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不质问我吗?”
她听到身后的人低沉的嗓音。
“骂我是垃圾、人渣、禽兽不如的畜生,再捅一刀……很容易,你做到过两次。”
朝崎爱丽丝沉默地站在原地,没有任何动作。
按在她后颈的手猛然收紧,又在触碰到她颈动脉的瞬间放松。
手指感受到了轻微跳动的脉搏,血液在他的手下汩汩流动着。
那是朝崎爱丽丝的血管。
他冰凉的指腹顺着颈部线条往下,缓慢摩挲,仿佛鳞片的边缘轻轻从她皮肤上划过,带起刺痛与寒意。
他想让她无法忽略他的存在。
用来挑衅的发卡,手术刀,药瓶——
“看我一眼。”
他的身影从背后完全笼罩住她,指腹按在她的动脉上,声音低沉而沙哑。
朝崎爱丽丝感觉到了一股熟悉而陌生的情绪。
然而她没有回头。
她呼吸平缓,莫名想起了之前的梦。
在梦里,离开地底前,她猛地关上了审讯室的大门,用尽全身力气,拉起门外的松田阵平往外跑。
朝崎爱丽丝还记得,她在关门前,随口说了一句:“我被照顾得很好,别来烦我。”
那时候,房间里的琴酒是什么样的表情?
嗯……想起来了。
像一条被遗弃在路边的野狗。
他好像忽然明白,在他缺席的这段时间里,他被完全、彻底地抛弃了。
在见面之前,他觉得自己胜券在握,总有一天她会再回到他身边?
那为什么他会有那样的表情?
她不过是很轻易地,随口说出了“别来烦我”而已。
第76章 爱丽丝:我不要你。……
“……”
哈,在她智勇双全的时刻,琴酒竟然是这个表情吗?
朝崎爱丽丝觉得她的潜意识挺可笑的,现在才来提醒她有什么用?
这个梦早点出现,她可能还会提醒松田阵平做些防备,但其实防备也没什么意义。
要不是松田最近进步飞速,这家伙现在肯定被炸得坟头草都能有两米高了。
琴酒也挺可笑的。
她连黑泽阵都不想要了,还会在乎他?
朝崎爱丽丝的心绪没有任何波动。
她忽略掉颈间异样的触感,全当后颈被挂钩勾了一下。
出口就在离她不远的地方。
她脚步往前,没有回头。
朝崎爱丽丝无言地往出口的方向走去。
就在她动作的瞬间,按在她脖颈上的冰凉手指下意识一紧。
仿佛心中的焦躁被具现化,琴酒的动作中带着一丝,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迫切,这样的迫切如同窒息般压住了朝崎爱丽丝的血管——
太轻易了。
轻易到他哪怕瞬间松手,都能看到浅红色的痕迹从她的皮肤上蔓延开。
那样的伤痕琴酒见到过许多次,朝崎爱丽丝刚出现时,他轻轻一碰,她的身上就会出现类似的伤口。
朝崎爱丽丝每次都说很痛。
但琴酒不明白,一个脆弱到连健康地活着都很艰难的女人,她竟然一直没有习惯疼痛。
她被保护得太好了。
她没有习惯疼痛的唯一原因,就是在她喊疼的时候,真的会有人去哄她,去给她治疗,去告诉她马上就不会痛了。
琴酒甚至能回忆起,她第一次出现在他面前,看到他受伤时都说了些什么。
【“坚持住啊亲爱的,我马上送你去医院。”
……
“来,呼气,治好了就不会痛了。”
……
“甜心,你……还好吗?”】
她的语气是长久伪装过后,自然却又极为做作的甜
腻,但她的确在哄他,带他去治疗,告诉他马上就不会痛。
那些话语就像是裹着蜜糖的毒药,胃部的腐蚀灼烧感让琴酒想彻底忘掉时,总会反复回忆起。
理智告诉他,那些话不是对他说的。
还有过去那些长久停留在他身上的目光,没有任何一次真正属于过他。
朝崎爱丽丝像一团棉花砸进了他死水般的世界。
用她的谎言、伪装、欺骗……用那些他所熟悉的东西,将他的生活变得面目全非。
现在她说不要就不要。
凭什么?
她这么麻烦又脆弱的东西,如果没有人管她,她自己都会死在角落里。
那她为什么不死?
琴酒的目光落在眼前那苍白的皮肤上,在漆黑的环境里,她后颈上那一小截裸/露出的皮肤泛着浅粉色,是他留下的印记。
之前的红色伤痕已经完全化开,浅浅地埋在她的后颈皮肤下。
都不需要敷药,过几天,这些伤痕就不会存在了。
就像他一样,现在他的存在对于朝崎爱丽丝来说,是不是也不重要,过一段时间就会消失?
朝崎爱丽丝为什么不骗他了,她的谎言呢?她怎么能像现在这样完全不看他?
指腹下薄而透的触感提醒着他,让朝崎爱丽丝死亡……会很轻易。
他可以在让她死亡后,把她的眼睛保留下来,让她再也不能看见别人。
只要他想,她就能一辈子看着他。
只需要轻松地——
“你想要什么?”
琴酒莫名听到了他自己的声音。
在幽暗的环境里,他听到自己不受控制地对朝崎爱丽丝说:“想要什么,都可以。”
金钱、权利甚至寿命,都可以。
只需要看他一眼。
琴酒不知道他自己在做什么,他甚至不明白他的声音为何如此迫切。
他不是想让朝崎爱丽丝死吗?
他为什么要问她想要什么?
脱口而出的话语就像尖刺。
琴酒的眉心紧皱,感到喉间像被刺穿一般疼痛。
然而他身前的朝崎爱丽丝却依旧沉默着。
她没有表情,像是没听见般目光只落在空处。
如此安静的环境下,朝崎爱丽丝能清晰地听见任何声音。
她能清楚地感觉到凝固在她后颈的视线。
她只是不想理会他。
过去琴酒就问过她,“恨我吗?”
答案其实是显而易见的。
朝崎爱丽丝对他没有过多的情感。谈不上恨,自然也没有爱。
或许她有点讨厌琴酒,但那是站在自他们相遇以来,他就根本没干过几件人事的基础上。
朝崎爱丽丝也知道,琴酒也讨厌她。
他讨厌她的挑剔。
他讨厌她没有警惕性,给他惹了很多麻烦。
他讨厌她连欺骗他时都很敷衍。
他讨厌她即便知道危险,却还是会轻易相信别人。
他讨厌她脆弱的体质,讨厌她身上一切代表着弱者的东西。
这份“厌恶”的情绪,比她对他的那点“讨厌”强烈得多。
朝崎爱丽丝甚至觉得,当琴酒再次见到她时,问她“恨我吗?”,他想说的或许是,我恨你。
琴酒讨厌她到想要掐死她。
现在……却又用一种她从未听过的语气,问她想要什么,就好像即便她说她想要天上的星星,他都能去想办法。
这已经不能用他在发疯来形容了。
朝崎爱丽丝觉得琴酒现在最主要的任务,是找到附近最近的精神科。
和他继续纠缠那真是这辈子有了。
他们给对方都带来了些什么?只有麻烦,伤口,尖锐又无法逃避的痛苦。
这场闹剧从一开始就是错误的。
朝崎爱丽丝没有说话。
但沉默就代表着拒绝,琴酒知道,即便他问她“想要什么”,朝崎爱丽丝的回答也只会是“我不要你。”
我不要你……
他的身上没有她在乎的东西了。
他没有用处。
他之前对于她唯一的意义就是能帮她回去。
但现在有了那个恶心的卷毛,朝崎爱丽丝还想回去吗?
她不需要他。
一股钝痛从撕裂开的伤口处蔓延开。
朝崎爱丽丝在很早之前就捅过他一刀,但伤口似乎从现在才开始疼痛。
那时候她还会反抗,但她一直不喜欢这种需要花力气的挣扎。
如今,她不恨他也不质问他,朝崎爱丽丝只是单纯地不在乎他,当他是空气。
琴酒忽然松开了按在她后颈的手。
朝崎爱丽丝猛然感到一股力量让她的脊背贴到了墙壁上,透着寒意的手掌贴近她的锁骨,强行转过了她的肩膀。
她忽然直面琴酒,因为身高差目光只及他的下颚。
他的身影完全笼罩住她,银色的长发落到了她的肩侧。
朝崎爱丽丝没有抬头,却能闻到一股血腥味,混合着消毒水那辛甜的药味,形成了一种存在感极强却又冷冽的味道。
呼吸遇到冰凉的镜面时会凝结出水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