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勉强被杜引岁压在一起的两人,各有各的不太乐意,但最终还是屈服在了杜引岁坚持的力道下。
  这回住荒院子,屋子有门,她们便用屋里的桌椅堵了门,今晚都能睡觉。
  可怜了杜引岁好人难做,翻了几回身都没睡着,不得不从新包袱里扒拉出了一件棉衣抱着了,才闭上了眼。
  屋里渐渐安静,仿佛只有各人睡着的浅浅呼吸声。
  当然,只有没睡着的人才知道,这样的安静是假象。
  也不知过了多久,江芜终于忍不住把怀里总在左翻右拱的小团子抓了上来,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怎么了?睡不着吗?摸着好像已经退热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借你的。”
  “什么?”奶呼呼的声音低低的,还有些含糊,江芜差点没听懂。
  “我!”小团子啪啪拍了两下胸口,“暖宝宝。”
  “……”江芜不大理解这种自豪,只能顺着话哄孩子睡,“好好,你暖宝宝,你乖,你睡。”
  “我!暖宝宝!借你的!要还哦!”小团子话一顿一顿,意思倒是掷地有声。
  这回江芜听明白了,笑了:“好,还还还。你这会儿不烧了,要不你就过去睡吧。”
  “不……”小团子扭动,“这次,借你了。”
  江芜:“……”
  还好,小团子不是什么难哄的孩子,两人话说着说着,声儿就低了下去。
  只江芜都快睡着了,怀里突然劈了一道雷出来。
  “我借你了,不谢。我好,你不能和我抢。”小团子伸出小手拍了拍江芜,“她对你好,你不要叫她娘。”
  江芜:“???”
  谁?
  谁叫谁娘?
  第37章 “她喜欢有用的人。”
  杜引岁睡了穿越以来最好的一觉。
  人参到底和野草不一样。
  两根参下肚,由内而外的温暖有效地缓解了那定时出现在午夜的毒发之痛。
  可以说,昨夜之痛甚至不及初穿来三桥驿那晚的两成。杜引岁不过稍感不适,但翻个身的功夫就又睡着了。
  早晨醒来,杜引岁第一时间活动了一下之前伤着的左手和左腿,前一日还有骨折之痛的手脚,这会儿已经只剩下淡淡的酸。
  待她再撩开衣袖裤腿,就见那结起的红棕色的痂已经成了浅褐色,看起来干硬干硬的,边缘还翘起了些,脱落不过就是这两日的事儿了。
  不只是之前受的伤恢复了大半,就连那总是时有时无,时强时弱的嗅觉异能,这会儿似乎也稳定了许多。虽然不是时时存在,但是存在的时间变长了。即便不是末世巅峰的状态,但也能恢复了个四五成。
  很好,不枉费昨日一番功夫。
  那么问题来了,杜引岁从左边的炕上爬起来,越过睡在中间的楚秀兰和秦浩阳,直走到最右角落的秦崇礼身边,弯腰扒拉。
  在看清老人自鼻间而出,连胡须都粘上的干涸血迹后,杜引岁无语地松了口气。
  这一天天的……
  一大早的就闻着新来的血气,吓她一跳。
  秦崇礼才是真被吓了一跳!
  昨晚本就很晚才睡着,总觉得还没睡多会儿呢,就有人扒拉他,一睁眼就是一张从上头俯视他的脸……秦崇礼都没来得及看清是谁,就被吓得噌一下从炕上翻身跃起。
  “看来那参须还是有点儿用,老师今日身手不错啊……就是可能有点补过头了,你夜里好像流鼻血了。”杜引岁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鼻间以作提示,只又好奇道,“怎么补了之后反倒是目下青黑了,老师你今日的黑眼圈拳头那么大。”
  秦崇礼以袖掩面,背了身飞快擦干鼻血,听得小杜姑娘后面半句话,却是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能不黑么,他昨晚压根就睡不着啊!
  准确地说,是他本来就快要睡着了,结果听着了他那小孙女的胡说八道。
  现在想想,他应该在刚听到个开头时就出声的。
  偏生,他犹豫了一会儿,这一犹豫,就没了机会。
  因为那两个家伙,不过三言两语,就从“叫不叫娘”聊到了“是谁想叫娘”,而后话锋一转又说起了“能不能叫娘”……
  小家伙还不满四岁,想法天马行空,也……尚可理解。江芜一开始倒是挺正,还知道立时解释她并没有想叫小杜姑娘娘。只是当她似乎揣测到小家伙的想法之后,开始引着小家伙说想法之后,那聊天就渐渐地偏了。
  而当秦崇礼听到,他的大儿媳楚秀兰曾经与小家伙说可以把她当娘,结果被拒时,他就已经不可以出声了。
  居然发生过这样的事,他竟从来不知。他更是不明白,楚秀兰不论从前在府中还是在这流放路上,可以说都待小瑶儿极好,与待亲儿浩阳无异,怎么就被拒了。
  秦崇礼的疑惑,可能也是当时江芜的困惑,两人的区别只在于一个不能出声,一个可以慢慢哄着问。
  “哥哥也要一个娘,伯娘抱我不能抱哥哥,哥哥馋馋,哥哥不说,哥哥可怜。伯娘是哥哥的娘,我不分。”
  那是漫长的沉默之后,再次出现的奶呼呼声,平淡地陈述了事实一般,并无委屈。
  秦崇礼都能脑补,那是楚秀兰抱着哄小瑶儿时,浩阳远远看着时,被小瑶儿看着了的情景。
  只是,谁家不是几个孩子,一个娘总会有几个儿分,但是爱是不会少的啊。
  是……么……
  无法开口的秦崇礼,在深夜沉思,多思几遍后竟无法确定自己那一闪而过的道理是否真实。
  而当时,也容不得他就那句话继续深想下去。
  因为,从小瑶儿说出那句话之后,那两个家伙的谈话就彻底走偏了。
  也不知小东西是从哪儿听说的“两个女子做了夫妻”“也不知谁该叫谁娘子”“孩子都折腾不出一个还夫妻”……
  秦崇礼怀疑是在狱中时,楚秀兰说的那几个刘家女眷日日谩骂时被小东西记住的。
  只小家伙在昨晚提及,却不是复述漫骂的意思,反是……
  “你可不可以叫她子,不要叫她娘?”
  秦崇礼现在想到那软揪揪的一问,脑门还觉得疼。
  也亏得江芜好耐心,哄了又哄,解释了又解释。
  结果小东西搞清楚“娘子”不是“娘”和“子”,弄明白了“夫妻”就是类似她的“爹”与“娘”的组成之后,新的麻烦就来了。
  他的孙女!他的姓秦的孙女!居然问如果她叫杜引岁娘,是不是得叫江芜爹,是不是要改名叫江若瑶!
  秦崇礼差点没被气死。
  而那好好解释的江芜最终还是被牵着鼻子跑远了……
  两个人说到最后,已经从一个异想天开的念头,说到了这件事需要多少人的同意,才会变成真实。
  还能有多少人!
  不就是屋里这么多人!
  倒是来问他啊!
  收了个学生是笨蛋,养了个孙女胳膊肘往外拐……就这,秦崇礼怎么能睡得着!
  再看看这一大清早就被小杜姑娘发现的鼻血……秦崇礼看着手心干涸的血痂,也不知这是被参补的,还是昨晚被那两个气的。
  只是……
  也并非完全不能理解。
  今日的朝食,是衙役们发的黑面饼子,配上昨日送来的食物做的菜干咸肉白面疙瘩汤。汤水热乎,饼子也在火上烤过,吃得人从胃到心都暖呼呼的。
  朝食用罢,那一大一小各饮了一碗药,在江芜喝掉红糖姜茶之前,小杜姑娘从那碗里勺了一小勺塞小瑶儿嘴里让她“甜甜”嘴。小东西嘴里的苦药味儿被甜没了,也被辣得呼啦啦扇舌头,气得脸都鼓胖了一圈。而后被小杜姑娘一把捞怀里,暖宝宝棒宝宝地夸了一遍后,就红着脸哼哼了两声算了。
  被衙役们催着出发,人刚被赶到院里,就见着了院门口停着的驴车。一头大黑驴,毛又光又滑,看着不输孔家那两头。那后头的木板车旧了点,但看着当初应该是不错的木料,虽旧但结实,比他们原本这门板凑合的小车牢固宽敞太多了,足够他们四大两小都坐上。
  流放十日,脚下的水泡起了破,破了起,痛苦就像跗骨之蛆,还在层层累加。
  本以为会是一场长达数月的痛苦,没想到在流放的第十一日,在颠簸但轻松的驴车上,便被戛然而止了。
  那狗贪孔方裘,之前真是好日子啊。
  坐在驴车边的秦崇礼甩了甩腿。
  吃的喝的用的,治病的要代步的驴车,说白了都是小杜姑娘弄回来的。
  人么,难免会有慕强的心,尤其是在困境时。
  小杜姑娘的确强到让他都生出了安心之感,更何况一个还不满四岁……失了双亲的小娃娃。
  再加上,小瑶儿好像非常吃被小杜姑娘气鼓了,又被她哄好的那套。
  这么想想,他这祖父,无甚用处,也不知哄娃,娃心里千千万万的心思瞧不着一点儿,还连累了一家人流放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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