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但,好在……
  谭望看着小坡边被两棵树夹着一株高草,正是绿叶簇着小红果,让他悬着的心落下了大半。
  好好好,是人参,居然真的是人参。
  招了郑义与马大头开挖,谭望心情大好地走到板车边:“我们走了这么久,加上回去的时间,李家村的人应该也从县里把大夫请过来了。到时候你的腿也让大夫一起看看。”
  “行。”杜引岁并无不可地点了两下头,而后撑着柴翻身而下,看向楚秀兰,“走吧,我们周围看看,给她们生病的挖点野菜。”
  “就周边走走,不要离开我的目之所及。”谭望看了一眼板车上抱着个小丫头难受到坐都坐不起来的废太子,到底没出声阻止她们。
  两人应了,楚秀兰搀扶着蹦跶的杜引岁向人参的反方向而去。
  “挖到了,真的有!”马大头激动地从怀里摸出根红布条,刷刷两下给人参系上了,自得道,“还得是我,提前问人讨了这个,看你往哪儿逃!”
  谭望最后盯了一眼已在不远处的树边蹲下开始刨野菜的两人,转身向马大头那儿走去。
  已经被挖开表面一层浮土的小坑里,一个干瘪的树根一样的东西已经露了头。
  “小心点挖,别伤了参须。”谭望叮嘱道。
  虽说一株野参看品相与年限,价格在几百两间浮动,不及这回全程可从孔家身上抠出的钱。但是这还是他头一回在路上有这样的收获。
  而且,人参,正是他的所需……
  这边三个,挖的人放轻了手脚小心翼翼,看的人屏气凝神就怕干扰了动作,可谓十分谨慎。
  而另一边,楚秀兰攥紧了一小把灰灰菜,看着正把人参当芦菔吃的杜引岁,惊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
  难怪来之前叮嘱她别大惊小怪,发生什么事都要保持安静呢,原来在这儿等着呢!
  “啊啊啊,我挖断了一个须!!!”
  身后不远处,是马大头的惊呼。
  “没事……接下来小……”
  而后是谭望的安抚。
  “我……也挖断了一根。”
  那打断了谭望,有些陌生的语气,应当是一路都没说过话的那个叫郑义的衙役。
  “起开吧,让我来。”
  楚秀兰听着谭望无奈的声音,嘴角抽了抽。
  那边三个人,挖个人参当个宝,挖断一根参须都大呼小叫痛心不已。
  这边呢……
  楚秀兰可是亲眼看着杜引岁是怎么用一块薄石头直接插地里,粗暴地第一下就挖断了三分之一的参……
  那些大呼小叫的人,真是太没见识了。
  楚秀兰一边感叹,一边看着咽下参身的杜引岁三两下扯出土里剩余的参须,抖抖泥,跟从前团野草一样团吧团吧直接塞嘴里去了。
  “这样吃,不会补过头吗?”直到杜引岁吃完了这根参,楚秀兰才将声音压成了气音担心问道。
  “我体质特殊,这么吃伤好得快。”杜引岁知道瞒不了一定会跟着她的楚秀兰。她也没想隐瞒,毕竟她这伤……江芜和秦家人再清楚不过,她也不可能莫名其妙就立刻好了。
  杜引岁这般说了,楚秀兰也就没再多问。
  短短的一段时日相处下来,这位小杜姑娘的体质的确是有些不同的。
  既然这么说了,她也就这么信了。
  但是!
  怎么吃完一株,又找到一株人参!
  楚秀兰揉了揉眼睛。
  好好好,熟悉的挖掘,熟悉的咀嚼,熟悉的飞速消失的人参!
  加上那三个人还在挖的那株,附近该不是有人参窝吧!
  等等……连吃两株人参,这是人能做的事么……
  楚秀兰十分担心,非常纠结,可一想到出发前杜引岁郑重叮嘱自己的样子,她又觉得自己不该问不该管。
  人参是杜引岁吃的,被补到又撑又憋的人却成了楚秀兰。
  两株人参下肚,杜引岁腹中甚暖,不禁感叹若不是今日江芜与小团子出了状况,怕是自己还会忍耐一段路再找机会去寻这样的补药。
  有时候,这就是命运。
  杜引岁连挖带吃的功夫,楚秀兰也没闲着,能吃的野菜没寻着多少,但她们看起来总在挖挖挖的样子,不能回去只抓了一把灰灰菜,所以她还随便扯了一些野草充数。
  两人背着人折腾这些的功夫,谭望也把那株人参挖出来,扬了声唤她们回去了。
  “走吧,得赶紧回去让她们看上大夫。”杜引岁拍了拍手上的灰,转身就回。
  灰灰的嘴角在楚秀兰的眼前一闪而过。
  楚秀兰赶紧追上几步,一把将人拉住,心虚地抬手飞快给杜引岁擦干净了嘴巴,无语道:“偷吃要记得擦嘴啊!”
  木板车上,听着了谭望催促的声,江芜不放心,努力撑着板子坐了起来。
  只没想到,她刚坐起身呢,就瞧着了楚秀兰在摸杜引岁的嘴巴……
  可怜了楚秀兰擦去了杜引岁嘴角沾到的泥,正得意自己的机智,得意自己在衙役的眼皮子下头保卫住了她们的小秘密呢。结果一转头,楚秀兰就瞧着了木板车上,江芜正惊讶看向她们的样子。
  楚秀兰:“……”
  等等!
  不是这样的!
  听我解释!!!
  可惜,就这么一两步的功夫,衙役们都靠过来了,这解释一时半会儿是解释不了的。
  回程的路上,楚秀兰明明没做错事,却心虚地垂下了头,在能开口解释之前,是一点儿都不敢看木板车上的江芜。
  第35章 “我不想打晕你,还是你想?”
  回程的路很长,长到杜引岁看着板车上蜷缩的二人,眉头忍不住蹙了又蹙。
  回程的路很短,短到一行人都走到了近村子,才堪堪谈妥挖出的那株参如何分配。
  当初请谭望之前,杜引岁就提前与秦家人和江芜商量过这事儿。
  人参这个东西,越完整越上价,自是不可能挖出来一刀切了一边儿一半的。出手也得等到了城镇,至于何时到何时卖都是握在谭望手里的。总体来说,之前的野味不过打个牙祭,现在是数百两的真金白银,若谭望真想吞了,他们也没办法。
  让一个衙役头头,一次性分出几百两来给流放犯,怎么看都觉得太赌人品了。
  但是若将那一半的真金白银换成一些置换的要求,想来会好谈一些。
  这回请大夫来看诊的各项费用自是得算在里头。
  然后就是她们现在最需要的换一个交通工具……她们老的老,病的病,残的残,不说马车,最少也得上个驴车吧。
  再就是粮食了。一路野菜挖得,野味打得,但是她们没法原地变出面粉杂粮来。
  诊金,药费,一些基础药物,一个若此次看诊不顺要尽快带她们进城看诊的条件,一架能坐下她们几人的驴车,以及……此去凛州一路除了每日的黑面饼子,每回衙役补充粮食时,也要按她们的人头给她们补充一份一样的。除开这几样,杜引岁还向谭望提了换洗衣物,冬衣与被褥,也不计较新旧,给她们在这李家村先寻摸上一批就行。最后,杜引岁还要走了那马大头他们挖断的那两根,也就比几根头发缕一起粗不了多少的参须。
  杜引岁提的要求,乍听起来不少,还很琐碎。
  但是谭望仔细想想,她所要求的,都是十分基础的东西。
  废太子病了,便是没有人参这件事,大夫他也是不得不请的,药钱也是不得不给的。再加上几份平日基础的药物,成品药丸能有几个钱,他们自己都备了一些,不管是再抓药还是他们随意匀出几份,都简单。不计新旧的冬衣被褥,在李家村三四两银都够给她们收一人一套了。至于一路补充粮食时,给她们也补一份……衙役们也不过补充一些面粉杂粮,菜干咸肉,她们四大两小,里头连个壮年男子都没有,又能吃得了多少。哦,这废太子妃好像挺能吃,但是不管饱只管份,也不过一个普通女子的食物。算来,一路给足了她们也就几十两银。加上最贵的可能需要二十多两才能置办上的驴车……价值数百两的半株参只需要分给她们大几十,不足百两。
  对谭望来说,这个交易可谓是十分合算了。
  但是……
  若把这些应下了,她们会不会过得太好了?
  这……是他从前会与囚犯做的交易吗?
  从来没遇到囚犯能寻出这般“大”物的谭望考虑了很久,直到他们走了很远很远的路,都见着了远处村里那参天的榕树,方才最终点了头。
  是,这是他从前也会与囚犯做的交易,因为他一直需要人参。
  谭望每年花在买参上的银子足有几百两,可以说他花了大力气从流放犯身上弄来的银子,大部分都流入了医馆。
  这也是他为什么会愿意花时间跟着杜引岁去赌一赌“五岁的记忆”。
  毕竟医馆的参是溢价的,而他们挖出参,只需要分给这位废太子妃卖给医馆的价。当然,这是谭望真的看到地里的人参之前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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