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
  降谷零想了想,干脆直接问:“你和琴酒的事我不清楚,也不想弄清楚,我只想知道,你为什么会‘刚
  好‘把我的名字告诉朝崎爱丽丝?”
  黑泽阵擦干手中的水杯,缓声道:“因为你很重要。”
  ……重要?这是什么形容。
  降谷零眉心紧皱,又问:“其他人不重要吗?”
  黑泽阵的声音听不出情绪:“里面受伤躺着的那个不重要,他早该死了,但有比你更重要的人。”
  降谷零陷入思索。
  黑泽阵将擦干净的水杯放下,忽然侧身,在降谷零耳旁低语了几句。
  他的语调很低,说的话却让降谷零的瞳孔不断收紧。
  黑泽阵说完就停下,面色如常地回头,继续清洁他之前用过的刀具。
  降谷零看着他的动作,眼底的阴影逐渐加深:“我怎么知道你刚刚说的是不是实话?”
  “求证是你的事,与我无关。”黑泽阵的表情依旧平静。
  降谷零笑了:“总觉得你是想借我的手去除掉琴酒,你不会之前也是这么和琴酒说的吧?”
  黑泽阵语调平淡道:“不必过多猜测,我只是个普通的家庭煮夫而已。”
  降谷零:“……”
  普通的家庭煮夫可不会知道这么多。
  这个叫黑泽阵的男人,明显仔细调查过组织的核心业务。
  关于那个药……降谷零甚至觉得,他了解的说不定比琴酒还多。
  降谷零沉思半晌,才又说:“刚才你和我说这些,无非就是觉得任何情况下,就算再危险我也会去试一试,不是吗?”
  “你会去吗。”黑泽阵在清洗刀具,没有抬头。
  降谷零轻笑一声:“当然。”
  “这么说起来,我其实应该好好感谢你。”降谷零像是才想起来,故意道,“把这些轻易告诉了我,又不收任何报酬——”
  黑泽阵打断他:“我会得到我想要的。”
  而“报酬”就是你赶紧滚。
  他的视线望向降谷零,眼中的不耐越来越直接。
  黑泽阵没把这句话说出口,但降谷零知道他就是这个意思。
  有了黑泽阵告诉他的消息,之后的一段时间他肯定会很忙,忙到不能歇气。
  不过今天……他总要确认朝崎爱丽丝安全后再走。
  降谷零也望向他:“我不觉得爱丽丝知道你在背后做这么危险的事。”
  黑泽阵随口道:“做这些,就是为了不让她也陷入危险。”
  降谷零:“是吗?”
  他怎么觉得黑泽阵就是那个让她不断陷入危险的人?
  不论是当初被琴酒抢走,还是现在,降谷零都直觉他眼前这个男人,就是让爱丽丝痛苦的罪魁祸首。
  他的直觉向来很准。
  也正是因为如此,降谷零从见到他的那一刻起,就从来没有放松过警惕。
  降谷零的话音落下,黑泽阵也放下了手中的刀具。
  他略微侧头,凛冽的银色发丝半遮住他的侧脸。
  降谷零看到他墨绿的瞳色不断加深,自进门后,黑泽阵第一次“正视”了他。
  黑泽阵看向他,如同叹息般缓缓说:“我的太太是个很了不起的女人。”
  “她乐观,宽容,毫无保留地关怀家人……我做不到的,她都能做得很好。”
  “我爱她胜过爱这世界上的一切,所以你的担忧都是多余的。”
  ……够了。
  降谷零越听,眉心皱得越紧。
  琴酒是个残忍又无情的恶魔,被他盯上,永远只会落到没有全尸的下场。
  而黑泽阵……他看起来社会化程度很高,是个正常人,但这俩疯的程度,在降谷零看来其实不相上下。
  他们本质没什么不同。
  降谷零怀疑他眼前这个人根本不懂“宽容”、“乐观”这些情绪,更别说“爱”了。
  刚刚说的这些话,只不过是他深思熟虑后的最优解。
  降谷零皱眉道:“你真的明白你自己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吗?”
  黑泽阵没有回答,只反问他:“有区别?”
  他如果能把这些话说到死,那就是真的。
  手边的刀具被缓缓擦干,锋利的刃部反射冷光,映照着他的侧脸。
  “你的精力不该放在我身上,我早就退隐了。”
  黑泽阵将干净的厨具摆放到刀架上,错身从降谷零身旁离开。
  他的声音没有丝毫波动,如同之前那般“关心”道:“早点回去休息。”
  “爱丽丝不喜欢‘客人’在她家待太久。”
  ……
  朝崎爱丽丝在进入卧室后,很快就睡着了。
  但这一次,不同于以往,她睡得很不安稳,一直在做同一个噩梦。
  梦里,她坠入了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水。
  四周的水流在瞬间吞噬了她,它们拖拽住她的身体,钻入她的鼻腔,拉着她不断往下沉溺,切断她与外界的最后一丝联系。
  朝崎爱丽丝感到越来越难以呼吸。
  她徒劳地挣扎着,又被沉重的湖水网住,将她拖入更深的水牢中。
  头顶的湖面离她越来越远,她努力睁开眼,却只能看到一片模糊的绿影。
  气息逐渐消逝。
  就在她感到窒息的瞬间,仿佛从死神手中抢救回,朝崎爱丽丝意外掉出了湖底。
  湖底像一层薄膜,穿透它,她就能呼吸到新鲜的空气,就能逃离这片冰冷、漆黑的水域。
  朝崎爱丽丝开始大口大口地喘气。
  新鲜的空气救了她,她的耳边似乎传来了亲人的呼喊,又或许只是她的幻觉。
  但就如循环般,她短暂的逃离并没有任何作用,她依旧在下坠,她的身下依旧是那片湖泊,她又要掉入湖中了。
  不断地落下,窒息,又掉出湖底,再次坠入同一片水域……没有尽头。
  一股深深的,无法抗拒的疲惫感包裹住她。
  朝崎爱丽丝忽然产生了一种渴望,她奋力转过头,抵抗着死神的重量,想看清那片困住她的湖泊的全貌——
  终于,她看到了。
  那不是湖,是一个人的眼睛。
  墨绿色的眼睛。
  朝崎爱丽丝醒了。
  噩梦……这的确是噩梦。
  每次情绪高度起伏后,她会做噩梦是必然的结果。
  挖心,朝大脑开枪,从高楼坠下……
  今天的经历实在太刺激了一些,她的精神一直都极为紧绷,很不幸地在刚睡下后就强行清醒了。
  如果没有其他放松的方法,这时候其实就需要一点点酒精,一点点,不用太多,会过敏但是不会死。
  一点点酒就能帮助她重新昏睡,总比现在脑袋越躺越疼要好。
  朝崎爱丽丝想了想,缓缓睁开眼,手从被子里钻出,想去摸床头的灯光开关。
  门在这时忽然被推开。
  黑暗中,一个人从门外走了进来,坐到她的床尾。
  床垫浅浅地凹陷下去。
  他抬起头,朝崎爱丽丝看到了来人的眼睛。
  墨绿色的眼睛……
  她下意识颤抖了一瞬,手重新缩回被子里,将自己完全包裹在温暖的被窝中。
  被子里的温度让朝崎爱丽丝再次感到安全。
  她窝进软垫,看起来还没完全清醒,似乎还被他的到来吓到了。
  难道她想要进来的那个人是降谷零?
  黑泽阵不知道她的噩梦,原本给她盖被的动作停下,沉声问:“降谷零……他表现很好?”
  朝崎爱丽丝没有说话。
  她现在有些分不清这是黑泽阵还是琴酒的语气。
  她缩在被子里,淡紫色的瞳孔在黑暗中直愣愣地望着黑泽阵,眼中是一种恍惚的警惕。
  “……”
  无言的静默中,黑泽阵忽然无声地叹了口气。
  他伸出手,轻轻掀开她下-身遮盖的被角说:“本来想明天给你。”
  他的手托起她暴露在空气中的小腿,放到他的膝盖。
  一条极细的金链,带着些微粉色,就这样被系在了她纤细的脚踝上。
  粉金色和她没有染过的发色很像。
  朝崎爱丽丝看着他的手,又抬起头,望向黑泽阵的眼睛。
  “礼物。”
  黑泽阵的银发垂落,拂在她的小腿上,有些痒。
  他声音平缓道:“看到它我就想起了
  你。”
  他修长的手指还圈着她白皙的脚踝,朝崎爱丽丝望着那条金线,嘴唇渐渐抿紧。
  黑泽阵的瞳色在黑暗中像幽绿的藤蔓,视线缠绕住她的小腿。
  他察觉到了她的紧绷,确定道:“做噩梦了?”
  黑泽阵知道她今天已经足够疲惫,朝崎爱丽丝现在还没深睡的唯一理由大概就是被噩梦惊醒。
  朝崎爱丽丝依旧不说话,她的手还攥着被角,神经紧绷,指尖用力到泛白。
  黑泽阵沉默了一会,思索间,他将外套脱下,放到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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