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众人:“……”
  光是听听都要肚子疼了。
  江芜细看杜引岁,她的鼓励是真的,她是在说真的,不是如之前流放那会儿那般挖坑待她们跳的题目。
  “那我……怎么说。”江芜自是信杜引岁,只怎么让那个夫人信呢。
  “为了安全,就说与她一人听。就那些,说完就行,你也算帮到了,她信不信就是她自己的选择了。”杜引岁看着江芜似又要纠结起来的样子,笑着多安抚了一句,“就算是无实证的话,她为了孩子也会去求证一二的。”
  这么一说,江芜就不纠结了。
  待江芜站起,向着那一处的树荫而去,刚还猛扒拉肉汁拌饭的秦崇礼哼唧了一声。
  “你当初可不是这样说的。说好的一加一等于二呢?怎么现在又能等于三了?”秦崇礼倒不是不支持江芜去多说那么几句,实在是他当初做了多少题啊!
  说好要为了保护自己人,消灭同情心,消灭善良人性,不要多管闲事的呢!
  秦崇礼这话虽说得隐晦,但那小哀怨一闻就闻到了。
  杜引岁瞧着不远处江芜虽不很顺利地废了几句口舌,但终是引得那夫人站起撇下仆从与她一同多走了几步,方才从托盘里拿了个橘子抛给秦崇礼:“有我在,等于三也可以。”
  秦崇礼:“……”
  好!无话可说!真的是这个道理,等于五也可以!
  江芜那边本就没几句话,说得很快,倒是说完反倒被那夫人拉扯了一下,又耽误了几句才回来。
  “她扯我袖子是想给我银票,我没要。她说她家在前头的穗叶城,若我们去了穗叶,寻聚宝楼的汪家就能找到她。”江芜刚回来,都来不及坐下,便微红着脸向杜引岁汇报。
  本就将那些对话听得一清二楚的杜引岁好笑地扯了人坐下:“我们不去穗叶城,银票要不要都行,你开心就好。”
  开心吗?
  应该是开心的吧。
  闻起来是愉悦的,还有一丝如释重负的味道。
  这样做,会让江芜觉得好受点吗?
  刘耀祖虽然死了,但是十八年前的惨剧无法逆转。
  当年只是个婴儿的江芜什么都做不了,但是现在的江芜,可以了。杜引岁只希望这样的投射再多几次,江芜能慢慢放下那些过去。
  不过,这人选也得好好挑挑。
  就像今日这个,马车很干净显然没走太远的路,几人身上和车上都带了新鲜的香火味,因是附近城池的妇人去了佛寺之类的地方。
  她们不会在附近的城池逗留,待她们继续西行,就是个擦肩而过的关系,提点这么一句冒的风险不大。
  瞥了一眼旁边浅弯了眉眼剥橘子的江芜,杜引岁觉得,至少收益比风险高。
  不过几眼,一个剥好的橘子从旁边递了过来,杜引岁习惯地顺手接了,觉得……嗯,是高很多很多。
  那妇人频频向这边看了很多眼,见无人再要与她对话的样子,终还是先一步回了马车,离开了。
  识趣又体面。
  而杜引岁她们也的确没有入前头的穗叶城,而是继续往前走,直到日落才进了一个小镇子。
  这一路,杜引岁已经琢磨好了再怎么调整一下香料的配方和卤肉的步骤。
  只秦崇礼实在忍不住了,在她们买肉去时,直接在客栈大点特点,点了好几个蔬菜。
  于是,今日的夕食,便是一碗卤肉,配一桌蔬菜。
  本来么,吃点素也没什么。
  但是问题就出在,大家一桌子菜都吃得七七八八了。
  江芜突然来了一句:“今日的素菜里是不是放了酒?”
  因着卤肉太香,店里的伙计频频“经过”,恰好听着了这句,立时王婆卖瓜自卖自夸道:“咱们七峰镇酿的黄酒香浓醇厚,用来炒制素菜更是一绝,各位这些素菜好吃吧,是不是一点儿土味儿都没有!”
  还真,挺好吃。
  楚秀兰附和着夸了几句,送走了那还偷偷看她们没剩点儿汁水的卤肉碗的伙计,而后转头看了江芜一眼:“你是不是不能喝酒?”
  江芜点了点头,揉了揉太阳穴:“我得早点休息……”
  杜引岁皱了一下眉,她是早就闻出了菜里的酒味儿的。但是……从前说太子体弱不能饮酒,不是皇后怕她喝多失态露出破绽吗?
  “这些菜应该也没放太多,一点儿都不能沾吗?”杜引岁伸手扶了一下似要站起的江芜,“你沾了会怎样?”
  “会……有点醉,乱说话。”江芜抿了唇,似不敢再语。
  多多的心虚之气,冲破了淡淡的酒味,让杜引岁扶人的手顿了顿。
  点了一桌素菜的秦崇礼有些心虚地砸吧了一下嘴,有那么多吗?
  还好,吃罢夕食也没什么事儿要干了,也就是读读书。
  今日秦崇礼做了“好人好事”,自不敢提读书的事,几人散了席便各回了各屋。
  洗漱后,杜引岁也不管江芜还弯腰铺地铺呢,直接就把人推到了床上:“你都喝醉了,打什么地铺,睡床!”
  江芜:“……”
  许多心虚与欲言又止的气味在空气中来回飘荡。
  杜引岁撇了撇嘴,抖了抖地上的铺盖,啪地一下躺好了。
  从味道上来说,杜引岁觉得江芜应是有话想说,还是得借着些“醉酒”之名才能说的话。
  那,是什么话就很好猜了吧。
  在看清自己的心意之后,杜引岁觉得,说开了也行,省得谁也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走,就这么一直苦苦酸酸甜甜也不是个事儿吧。
  只是杜引岁没想到,她等啊,等啊等啊,等到都不小心瞌睡了一下,都没等着床上那位据说“沾了酒会有点儿醉乱说话”的那位出声。
  服了……
  这是什么无效谎言?
  “江芜。”最后还是杜引岁憋不住先出的声。
  “嗯?”
  床上的回音来得倒是快。
  “你是怎么知道,你沾了酒就醉,还会乱说话的?”杜引岁无奈地将人扯到了话题的开端。
  床上,有轻微翻身的声响。
  闻起来,像有人从平躺变成了……向床铺里面躺?
  “废……废后从前试过好多回,本意应该是想将我训练成千杯不倒。但是我每每总是饮不了一……嗯,一点就会醉。醉时反会说很多话。”江芜看着昏暗的油灯照不亮的床帏内,似黑黑的漩涡一般将她渐渐吸入悠远的回忆,“试了太多次都没用,她也就放弃了。后来就传出了我身体不好,饮不得一点酒的传闻。”
  空气中没有谎言的气息,倒是多了许多忧愁与痛苦。
  杜引岁的本意不是这样,不禁一下子坐了起来,伸手戳了一下床上那人的后背,迅速转移话题道:“你刚在下头不是说沾太多酒了,咋不说话?”
  “也……没有太多。”江芜有些心虚。
  冲动是一时的,后悔是马上就来的。
  “挺多的吧,每道菜都有黄酒,我觉得酒味儿还挺重啊。”杜引岁不满地又戳了一下,“咋呢,我贴墙上呢,对着墙和我说话?”
  江芜:“……”
  床上的人拱啊拱啊,往被子里拱得差不多只剩个脑壳,才磨磨蹭蹭地翻向了外头。
  “今天,你是特地让我去帮她的对吗?”江芜不傻,当时与那妇人说完回来,就大概猜到了杜引岁的用意。
  “嗯。”杜引岁没什么好否认的。
  “谢谢你。”江芜真诚道。
  而后,屋中是……漫长到略有些尴尬的沉默。
  气氛实在有些奇怪,纵是江芜脸还烫着,也终是忍不住把脑袋往外探了探。
  江芜的本意是看看情况,结果刚钻出被子,就对上了杜引岁有些直接的视线。
  有种,立刻想要钻回去的心虚感。
  当然,江芜克服了。
  不然也有些太奇怪,太欲盖弥彰了。
  “就这样?你沾了酒,就说这?”杜引岁也是有些服气的,这啥啊,不沾酒不能说嘛?
  江芜认真地点了点头。
  虽说她表达能力一般,好像没有将自己的感激表达得更明确,但是……她真的非常非常开心,开心杜引岁在意到了她的小情绪,还贴心地为她冒险了。
  空气中,是真诚,是感激,是浓郁的微苦酸甜。
  好好好,居然是真话。
  搞半天这人说个谢谢都要借酒之名,还能指望她啥?
  杜引岁板板正正地啪躺下,不禁想这份偷偷喜欢会持续多久,不会就这样持续到瑶瑶的娃都会叫娘的时候吧。
  虽然很好闻,但是大可不必。
  不然她这恋爱谈上,人都老了。到时候谈了发现不合适,岂不是都没时间换了?
  “江芜。”杜引岁又坐了起来,瞬间闻到了被点名的紧张气息。
  就是这样,猪肥了该杀就杀,不然占圈儿。
  不待江芜出声,杜引岁自顾自道:“我以为你说沾了酒会乱说话,是想和我成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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