。裳熵气地跺脚,再忍不住喉间热火,直接喷到火堆残骸中。树枝焦炭瞬间被烧光,连山洞地面也焦黑一片。
  慕千昙没管身后动静,已走至洞外,找了片空旷平地站定。
  她仰头望了望日光,雨后的森林像是被重新刷洗过,成片绿意摇曳,波涛浪海。空气也清新纯粹,让人肺腑涤净。
  拇指从四根手指的指腹依次擦过,最后停在掌心,连带四指合握成拳,这是她平复心情时常用的手势。片刻后,那双眼眸中仿佛永恒凝固不化的冰川已埋入波澜不惊的水面。
  暂时的忍耐,可以换取现世的生活资源,这笔生意绝对不亏。尽管对所有一切都厌恶不耐,也要坚持住才行。
  况且,比起曾经的日子,就算是目前这鸡飞狗跳的几天,也算是平静了。
  她唤出白瞳,泛滥灵力光晕后,巨鹤迎风而立,伸出铁钩般的爪抓在石上。玉羽如仙之貌,亭亭袅袅之姿,优极雅极。
  这一身洁白羽毛不消说,必然可以充当武器,但看起来倒只剩下了柔软,有点像是绒毛厚毯。慕千昙有些后悔昨晚上没将她召出来。
  如果睡在她身上,不比冷冰冰又生硬的山洞舒服吗?
  白瞳弯下修长的天鹅颈,以一种依赖包容的温柔目光望着她。分明眼中布满死白,什么也看不见,却仿佛注视一般,试图给这位姐姐源源不断的温情。
  其实慕千昙一向不太喜欢动物,大的小的都是,但不知怎的,她下意识抬手,触上了白鹤柔软温暖的身体。
  白瞳垂下头,用头轻轻顶了顶她掌心。
  在这一瞬,慕千昙微微睁大眼,感受到稳定而勃发的血脉共振,从彼此触碰的肌肤传来,如心跳放大般强烈震动,牢牢连接着两人。
  心中也自然而然出现一个念头:她觉得我状态很差,她在担心我。
  慕千昙紧接着想起一件事,这并非只是灵兽仙鹤,还是她这具身体的血亲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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