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不过衙役那儿漏网的流民还是跑了两个到她们车边。
  人不多,杜引岁没动手,只无情地催着江芜和秦崇礼上去给人开个瓢。
  没错,指令准确到了“开瓢”二字。
  江芜和秦崇礼想不想敢不敢是另一回事,多好的练手机会,杜引岁不会让他们放过。
  还好,对着上来就要扔孩子抢驴车的流民,两个人到底没掉链子,就是秦崇礼虚了点,最后分给他的那一个,还是江芜把人先挡下,他才有下手的机会。
  那两个流民捂着冒血的脑袋跑了,杜引岁也没让他们去追。
  第一回做这个事,这样就可以了。
  只是,想着可能会遇着这种事是一回事,真遇着了又是另一回事。
  那一晚,两个表现不错,干完活儿的人睡得呼呼的,杜引岁却很久很久都睡不着。
  等她离开,他们还要面对几回这样的事才能到达凛州。
  到达凛州后,他们又能真的安全么……
  无论是身边永远萦绕的带着苦意的酸涩甜美,还是怀里每晚即便被她拒绝还是要半夜偷偷爬过来的奶呼呼,都让杜引岁的心越来越沉重。
  进入岱州的第七日。
  流放队伍依旧夜宿在了临溪的林边。
  谭望安置完队伍,便解了一匹马,向西而去,直到夜幕降临,直到皓月当空,都没有归来。
  这一晚,周围没有流民队伍,按说就算谭望稍离一段时间,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但有一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当外部没有危险的时候,保不齐危险就要从内部来了……
  第47章 覆于唇上的手捂得扎实,柔软温暖不过顷刻间便被带成了灼热……
  按往日,拾柴烧火,用过夕食,放过最后一轮水,镣铐也锁上了树,这就该是快快入眠,为明日的奔波积攒体力的时候了。
  变故就发生在营地逐渐安静时。
  异动还未起,刚躺下合了眼的杜引岁便先一步闻着了那两股复杂油腻到让人恶心的气味,立时睁眼消了睡意,翻身从旁边的行李堆里抽出了一根撬锁用的鹿骨。
  “杜……”旁边江芜一直挂心在杜引岁身上,自是第一时间有所感觉,只她刚开口说了一个字,嘴巴就被翻回来的杜引岁给捂住了。
  覆于唇上的手捂得扎实,柔软温暖不过顷刻间便被带成了灼热,空气中属于江芜的甜美之息暴涨,直冲掉了大部分来自远处的恶心气。
  半支棱着身子的杜引岁止住了之前被恶心到的呕意,舒服了许多,不由借着月光有些诧异地低头看了江芜一眼。
  江芜知晓自己此刻因是烧红了面颊,只也不知该如何降下那恼人的温度,对上杜引岁那似带了探究的漆黑双眸,心里又焦又急,最终两眼一闭……就当逃了。
  杜引岁:“……”
  人无语的时候真的会笑。
  只是现在却不是笑的时候。
  “好像有些不对劲,一会儿发生什么都别出声。”杜引岁俯身在江芜耳边轻道,然后飞快撤回了自己快被烤熟的爪子。
  哪里不对劲?江芜凝神细听,就在她怎么听都不觉有异时,衙役那边有了动静。
  准确地说,是衙役在囚犯这边搞出了动静。
  “什么事?怎么回事?不不……不行……”
  “大人!大人,不要啊大人……”
  “爹!娘!”
  “大人,换一个,换一个人,这是我的嫡女,求您放过她,选我的庶女吧,就这个庶女送与大人!”
  ……
  孔家的人几乎放开了嗓门,顿时炸得整个营地都清醒了。
  赵七扯着孔嫣儿的手没松,另一只手反手就给了孔方裘一个耳光,冷笑道:“你这庶女一路上脏活儿累活儿都包了,手上的茧子比老子还厚,是你的亲女儿还是塞进来伺候你们家的奴隶?忙活一场睡个奴隶,当老子傻?”
  “我有四个庶女,任由大人挑选,请放过我这唯一的嫡女吧……”孔方裘捂着脸,低声恳求。
  不说嫡庶的身份,孔嫣儿也是他生得最美,教养得最好的女儿,到了北地是要去派大用场的,怎能折在此处,怎能折在一个卑贱的衙役手里!便是再怕衙役的刀刃,孔方裘也得再争取一二。
  “呵,我要的,就是这个最好的。”赵七将绷紧了镣铐才能勉强靠近的孔方裘一把推回了树上,又生生扯开了孔嫣儿拽着老母的手,一把将人拖向了林中。
  与孔家还挣扎着讨价还价了一二不同,崔武从卫家将人带走时,卫家其他人死一般的安静,卫慧清独自挣扎求救的声音单薄得让人心酸。
  那专门买来假婚好在路上照顾一二的奴隶这么没用的吗?
  念头如游鱼一般在杜引岁脑中滑过。
  只她这会儿没心思多想那个锦国的细作是怎么回事,因为她要干的事儿有点多。
  “我也去。”江芜压低了声音,拾起杜引岁用完放在一边的鹿骨。
  杜引岁正在行李里左摸摸右掏掏的手顿了顿,最终还是没有出声。
  就在江芜以为这是一种默认时,杜引岁突然夺走了她正在撬锁的鹿骨。
  “别说话。”杜引岁把鹿骨藏于身下,又飞快地把刚解下的镣铐锁回了脚腕。
  得了许律的令,过来巡视情况的陈刚在营地里绕了一圈,重点看了看江芜这边的情况后,回了许律的马车边。
  “许大人,赵七带走了孔家嫡女孔嫣儿,崔武选了卫家的卫慧清。江芜和杜引岁还有秦家人都在原地坐着。”陈刚低声向马车里回话。
  许律闻言,心头一松,只又有些纠结。都到了岱州了,磋磨江芜的任务,他还做了跟没做似的。之前赵七和崔武要去拉人做那事,他有一瞬间甚至觉得如果他们选了江芜,那或许也能算作磋磨中很严重的一种。只他摸不准上头的心思,不确定江芜后面的际遇。苦累挨饿的磋磨尚能平复,但这事……许律终不敢冒险,快快唤了陈刚去看情况。
  还好,那两个狗东西没去招惹江芜,也省了他出面调停。
  就是,半夜搞这种事,真的很烦!
  “这个谭望到底去干什么了,大半夜不回来,牛鬼神蛇都要冒出来了!”许律恼怒吐槽,想了想又问,“他们以前这样,一晚上一个就行吧?不会又回来选人吧?”
  “咳……也就那么一个。谭头儿也容不得他们太过分。”即便各为其主了,说到这么详细的话题,陈刚依旧为自己名义上的同僚尴尬。
  许律砸了一下车厢:“都是你们给惯的,你们都忍得,就他们不行是吧!什么乱七八糟的!”
  陈刚没说话,在他看来这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了。他们这队也就赵七和崔武搞这事儿,其他流放队伍整支队伍都未必有几个干净的。
  谭望都只管过他们一回,许律要有这个本事,别砸车厢,也去管一回啊。
  许律……自是不敢多管的。
  甚至在和谭望就要不要绕路,要不要加速吵了多日之后,遇着这两个糟心东西,这会儿他都开始想起了谭望的好。
  “要是他们不再来拉人,就随便他们去吧。”许律揉了揉酸疼的脑门,“你也休息去吧。”
  巡视的陈刚折返马车复命时,杜引岁就已经又解开了脚镣,收拾出了一大包东西压在了手边,此时听着许律不会再让人过来,立时就提了包袱要走。
  “我也去。”手心都撬出汗的江芜终于也解开了脚镣。
  “尽量踩我踩过的地方。”杜引岁没回头,弓腰提着东西就钻进了林中。
  秦崇礼和楚秀兰知晓人去多了也没用,这块儿都空出来才更麻烦。待两人一前一后进了林子,赶紧地低声叮嘱两个也醒了的孩子,又小幅度挪着行李在背光的被褥间堆挤出个人形模样,只求在她们回来前,有人走过能迷惑一眼。
  只能说陈刚巡视得够快,挣扎的人也一直没有放弃,耽误了这么几息的功夫,杜引岁追进林中还算及时。
  卫慧清被扯着砸在了草地上,整个后背都火辣辣的疼。
  可无论是被这衙役抓走时,父亲的沉默和畏缩,还是对于即将到来的毁灭之灾的预想,都比她的背要疼太多太多。
  月光透过叶间投下,似是比那人还早一步撕开了这一夜的遮羞布。
  就这样吧,不如就死在这一刻吧。
  狰狞的人俯身而来时,卫慧清的心死得透透的,只身体还延续着从前不屈的本能,做着无用的蹬打。
  “给老子老实点,是不是要先废了你这双腿!”崔武重重按住卫慧清的双腿,凶恶道,“别敬酒不吃,吃……”
  崔武话没说完,突觉手下挣扎的力度一轻。
  只他还没来得及讥笑一句“识时务者为俊杰”,刚还停了动作的人,突然爆发了比之前更大的力气,似是要腾跃而起。
  崔武不得不用全部的力气把人按住,甚至开始想要不要把人先打晕。
  只是,他还没打晕人,倒是先一步被人打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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