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宋冉身上的衣服有好几处都蹭上了血迹,干涸的暗红色和泥巴混在一起,看上去格外狼狈。
她不服气道:“他活该!谁让他尾随我们的!”
学校最近一直有传闻说有人会在晚上跟踪女同学,没想到就这么倒霉地被她和许青禾遇上了。
一想起这事儿,宋冉还气得直咬牙:“他死了才好,这种人渣就该死!”
“哎,你这小姑娘怎么说不听呢?抓坏人是我们警察的工作,坏人该不该死要交给法院做决定,你这行为连正当防卫都算不上你知道吗?要不是对方答应和解,你高低得在牢里关几年。”
警察说得苦口婆心,试图让宋冉知道自己行为的严重性。
宋冉哼了声,扭头不说话。
高考结束后,她和许青禾考上了同一所大学,许青禾学金融,她学音乐,两个人不属于同一个系,也没能分到一个宿舍,宿舍楼之间隔得太远,见面不方便,她们就在校外租了一间房,还是和高中时一样,每天一起吃饭、一起上下课。
昨晚为了准备小组比赛,许青禾特地留下来和小组成员一起开了个组会,宋冉不放心她一个人回家就在外面等她,等出校门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多。
从学校到租房之间要穿过一个小巷,这里白天是一个热闹的菜市场,一到晚上就变得十分冷清,虽然有路灯照着,但小巷两边都是那种等着拆迁的烂尾楼,里面的住户早搬走了,要真出什么事,喊人都喊不到。
好在路不长,又不黑,两个人走在一起就不会太害怕,直到宋冉忽然发现背后有个男人一直跟着她们。
她本来没想理,只是拉着许青禾暗暗加快了脚步,没想到那个尾随她们的男人竟然也加快了脚步,她们还没反应过来,男人已经小跑着越过她们,然后在她们前面半米处停下,转身的同时拉开了风衣外套。
居然是暴露狂!
宋冉觉得很恶心,下意识就拉着许青禾往自己身后躲,而看着两个女孩惊慌的表情,暴露狂得意极了,坑坑洼洼的脸上露出一个极其扭曲变态的笑,正想继续走近让她们好好看清楚,就见两人中更高的女孩主动向前一步走了过来。
“啊!”
身下传来一阵剧痛,暴露狂发出一声惨叫。
宋冉那一脚踢得又快又狠,踢完还不解气,尽管男人已经痛得满地打滚,她还是从不远处的一堆废弃建材里找到一根钢管,劈头盖脸地就往男人头上猛砸了十几下。
砰砰砰!
砰砰砰!
男人的脑袋打起来像一个西瓜,棍子每落下去一次都能听到一个沉闷的回声,等许青禾反应过来,男人的脸上已经流满了鲜血,整个人像条死鱼一样瘫软在地,从身下流出一滩腥臭的液体,小便已经失禁了。
她慌忙拦住宋冉,一边拨打了急救电话,犹豫会儿,也报了警。
后续是交给宋威解决的,宋冉在派出所被拘了一晚上,现在案子算是结束了,警察照例训诫了几句,虽说没达到应有的效果,但还是把人放了。
被关了一晚上,宋冉精神不太好,一看到太阳光就反射性地想伸懒腰,只不过手臂还没伸直呢,在警局门口焦急地等了一晚的许青禾一把扑上来,把她抱了个严严实实。
“冉冉,我快被吓死了,以后千万别这么冲动了。”
“哦。”
刚刚警察气势汹汹地训了她半天,宋冉愣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现在被许青禾眼圈泛红地望着,她立刻乖乖地服软了。
许青禾应该很害怕吧。
想到自己让她担心这么久,宋冉不由又有点内疚,她诚恳道歉:“对不起啊,我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怎么了,反正就是很生气。”
简直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宋冉平时脾气还算好,对谁都是客客气气,别说打人,就连骂人都不太会,怎么就忽然爆发了呢?
这还是她第一次愤怒到想杀人。
不是夸张,是真真正正地想杀人,要不是许青禾拦着,那人没准就真死了。
好奇怪。
宋冉有些纳闷。
……
盯着脑电图上的曲线,一直等波形趋于平稳,陈芙蓉才慢慢松开紧皱的眉头。
距离宋冉接受催眠已经过了六个小时,还是第一次出现波动这么剧烈的脑电波。
柳绵雪当机立断,立刻对宋冉进行了干预。
这是个很繁琐的过程,如果将潜意识比作一个人思维的根,先前她们就是在放任这个根系的生长,想要让宋冉自行对修正后的记忆进行完善,但现在记忆出了差错,她们又得小心翼翼地在不损伤根系的前提下让对出错的地方进行修剪。
只是为了修正这么一点点小分岔,两个医生就绞尽脑汁地忙活了快一个小时。
好在大功告成,两人不约而同地松出口气,宋冉现在处于深度催眠中,她们不敢打扰,悄悄地走出了治疗室。
柳绵雪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师姐,我低估了过去对宋冉的影响,她心里有一股戾气,如果我们找*不到正确引导的方法,我怕以后可能会埋下隐患。”
刚刚宋冉差点就在潜意识里失控杀人,虽然这件事并没有真的发生在现实世界里,但宋冉会当真,她将永远被杀人这个阴影笼罩。
好在阻止了。
柳绵雪现在想想都还有些心有余悸,陈芙蓉忧心忡忡地叹了口气。
“雪雪,”她喊师妹的小名,两个人私交很好,“我现在担心如果催眠失败,宋冉会变成什么样?”
“总不会更差了,”柳绵雪跟着叹了口气,“师姐你知道吗,前天她差点连自己是谁都忘了。而且她的精神一直处于很消沉的状态,护工说她有几次都看到宋冉一个人站在窗户前往下看,如果不是窗子都是锁死的,她都觉得宋冉想跳楼。”
宋冉早就不想活了。
她心底一直藏着两个执念,藏得特别特别深,精神没崩溃时,还能勉强用理智压着,现在精神溃散,那两个念头便异常突出地出现在脑海。
一个是杀人。
一个是自杀。
杀了宋威或者杀了宋冉。
杀死这两个罪魁祸首。
解脱吧。
让许青禾和宋冉一起解脱吧。
这个声音反反复复地出现在宋冉的耳边。
临别的时候,她让许青禾等她。
现在过了一个月,她已经失望到开始说服自己许青禾就算离开她也能活得好好的。
没有谁会真的离不开谁。
宋冉在心底一遍遍地告诉自己。
倚靠在玻璃墙上,陈芙蓉默然看着那个此刻闭着眼安静躺在治疗床上的女人,不知想到什么,脸上浮现出一丝伤感。
柳绵雪注视着师姐的表情,忽然轻声问了句:“师姐,如果这次成功了,你想试试忘掉过去吗?”
陈芙蓉不到不到四十当上精神科主任,本该前途无限的人生却在三十六岁因为一个女人出现了偏差。
她尽心尽力地帮那个女人治病,治到最后把自己也赔了进去,可惜短暂的爱情之火并没能让女人的疾病有所好转,两个在一起后第二年,有一天早上,陈芙蓉睁开眼,发现旁边的位置是冷的,女人前一天晚上穿的衣服被整齐叠好放在地上,昏暗的晨光里,看着分外诡异。
陈芙蓉半阖上眼,没说话。
……
宋冉开始感到一种说不出的诡异。
她经常做噩梦,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梦到有人欺负许青禾,她愤怒地冲上去想阻止,却发现没有一个人看得到她。
她只能像一个幽灵一样旁观。
类似的梦做多后,宋冉有点疑神疑鬼,她问许青禾:“我以前欺负过你吗?”
“怎么个欺负法?”
许青禾捏了捏她腮帮的软肉。
这时她们已经二十四岁,毕业后许青禾选择自己创业,宋冉还没想好自己要干什么,反正家里有钱不用操心生计,便依然和许青禾住在一起。
但两人的关系变了。
具体是什么时候变的宋冉也不清楚,只记得是某一天许青禾问她要不要试试接吻的感觉,宋冉想了想答应了,接吻过后,许青禾又说接吻是恋人之间才能做的事,问宋冉要不要试着和她交往。
宋冉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从小到大就是很听许青禾的话,闻言竟然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于是很自然地也答应了。
作为恋人,许青禾平常很喜欢用一些暧昧的话逗她。
宋冉果然又红了脸,她捉住许青禾的手,一本正经。
“我是说真的啦,你看我记忆这么差,说不准我以前对你做过什么但是我自己忘了呢?”
不然为什么老是做那种梦?
宋冉越想越觉得没准真是这样,心情一点一点变得沉重。
看着她沮丧的样子,许青禾“噗嗤”一笑。
“你要是想对我做点什么倒好了。”她意有所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