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应该是真的有需要好好求菩萨保佑的事儿吧,按着线索趁夜去取香木的杜引岁如此想着。
  只她没料到,香木刚到手呢,那位小姐的气息就挪到了江芜那边的院里。
  因着清宁寺客院分了男女,这会儿江芜那边只剩了楚秀兰和小瑶瑶。
  虽闻着只是奇怪,没什么恶意,但杜引岁也顾不得掩藏行踪,直接按最近的路线冲了回去。
  的确没有恶意。
  也的确……够奇怪。
  杜引岁推开院门,就见江芜正与一个一身白衣的年轻小姑娘拉拉扯扯。
  许是被杜引岁推门的声音惊着了,两人还互相扯着袖子手臂呢,闻声齐刷刷地向门口看来,面上是极为相似的惊慌。
  “不是这样的!”
  “您别误会!”
  原还牵扯不清一般的两人,又齐齐发出了字句不一,意思却没差的“狡辩”,而后手忙脚乱地各自后退,飞快地扯回了属于自己的袖口。
  杜引岁:“……”
  搞什么,是什么猫儿们打架被主人发现了的现场么。
  “我不是想和她拉扯。”江芜瞧着了杜引岁凝重的面色和额角的汗珠,赶紧地又退开些,然后几步跑到了杜引岁身边,“实在是她……”
  “你要不拦着我,哪儿有这让人误会的事!”年轻姑娘懊恼跺脚,眼圈都红了,瞧着还真是气得不轻。
  “你,你……你怎的恶人先告状!”江芜不善言辞,差点把话卡了壳,直到旁边杜引岁安抚地拉住了她的手,方才缓缓把莫*名提上嗓子口的心落了些回去,继而深吸一口气怒指一旁地上的几根枝条道,“她刚才进来说寻你,不带我多问一句,二话不说就院里一跪,还要把这些枝条绑上身!我去扶她起来,她还往地上赖……”
  江芜是真的又委屈又气。
  大半夜的,这人疯了一样进来就跪,她光顾着把人扯起来,也没注意个形象,结果被杜引岁看个正着。
  那人还胡言乱语,恶人先告状,简直……简直无理取闹!
  “对,都是她坏。不理她,让她跪去。”杜引岁捏了捏江芜的手,肯定了她的说法。
  别人家的小姑娘气哭了她管不着,自己家的可得哄着。
  江芜的手被捏了又捏,委屈的心渐平了些,才又记起了这会儿院里还有个奇怪的外人。
  “咳。”江芜反握了一下杜引岁的手,然后迅速缩回。
  人哄好了,杜引岁这才缓缓看向院里的小姑娘。
  乌发及腰,唇红齿白,娇憨玉团儿一样的,一看就是富贵堆里养出来的女孩儿。那身白衣虽素,但能在月光下流转出银纹,想来亦不是什么便宜货。
  但是……
  “怎么不跪了?”杜引岁好奇开口。
  还红着眼圈的小姑娘:“……”
  “不跪就走吧。”杜引岁拉了一下江芜,“困了。”
  江芜微红了一下脸,轻轻扯回袖子,伸手把半开的院门彻底打开,急于送客的心都写在脸上。
  “……”杜引岁瞧着,忍不住伸手打了江芜一下,压低声音薄怒道,“这是在庙里!”
  江芜无辜地睁圆了一下眼:“我知道啊,清宁寺啊。”
  杜引岁瞥了江芜一眼:“……”
  这家伙,有时候真的让人分不清是谁在想歪了!
  “好了吧你们!”小姑娘瞧够了这两人的眉眼官司,怒跺一脚,“差不多行了啊!单身狗也是人好么!”
  这话一出,小姑娘立时受到了杜引岁投来的犀利目光,还想继续说话的嘴,缓缓地闭上了。
  空气中,是忐忑,是纠结,还有瞬时爆发出的携裹着浓重苦涩的嫉妒。
  “你是什么人?”杜引岁反手关上了院门。
  “……”小姑娘撇开脸,“你不是什么都知道吗?你不知道我是什么人吗?”
  杜引岁被问到愣了一下,才好笑道:“我应该知道吗?难道你是我流落在民间的女儿?”
  “你!”小姑娘气鼓了脸,瞪,“美得你!”
  哦,当然不是她的好大儿。
  难道是老师的好大儿?杜引岁恍恍惚惚。
  总不能还有第三个穿的,来教她什么是单身狗吧……
  杜引岁走了一下神,回过神来,人小姑娘手脚麻利地抱起枝条,啪嗒一下真跪下了。
  这人怎么回事!
  杜引岁正站在小姑娘跪下的方向,惊得她拉着江芜就往旁边三连跳。
  可怕!
  烫脚!
  “说话就好好说,跪下干什么!起来!”杜引岁无语,算是体会了一把刚才江芜的无力。
  不过……江芜那抱狻猊养出来的臂力都扶不起来还要拉拉扯扯的人,想来也不是什么一般人吧。
  小姑娘说跪就跪,叫起就起。
  很有诚意,又很没诚意的样子,真的让杜引岁非常无语。
  “你是谁?为什么要来这里负荆请罪?”杜引岁无奈地看着低头拍膝盖灰的小姑娘,在她扬起不服气的脸之前补充道,“我不知道,你爱说不说。”
  “……”百里缨被迫咽下了倔强之语,脚尖搓了搓地上的荆条,讷讷开口,“看在我的人救过你们的份上,你能为我保密几件事吗?”
  江芜看了一眼旁边皱起眉的杜引岁。毫无疑问,这里的“你”指的就是杜引岁。
  穿越之后,一路上基本全靠自己,被“救”也就仅凉州那一回的杜引岁呵呵笑了:“所以你是为你的人救了我们,负荆请罪来了?”
  百里缨低着头,脚尖搓荆条的速度加快了些:“事实上,的确救了你们不是吗?不然你们现在应该在益州,被诚王推在造反的大旗前。你的妻子应该会被他饿得面黄肌瘦,说不定还要打出颠沛流离的伤……”
  “行了。”杜引岁忍不住出声打断。
  这人是会敲七寸的。
  的确,诚王干得出那些事,而她……现在却是听都听不得。
  “那你答应帮我保密了吗?”百里缨抬起了希望的眼。
  “我都不知道你是谁,帮你保什么秘。”杜引岁看了一眼那快被踩碎的荆条,“怎么,示威?”
  百里缨跟着杜引岁的目光看向脚下,一下子蹦去了一边,连连摆手:“不不不,这是我不小心。我自幼习武,刚才一走神……”
  杜引岁:“……”
  最烦这种闻起来没什么问题,但是好像有很多问题的家伙了。
  人吧,耐心告罄的样子还挺明显的。
  百里缨瞧出了杜引岁已经到了忍耐的边缘,便是她再不好开口,有些话也该说了。
  只就在她鼓起勇气要开口从头说起时,院门突然被敲响。
  杜引岁闻得出,是之前在这位小姐院里的一女护卫的气味,随手就把院门开了。
  女护卫瞧着了院里站得老远的两拨人,顿了顿走到了百里缨身边,弯腰只说了三个字:“她来了。”
  本还磨磨唧唧的百里缨震惊抬头,女护卫重重地点了点头,肯定了她眸中的询问。
  百里缨一挥手,女护卫都没从门走,直接跳院墙消失。
  杜引岁:“……”
  好好好,秀一把是吧,之前敲门还怪礼貌呢哈。
  只不待杜引岁羡慕一二,旁边本还半天挤不出一个有用字的小姑娘突然向她靠近了几步。
  “我名百里缨,是锦国皇帝百里昕妹妹之女。因皇嗣之争,早年便开始扮做痴傻,实属为保性命,无奈之举……”百里缨本想伸手拉一下杜引岁的袖子卖几分可怜,谁料那人似乎真有未卜先知之能,在她伸手前便迅速退后了几步,如此她只能看向一旁的江芜,“皇室内部的权力之争有多残忍,想来当过太子的江姑娘亦能体会一二。有些事,非我们想做,实在是……不得不做。”
  江芜的确能体会,且不止一二。不过这百里缨是冲杜引岁来的,在杜引岁没有表态之前,她不会乱说一个字。
  百里缨也没料到,一个两个都是铁石心肠。
  只此时留给她的时间已经不多。
  本以为还有一两日,至少还有一个晚上来给她拉拉关系,卖卖可怜。
  谁能想呢……
  早知道她之前就不浪费时间在“吃醋”上了。
  “杜姑娘,之前多有冒犯,实在是我……是我见不得她心里有人比我还重要。”百里缨攥紧了手心,也止不住心中冒出的酸涩,“是我贪心,是我一时想差了。但我很快就改了……虽是阴差阳错,但我的人救了你们是真的。希望杜姑娘看在这个份上,在她面前,为我保守我并非痴傻的秘密。”
  “你……说的她,是谁?”这百里缨半天没说到重点,杜引岁却模模糊糊地自己抓到了些重点。
  百里缨苦笑了一下:“是在找你,你也在找她的那个人。我心仪之人,我的老师……闻筠之。”
  最后一层窗户纸,啪嗒一下破了。
  杜引岁恍然大悟。
  难怪,难怪这个八竿子打不着的锦国皇族出现在这里,说了这么一堆有的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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