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所以你承认自己入了个‘世纪大骗局’,还把无辜之人也拉下水了?”带土的话无不讥讽。
  杏里听了这话,心里涌起几分无奈,感觉这对爷孙像是进了传销组织,为了个“空中阁楼”,亲戚骗亲戚,干了很多混账事。现在,他们幡然醒悟,却又无法面对曾经的荒唐,只有互相埋怨,才能让过去显得不那么可悲。
  “我确实是失算了。”
  斑停下了盘珠的手,抬起
  头,阳光落在他的脸上,棱角分明。
  ——对于自己的失误,他竟没有逃避,大大方方地承认了。
  这一点,倒是让杏里很惊讶。她原以为,宇智波斑会恼羞成怒,又或是用他最擅长的诡辩,把带土怼的晕头转向,然后据理力争,剖析自己与对方的心理动机,最后各打五十大板,巧妙地把错误平摊到两人头上。
  但他没有这样做。
  或许,他知道偷换概念的行为是卑劣的,又或者他知道带土不至于愚蠢到这个份上。总的来说,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对就是对,错就是错,多余的话我不会啰嗦。”斑再次强调。
  带土冷冷地笑了,嘴角扯出一抹愤恨的嘲弄:“事已至此,你这个坏事做尽的家伙,倒是摆出一副‘理中客’的嘴脸,真是恶心透了!你以为这样就能逃避责任?”
  斑似乎有些烦躁,抛起手里的黄金眼珠,再接住:“无聊的指责,你最好是拿块布擦擦眼睛,又或是多喝几桶治眼疾的药——我可从来没想过逃避,不要把你自己的习惯投射到我身上。”
  这家伙,真是一点都不让呢……杏里默不作声地后退一步,心说这对“塑料爷孙”之间的恩怨,可不是她这个“半道入伙”的倒霉蛋可以随便介入的。她感觉自己就像“联合国”,而那边两位“家大业大”,一个调停不好,容易把自己给调停没了。
  “是吗?你说你不逃避,那我问你,现在怎么办?我这些年浪费的人生算什么?为了新世界而牺牲的祭品又算什么?”
  “既然你非要论个究竟,我就明明白白地告诉你——那些都回不来了,我不会说好话,所以这就是事实,无论是你,还是我,都必须接受,没什么好懊恼的,也没必要在这里争个高低,重要的是处理旧麻烦,找到新目标,就算没有‘月之眼计划’,也还会有别的出路。”
  “呵呵,所以你是打算与过去的荒唐人生一笔勾销了吗?”
  “我只是不想把时间浪费在内耗上。”
  “你也真好意思!”
  带土气笑了,太阳穴上的青筋都胀了起来,嘭嘭地跳着,“没有同理心的烂人,甚至连羞耻心都拿去喂狗了——宇智波斑,事到如今,你还是一如既往的傲慢,总是要人把道理、情绪什么的先放一边,然后高谈阔论所谓的‘最优解’——你该不会以为,只要有了‘最优解’,过去欠下的债就不存在了吧?”
  “我可从来没有这么说过。”
  “可你堂而皇之地选择翻篇了!”
  “这叫及时止损,”斑冷冷道,“我不认为在这个时候,‘痛哭流涕’又或是‘磕头认罪’有什么现实意义,这个行为解决不了任何问题——黑绝、辉夜和十尾都还活着,他们的背后甚至还隐藏着某种更大的阴谋——获取情报,未雨绸缪,这才是现在最要紧的事。”
  “呵呵,你总是有一堆大道理,但你却避开了一个问题——那就是我的诉求——我加入‘月之眼计划’的初衷,就是想创造一个完美的世界,这个世界可以纠正一切诞生于过去的错误,而现在,这个目标崩塌了,那我又为什么要考虑那么多‘现实意义’的问题?你明明也像我一样,活在虚幻的理想中无法自拔,现在却摆出一副‘现实主义者’的嘴脸,说些自以为是的大道理,实在面目可憎!”
  “怎么,你在抱怨我抛弃了你?”
  斑笑了,淡然的眼神中闪烁着几分嘲弄,而嘲弄的背面,又暗藏着几分怜悯,“我说了,先解决旧问题,再找新出路,我可从来没有抛弃过理想,但事情需要一步步来——现阶段,我打算先对付黑绝那一家子。”
  “呵呵,说的倒是轻巧。”
  “那你要如何?要我以死谢罪吗?”
  带土双目猩红,无比讽刺地笑了:“你就那么爱表演‘死亡’吗?恕我直言,你已经死过一次了,再死第二次,就不值钱了。”
  “所以,你的述求到底是什么?”
  斑眯起眼睛,无可奈何地叹口气,“我说着眼未来,你说我逃避问题,我说立足当下,你又说我不给你解决问题——我真的不懂,带土,你到底在纠结什么?是现在就要一个行之有效的‘新世界方案’吗?那我很抱歉,我也暂时没有答案。”
  “……我要的不是这个!”
  “那就麻烦说清楚,”斑板起脸来,往前走了一步,像是耐心告罄,“不要从小到大都是那副德行,我说过了,我没功夫去猜你在想什么!”
  带土梗着脖子,青筋暴起,张了张嘴,却罕见地沉默下来。
  过了好一会儿,就在斑以为他不会再提的时候,他问了出来:“……那我亲手杀死的那些人呢?我挑起的那些战争呢?”
  “你是在为枉死之人觉得不值吗?我前面说了……”
  “呵呵,枉死之人?”
  带土打断道,“还真是轻描淡写啊,宇智波斑,有时候我真羡慕你的脸皮——你厚颜无耻地接受了他们的死亡,还跟我说,错了就是错了,罪过就是罪过,人要向前看——你倒是抬头挺胸了,可还有不能接受的人啊!”
  带土激动起来,红色的写轮眼像是燃烧的火焰,似是要钻进对方的血管,蚀骨噬心,让他也体验一把五脏六腑被灼烧的痛苦。
  “我原以为那不是罪,”带土抓住自己胸前的衣襟,激动道,“是通往新世界的必经之路——他们不过是早去一步,只要无限之梦降临,一切都会重逢,谁也没有失去!可我现在成什么了?一个跳梁小丑?嗯?忘恩负义的刽子手?你告诉我啊!”
  “带土……”
  斑看着他的眼睛,斟酌着措辞,“我只能说,你再痛苦,过去的一切都无法挽回,不如珍惜现在还有的,弥补尚未失去的,当然,如果你想归咎于我,那我也无意推脱,我的问题本来就占大头。”
  他顿了顿,继续道,“如果你想赎罪,那么我只能告诉你,赎罪的机会不在过去,也不在未来,只在当下,当然,若你觉得死亡才是赎罪,那我也不会劝你活着,对于大部分受害者而言,罪犯者的死亡才是最后的公平——”
  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但丑话说在前头,我是不会死的,就我个人而言,死亡才是最狡猾的逃避,除了一些情绪上的宽慰,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也拯救不了任何人,如果你也不想死,不如继续跟着我干,或许未来的某一天,有个更优于‘月之眼计划’的方案出现,那个时候,你或许就能解脱了。”
  带土像一头困兽,眼神闪烁着走投无路的怨愤:“……一些情绪上的宽慰?宇智波斑,亏你说得出口,多年不见,还真是愈发无耻了——怕死就说怕死,自私就说自私,不要总拿‘解决问题’说事,好像你有多伟大似的——你这个人活着就是最大的问题!”
  “说来说去,你还是要跟我同归于尽?然后呢?黑绝和辉夜呢?晓组织也不管了?你埋下的战争隐患呢?你就这么想当‘一日英雄’?带土,我从来都不伟大,而你也始终是个胆小鬼。”
  “你把以死谢罪说成‘胆小鬼’?”
  “本来就是如此,活着才是一切苦难的源头,死了,就六根清净了,连责备和谩骂都听不到。”
  “我果然跟你合不来,宇智波斑,我们聊不到一个点上!但有一点我很清楚,你就是个人渣!贯会找借口,里外都烂透了!”
  宇智波斑的眉头拧成了个“川”字,正想说话,就在这时,杏里忽然挥了挥手,插话道——
  “那个……不好意思打断一下!”
  争执不休的两人暂时停战,看向她,眼底的杀气还未消散。
  她咳嗽一声,指了指天,继续道:“你们有没有觉得太阳越来越大了?或者说,越来越近了,就是那个……字面意义上的近?”
  ***
  ——惩罚。
  比起“现实世界”的惩罚,“特异点”的惩罚先来了。
  第三条规则说,开棺之人,需要找到唯一的祭品,还要指认凶手,才能免于惩罚。
  她本以为,他们钻了规则的空子,可以免于惩罚,结果只是延迟了。
  太阳在坠落,又或者说,一颗悬浮在天空的巨型火球在缓慢靠近大地。
  它燃烧着,鼓起一个又一个高温气泡,红艳艳的,像是挤在一起的血管瘤,大大小小,鼓鼓囊囊,随时都有可能爆炸,倾泻,像一盆火红的水,把战战兢兢的人们全部浇成灰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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