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我没想动手。”
  “我知道,您是那种感到威胁就会自动冒杀气的类型吧。”
  “……”
  斑伸手,推了推她的脑袋,“别凑过来,烦。”
  绷带女人的脸紧贴着窗户,上半身过于臃肿,挤不进来。不过她的手臂十足的细长,像是打果子用的竹竿,一下蹿进来,套住未答对问题的男生,转瞬就把人拖走。
  被抓走的男生就像设定好的机器那样,适时发出更加尖锐的爆鸣,夹杂在防空警报般的尖叫浪潮中,令人头皮发麻。
  叫声持续了好一阵子。
  然后逐渐平息。
  怪物趿拉着鞋走了。
  ——首先消失的是呈半凝固状态的扁平脑袋,紧接着是长长的脖子,最后出现在他们视线范围内的,是一双比例失调的红色高跟鞋,挤着变形的脚,就在敞开的门边一闪而过。
  下课铃响了。
  教室里的学生鱼贯而出。
  宇智波斑蹲在课桌下面,扶着椅子,与杏里面面相觑。
  “这种倒胃口的过家家游戏什么时候能结束?”他道。
  杏里双手交叠,垫着下巴,思索道:“止水在躲我们,这是他潜意识的想法,得找到他才行。”
  “怎么找?”
  斑不耐烦的眼睛里写满了“速战速决”四个大字。
  “规则里面有提示。”
  她打了个响指,在歪歪扭扭的姿势下,居然还带了几分差强人意的聪慧。
  斑觉得自己准是脚蹲麻了,脑袋缺氧,才会得出如此荒谬的结论。
  “前面说过,这里的怪物皆是空间主人的恐惧化身,我和止水虽然称不上朋友,但也算老相识了——”
  她依旧说着除了她自己,没有人会相信的“非友论”。
  “那个绷带女人应该是我认识的人。”
  “谁?”
  “学生时代的老师。”
  她顿了顿,又道,“她死了,死于自杀,我和止水是第一发现者。”
  第7章 夜色坠亡怎么会这么巧?
  杏里在图书室睡着了。
  那是个冒着硝烟味的干燥日子,一切都停留在了秋天,战争让气候一变再变,冬天总迈不进去,春天仿佛永远不会来。
  这一年,她七岁,刚入学一年,马上就要毕业了。
  很夸张吗?
  ——其实也不。
  荒唐事永远都不新鲜。
  木叶学校的图书馆还没建成。校长在教学楼二楼清空了一间教室,作为堆放书籍的地方。
  忍者出身的孩子大多不爱读书,所以这间教室几乎可以说是杏里的天下。
  她很喜欢缩在这里,有事没事,能逃避很多事。
  唯一的例外大概就是止水。
  那家伙偶尔也会来,来的同时,还会跟来一大群叽叽喳喳的女孩子。
  或许是知道自己不受欢迎,止水也不久留,借了书就走,后来干脆拜托杏里帮忙借书和还书。
  收到委托的时候,杏里还愣了一下。
  她并不认为自己和止水有熟到这个份上。
  不过,为了图书室的安宁,她捏着鼻子认了。
  大概是作为回礼,学期末的时候,止水主动找到她,说要带她修炼,好通过不久后的结业考试。
  她并不认为自己会通过不了考试。
  即便她的成绩永远垫底。
  那时候,第三次忍界大战打的如火如荼,忍军有生力量告急,已经到了孩童也要上战场的地步。
  忍者学校的毕业年龄再创新低,一批又一批的懵懂新兵换上崭新的制服,带着不切实际的憧憬,踏入战场,一去不回。
  所有的理想和未来都埋葬在了陌生的土地,暴热和干旱扼杀了一双双熠熠发光的眼眸。被困在战场的孩子们怎么也想不到,为什么秋天会这么长,就像被夏天夺舍那般,痛苦的灼热如影随形,不给人喘息的机会。
  他们的班主任,小泉老师经常在课堂上说,战争是忍者的荣耀。
  但这份“荣耀”,就像没了气泡的苏打水,只剩下苦涩。
  杏里从不信这种骗人骗己的谎言。
  她抱着书本沉沉睡去。
  忽然——
  有人打破了她的宁静。
  “你怎么放我鸽子?”
  叫醒她的不速之客双手叉腰,正在抱怨着自己的委屈。
  杏里掀开搭在脸上的杂志,看到了汗涔涔的止水。
  这个时候的止水还是一张娃娃脸,乌黑的眼睛比杏里的还要大一圈。
  他是个自来熟,喜欢热闹,过分博爱。杏里躲着他,但他老逮着杏里说些很抽象的笑话,像个不显山不漏水的傻子。
  杏里放下书本,从自己拼接的“椅子床”上坐起来,敲了敲生疼的腰背,望了眼窗外。
  “……现在几点了?”
  或许是图书室太亮,又或许是外头真的太黑,一眼望去,夜色像块不透光的黑布,什么都看不到。
  “十一点了,我修炼完回去,见你不在族地,还以为你被敌人抓了。”
  “性价比这么低的事,没有敌人会干。”她懒洋洋道。
  止水被她逗乐了。
  但他没被带歪,继续方才的话题:“所以你放我鸽子,就是在这里睡大觉?”
  “我什么时候答应过你要去修炼?”
  “我懂了,”止水摊开手,摇摇头,“所以那个时候你果然是在敷衍我。”
  “……”
  杏里默认了。
  止水盯了她三秒,率先破功,笑道:“算了算了,没事就好。走了,回家了。”
  ……今天这是太阳
  打西边出来了?
  杏里没想到止水这么爽快就放弃了说教。
  要是放在平时,他能说上一小时,从学校一直唠叨到她家门口,恨不得把话都写在面包上,一片一片地塞进她的嘴里。
  但今天他居然学会了点到为止。
  止水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惑,笑道:“我刚才碰到了小泉老师。她今天打扮的很漂亮——之前不是都在传她要结婚了嘛,我想着是不是快到时候了。”
  小泉老师是他们的班主任,性格温柔,热情大方,唯一的怪癖,就是喜欢拿绷带缠住下半张脸。
  止水相信有好事临近,所以决定放杏里一马。
  “我觉得不是。”
  杏里一本正经地分析,“小泉老师的男朋友就像传说中的河童,是个到处都有传闻,但从来没人见过的存在——我怀疑她是单身久了,觉得不妥,于是编造了一个谎话,来维系自己的教师形象。”
  止水点点头,评价道:“你的猜测比我的离谱多了。”
  “这是合乎逻辑的推理。”
  “……”
  止水完全无法想象杏里这套逻辑的运作方式。
  “回去了。”
  杏里滑下椅子,整了整衣服,麻利收拾完图书室,拎包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她忽然想到了一件事,随口问了出来:“你说她漂亮,难不成她终于不缠绷带了?”
  老实说,她一直不能理解这个“时尚单品”。
  “没有,她换了身新衣服,还穿了高跟鞋,红色的。她很少这么穿。”
  “你是在哪里碰到小泉老师的?”
  “就在学校里,在我找你的时候。”
  “奇怪了,”杏里歪歪头,疑惑道,“小泉老师是个比你还要婆妈的家伙,她听到我夜不归宿,怎么没跟你一起找人?”
  她只是随便一提。
  但这个问题把止水问住了。
  “算了,反正跟我无关。”杏里把挎包往背上一甩,转头就走——
  但没走成。
  她被拉住了胳膊。
  “你说的没错,我越想越觉的不对!”
  止水眉头紧锁,拼命回忆着不久前的接触,“今天天色很暗,我没有留意,但现在想想,她好像并不开心。”
  “嗯?”
  杏里没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
  “不行,我们得去找她!”
  “……哈?”
  ***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总能让人联想到死亡。
  杏里偶尔也会想起自己死亡时的情景。
  那是无穷无尽的坠落和光怪陆离的世界。
  那些“世界”一个接着一个,像是浮在空中的肥皂泡,千变万化,但万变不离其宗的,是根植于意识深处的本能,仿佛穷凶恶极的怪物,追逐着,撕咬着,掠夺一切,欲壑难填。
  她抓着绳子游走在死亡尽头的妄相中,像个卖苦力的纤夫。
  周遭没有光,只有数不尽的细长眼睛盘踞在黑暗深处。
  那是永恒的注视,也是无止境的诅咒。
  忽然,道路中途出现了线团般的雨雾,带着丝丝缕缕的荧光,行走其中,能看到一盏将熄未熄的灯笼,隔得很远。
  慢慢的,不知过了多久,她走近了。
  她这才发觉那不是灯笼,而是一只睁开的眼睛,火红色的,带着中心对称的纹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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