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他终于发现,她扑上来时
的神情和她吃东西时的样子差不多。准确说来,比吃大多数食物要兴奋,大抵和吃羊肉汤程度相当。
“你审得怎么样呀?兵器的去向找到了吗,幕后主使抓出来了吗?”阿棠趴在他胸前,闷声问。
晏元昭闭上眼睛,“不是很好。”
庆州衙门负责捕贼的皂隶战力不强,一大半现从家宅中跑来应卯,晏元昭想到云岫手下杀手的厉害,担心木作坊里也藏着高手,亲自率皂班去拿人,岑义也跟了去。
一干人等将木坊团团围住,撞门捉人。好消息是木坊里并无武功好手,几名匠人和学徒看到皂班的刺刀,立马打着哆嗦束手就擒。然而李氏二兄弟当时明明也在坊内,却齐齐逃脱,围宅的皂隶疏忽大意放跑了人,都说不清楚两人是从哪里逃走的。
晏元昭只得令皂隶先带走人,其余人等在坊内搜罗一圈,没见到藏有兵器,只将木坊账目等证物抄检汇总后送去衙门,随后草绘李氏兄弟二人肖像,城内搜寻。
另一边也不顺利,派去码头货栈的人手根本没找到那几箱赃物,亦没见到泊在岸边的船只,看守货栈的人昏睡不醒,被皂隶扛来交差。
晏元昭咬牙让人把看守人送了回去——这人是他去庆州衙门前,去货栈确认赃物时被他亲手敲晕的,他的兜里甚至还装着一块碎银子,那是他给的补偿。
不到两个时辰的时间里,货物被人转移,堪称巧得出奇。
他回衙后,提审了几位匠人,他们所知甚是有限,晏元昭得到的有用信息很少。
大好局势急转直下,晏元昭心头憋着一口火,三更夜半,只能先回来睡觉,明天再说。
面对阿棠的询问,他不欲多言,但还是拣着要紧几句说了,满足她的好奇心。
阿棠听完也懵了,“怎么会这样?就这么一会儿功夫,那伙人就把货运走了?”
“此事疑点甚多,明日还要详查,或许会有头绪。”晏元昭声音沉沉,带着倦意。
“这么难办,要不干脆把什么军器坊、冶炼场的人都抓过来审,不信他们都不开口。”
“嗯,迟早要拿他们问审。”晏元昭道。
只是那些是军器监的下辖司署,官办的兵工场,代表着朝廷脸面,缺少证据贸然查扣,不是明智之选。他赴任前,皇帝尤其叮嘱他,莫要大张旗鼓,引发恐慌。
阿棠听出他不欲多解释,偎在晏元昭胸前的身子移了回来,同他一样平躺着怅望帐顶。
晏元昭看她一眼,“睡吧。”
说着探身出帐,吹灭银灯。
帐内陷入一片黑暗。
阿棠已睡了半宿觉,又说了一会子话,倒不太困了,沉默半晌忽地道:“晏大人,你明明知道我很好奇陆大侠,他和你关系匪浅,你却半个字都不肯告诉我。你怎么能这么坏呢?”
“我哪有你坏。”晏元昭幽幽道。
“这不一样!”阿棠分辩,“我没有故意对你坏过,你却是故意不告诉我。”
她没故意对他坏过,那她的坏就是浑然天成,自然而然,全系本心了。
晏元昭声音又带上气,“睡觉。”
阿棠不吱声了。
晏元昭在等她睡着,然后他便可以抱着她睡。等了一会儿又觉得自己有毛病,偷偷摸摸,还成习惯了?她能随心所欲,他却束手束脚,岂不太可笑了?
他翻了个身,立马把人拢怀里。
阿棠骤然被他抱紧,一种过电般的感觉传遍全身。他抱她,和她抱他,完全不一样。甚至他每一次抱她,都不一样。
她喜欢这种被男人气息全然笼罩,贴着他臂膀胸腹臀股的亲密感,心里响起密密的鼓点,难以入眠。
不过,她觉得他也挺难眠的。
她阖上眼睛,翘起嘴,声音娇娇柔柔,“我们要这样子睡觉嘛?”
“嗯。”
“要不你还是松开我吧?”
男人不答,手也没松。
阿棠决定坦诚,“你那里顶着我,太硌了。”
他还是不说话,但阿棠知道他没睡着,因为她真实地感到......更硌了。
怎么这还能助兴吗?
她咂摸了一下嘴,一个转身,把自己怼到他鼻尖下头,叽咕道:“要不我们来一回?”
晏元昭睁开眼,唇边即是她稍显急促的吐息。黑暗里看不清什么,却不难想象到小骗子此刻白中透粉的脸颊,晶晶亮的眼睛,狡黠的笑意......
他身上燥热更甚,部分因为愠怒。
她心里没他,却不影响她向他求欢。
不错,他是喜欢她,但这不代表他可以被她作践。
“不要。”他薄声道。
阿棠微窘,“为什么呀?你不是很想吗?”
“身体想就代表我想吗?”晏元昭看着漆黑的帐顶,“如果人全由身体做主,任凭欲念驱使,那和畜生何异?”
畜......生?阿棠目瞪口呆。
“那你为什么不想?”她小声问。
“夫妻之礼,若无名分,则为苟合。此非君子之道,晏某不屑为之。”晏元昭说完,转头对着黑暗里的佳人道,“昨晚算我把持不住,今后不会了。”
“听上去真唬人。”阿棠忍不住笑了,“这位君子,我问你,没名没分地行夫妻之礼有违君子之道,那我们现在睡同一张榻盖同一床被,你的那什么还硌着我屁股,这就是君子啦?这不是自欺欺人吗?”
她说完后,不过几瞬,便感觉被子猛地被拉动。晏元昭转了身去,直接挪到榻沿,与她相隔足足三尺。
“我明日要上衙,没工夫和你理论。”
不难听出恼羞成怒。
阿棠努力不让自己笑出声,舒展开胳膊腿儿,拥紧被子安恬合眼。
他不抱着她,她很快就能睡着了。
次日阿棠醒来,榻上已不见晏元昭的踪影。她穿上圆领袍,把头发塞进两脚幞头,按小厮的指引去厢屋吃朝食。
陆子尧也在,见到他,阿棠笑吟吟地叫了声陆先生,在他对案坐下。
她提起昨晚行动失利的事,此事陆子尧今早已从晏元昭口中听闻,见她尤其关心,宽慰道:“查案本就要从曲折中前进,有波折并不奇怪,相信元昭,他会让事情水落石出。”
阿棠点头,“您不去帮帮他么?”
“老夫就不费这个功夫了。”陆子尧笑道,“此案有些敏感,我现在不是官门中人,先前帮他查探一二已是越界,不宜再涉足过深。”
不过今早晏元昭来与他讨论时,他仍把一些思路说给了他听。
“阿棠姑娘,你也一样。”陆子尧提醒道,“他给朝廷办事,这是他的职责,你一个小丫头,不要操太多心。”
阿棠心道他说得不无道理,晏元昭估计也是这样想的。
他带着她来庆州,没真指望她能帮他什么,更像是怕她逃跑。
只是这件事毕竟和她有点关系,还牵扯到晏元昭的安危,她难免挂怀。
几念转过,她从善如流道:“我晓得,就是有几分好奇,便忍不住问问。说起来,陆先生昨晚说想在河东到处走走,不知今日有没有安排?”
陆子尧闻言抚须,“老夫到这把年纪,山水之兴淡了不少,口腹之欲倒是上来了。听说河东美味不少,有涑河鲤鱼,烤乳鸽......”
“还有柳叶面片,煨羊肉。”阿棠兴致盎然,露出一排洁白贝齿,“我陪您去吃!”
当日中午,一老一少出了官舍,来到庆州最大的酒楼。
烧汁浇淋的烹鲤鱼端上案,形
如柳叶、顺滑劲道的面片呲溜吸进嘴里,佐上黄酒煨炖的肥美羊肉,再吃一口蘸着胡椒的鲜鸽子肉......
阿棠嘴不停歇,大快朵颐。
只是心满意足时,瞥然生一念,可惜晏元昭此时正忙,没有口福来吃。
说到吃,好像也没见过他特别喜欢什么食物,反倒动不动嫌这个味道重,那个不干净......
“小丫头,你想什么呢?”
陆子尧开口提醒她,“你的鸽子腿掉面汤里去了。”
“喔!”阿棠赶忙拾起鸽腿,吮吸干净附在鸽肉上的汤汁,抬眼笑道,“我刚刚在想,您一个江湖游侠,怎么和晏驸马做了朋友?”
却没想到,她随口胡诌出来的一问,恰让陆子尧触动心怀。
第82章 惊鸿影“小丫头,你可别去给元昭做小……
三十多年前,陆子尧还是个少年。
少年修得武艺,初出茅庐,腰剑走马,游东都,访名山。在夷山之巅,他遇上两位和他年纪差不多大的一男一女,意气相交,结为好友,度过了一段饮酒赏花、抚琴舞剑的逍遥日子。
那时陆子尧真的很年轻,年轻到根本没想过两位好友不凡的家世代表什么。后来世事无常,一位进庙堂,一位进教坊,他坐在雪似的棠树花下喝着苦酒,神伤了一段时间后,重新踏上漂泊之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