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下一秒，她看到班主任悲痛地摇了摇头。
  “……”
  余羽紧紧地咬住唇，说不出一句话来。
  身体突然承受了一些重量，余羽趔趄了一下，才发现是杨妏从后面抱住了她，她的好友抽噎着，泪水染湿了她的衬衫。
  三个人就那么静穆地站立着，谁也没有再说一句话。
  杨妏贴在她背后的瞬间，她突然就明白，一切都是真的。
  眼睛又干又涩啊。
  为什么连没见过她父母的杨妏都为她伤心流泪，她却……一滴眼泪都挤不出来？
  思绪至此，余羽猛然挣开杨妏的怀抱，向楼梯口奔跑过去。
  “小羽！”
  “余羽！”
  两人的呼喊声只传入了她的耳中，余羽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回家。
  在她下到三楼的时候，手腕忽然被人拽住了。余羽回头，看到了气喘吁吁追上来的杨妏。
  她张了张嘴，突然发现自己好像已经发不出声音了。
  “班主任批咱俩假了，”杨妏急急地说，“小羽，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赶个假条，马上就回来……不然就算你这样，也出不了校门的。”
  余羽看了看她，点点头，就地在楼梯台阶上坐了下来。
  “乖，听话，在这里等我哦。”
  眼睛还红着的杨妏像对待小孩子一样摸了摸她的头，急匆匆地又上楼去了。
  为什么偏偏是她遭遇这种事情呢？
  为什么爸爸妈妈他们会……听说她的亲生父母也是车祸去世的啊……
  余羽把头埋在双膝上，还没等她琢磨出个所以然来，楼梯上又传来了咚咚的脚步声。
  “走吧，小羽。”
  余羽家离学校并不远，只有五分钟左右的路程。她一路都是浑浑噩噩地被杨妏拽着走，到了楼下才恍然想起来家里有个不能让杨妏见到的家伙。
  她停下脚步，连带着杨妏也停了下来。
  “先进门再说。”杨妏不由分说地拉着她进了电梯。
  啊啊，算了。
  她现在完全没心情去考虑这些。
  抱着一种被发现也破罐子破摔的心态，余羽从包里掏出钥匙，刚对着锁孔打算□□去，防盗门就自己先打开了。
  “来了来了，欢迎回家。”
  带着假发穿着家居服的杀老师笑嘻嘻地打开了门，见到门外沉重的情形也不禁一愣。
  除了不愿意说话的余羽，杨妏和杀老师都保持着呆愣的状态。
  “请问，你是小羽的同学吗？”杀老师先开口问道。
  “嗯……我是这孩子的朋友。”杨妏带着点怀疑打量着眼前这个可疑的人，“请问您和她的关系是……？”
  “啊，算是她的临时监护人吧。以前受过她奶奶很多照顾。”
  杨妏显然很不信服，但眼下的情形恐怕无法让她深究。她对余羽耳语道：“小羽，他是你信得过的人吗？”
  杀老师信得过吗？
  仅仅是简单的一个问题，此刻也在余羽脑中徘徊了好几秒才得出答案，她轻轻点了点头。
  杨妏皱着眉，似乎还是很放心不下，于是叮嘱她有什么事一定要打电话给她或者老师。
  目送杨妏消失在走廊拐角，余羽身体一歪，要不是杀老师扶住了她，恐怕下一秒她就要栽倒在地。
  “杀老师……”终于有沙哑的声音从她的喉咙中挤了出来，“爸爸妈妈他们……”
  说不出口。
  她总有种感觉——如果她说出来的话，一切就真的无法挽回了。
  可是又能挽回什么呢？
  余羽惊讶地发现自己有点嘲讽地笑了起来：“杀老师，我父母死了。”
  接下来发生的事，她都不大有实感了。她不记得她是怎么被杀老师扶到沙发上，不记得自己坐在沙发上发了多长时间的呆，不记得杀老师在她身旁有没有说过话，只记得她从始至终没掉过一滴眼泪。
  重新从虚无中惊醒，是她咽下杀老师给她倒的热水的瞬间。
  “小羽还要喝吗？”
  余羽喝完杯子里的水后，杀老师如是问道。
  于是她点点头。
  “那为师只稍微离开一下，去烧点水就回来。”
  速度是二十马赫……
  余羽有点恍惚地想着。
  确实只是稍微离开一下吧，但是，果然……
  不知怎么地，她就揪住了速度高达二十马赫的章鱼的衣服，把头靠在他背后：“别走。”
  奇怪，明明如此柔软的身体，居然还能变得这么僵硬？
  然而，余羽口中说出的话与她脑中转着的念头完全搭不上边。
  “杀老师……我啊，小时候就被爸爸妈妈交给奶奶照顾，所以，那时候最幸福的回忆都是他们每年回国来探亲的时候留下的。虽然比起别人家的父母，他们对我的照顾显然不足，但我还是好爱他们……最爱了。”
  “我在学校拼命地拿好成绩，不仅是为了让他们开心，不仅是为了让他们自豪，我……想有朝一日凭借自己的努力追上他们。”
  “但是，但是，”说到这里，余羽已经带了点哭腔，“为什么他们不愿意等等我，我好想和爸爸妈妈一起生活……”
  听出了自己的哭腔，她感受着自己干涩的双眼：“为什么我哭不出来……”
  触手温柔地拉起她的双手，余羽不发一言地仰视着转过身来的杀老师。
  “不需要哭出来也可以哦，小羽。”他口中说出的，是她从小到大从未从身边听到的话语，“你是真心地在为你的父母感到悲伤，你对他们的爱是不需要用眼泪来证明的。”
  “……是这样吗？”余羽像一个懵懂的孩童一样反问。
  “是这样哟。”
  她的头被杀老师轻轻按到了自己的怀里。
  如果让外人看到，一定会觉得这幅光景很怪异吧。
  但是，竟会有如此温暖的感觉……
  不想放手。
  她的声音依然带有哭腔，还带着恳求的意味。
  “杀老师……求求你，不要离开我。”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我开虐了【捂脸
  其实一开始我只是想写篇欢乐逗比的小白文啊……为什么会变成这样otl
  ☆、离开的时间
  六个月后。
  咖啡店里，挂在窗边的风铃发出叮铃的悦耳声响，身着米黄色连衣裙的少女推门而入，径直走向最里面的那间雅座。
  “午安。”她笑道，在已经等在那里的女人对面坐下。
  “午安。”女人点了点头。
  “这是送给您的——”少女故意拖长音，把从出家门起一直拎着的礼品盒推向对面，“房租，……或者其他名字，管它呢。”
  秦雨感兴趣地挑了挑眉：“里面是什么？”
  “秘密。”余羽竖起食指，又一笑，“开玩笑的，是我亲手做的和果子，以草莓馅为主，希望您能好好品尝哦。”
  “那我就收下了，”秦雨接过盒子，打开盖子后小声地惊叹了一下，“真漂亮啊。”
  “您能喜欢就好。”余羽的唇角弯起小小的弧度，“姑且也算是……您带回爸爸妈妈他们的骨灰，以及之后破费帮我请心理医生的谢礼吧。”
  “你这孩子，说什么呢，好歹我现在也是你名义上的监护人，做这些也是应该的。”秦雨斜了她一眼，“说吧，今天来找我，除了这个还有什么事。”
  余羽深吸一口气，从包里拿出一个小小的本子放在桌上：“因为……我在家里找到了这个。”
  ——一本离婚证。
  “我没见过爷爷，也不知道他的名字。”余羽小声说，“但奶奶的名字在上面，所以我猜……这个姓余的男人就是我爷爷吧？奶奶她……”
  余羽的声音在她瞟见秦雨阴郁的神色的瞬间戛然而止。
  “……对不起。”
  “……”
  本来还算其乐融融的对话陷入了尴尬的沉默之中。
  过了许久，秦雨才幽幽地叹了口气：“……真是，我跟你生气干嘛呀。”
  “好歹你也是这么多年我那样态度的受害者……想要知道原因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她喃喃道。
  “你说的没错，妈妈她的确在二十五年前，也就是我十四岁的时候她就和继父离婚了。”看得出秦雨在说这番话的时候，努力保持着平静，“继父做了非常过分的事情，所以我无法原谅他。”
  “那时候余锦才十三岁，妈妈离后也一直都跟他保持着联系。”秦雨追忆般地说，“他成年以后，就和他爸爸断绝父子关系了，不仅如此，他反而还和我们的往来更密切了。”
  余羽想起第一次“交房租”时秦雨那失态的样子，反而越发搞不明白了。
  “……是迁怒？”她下意识地追问道。
  秦雨苦笑：“要是那么简单就好了。”
  “那么，问题时间。”秦雨竖起食指，“如果你爱的人为了拯救别人而‘舍弃’你，你会怎么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