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章

  丽娜心里放心不下,去看了厂房一眼,见盖得差不多了,便对永志道:“咱们先回去吧,公司的事明天再说。”
  “赵董,”总经理孙平忙追上来,“您知道强健这半个月来的情况吗?”
  丽娜看向孙平,“这事明天再汇报,最近厂子招工培训的事顺利吗?”
  孙平是丽娜从国企里挖出来的,原来也是做中药,他这人心眼虽然多,但胜在人事强,这回那些招来的工人培训本来还发愁找地方,孙平愣是能把那些工人塞到国企里面,拜托人帮忙培训。
  孙平心里本来有些慌,可这会子看到丽娜这么镇定,心里安稳不少,“一切顺利,就是现在中药成品药销售市场有些惨淡。”
  丽娜心里多少有数,肯定是那则广告的功劳。
  第168章 第一百六十八天第一百六十八天……
  赵丽娜吩咐了孙平几句,把公司的事要紧的先处理了,忙活完,回到家已经是黄昏时分。
  她到家的时候,有些懊恼,早知道公司的事这么麻烦,就先回家再说了。
  耿序端着菜从厨房出来,看到她,点了下头,“回来了?”
  闻从音拿着碗筷紧跟着出来,“回来的真是时候,赶紧去洗手,今晚上你小姨夫亲自下厨做了一道菜呢。”
  不同于其他男人,耿序在家里头并不是什么也不干,只要有空或者心情好,他就会下厨做几道菜。
  虽然他的厨艺比不上保姆好,但物以稀为贵,孩子们跟闻从音都很捧场。
  “芋头烧鸡,爸,您还有这一手呢?”
  长宁长静两人蹦蹦跳跳下楼来,看到桌上的菜,咽了咽口水,长静刚要伸手捏一块烧鸡,就被闻从音拍开手,“去洗手,瞧你手黑的,我就纳了闷了,这写作业怎么能写的两只手乌漆嘛黑?”
  “妈,我们现在用钢笔写,这墨水当然黑了。”长静趁着闻从音摆碗筷的功夫,身手敏捷地捏了一块排骨丢进嘴巴里,然后一溜烟钻进厨房洗手。
  一家人有些日子没团聚。
  闻从音不断地给耿序跟丽娜夹菜,“你们俩个还不如向阳呢,向阳好歹每次回家来也不见多瘦,你们俩一个比一个瘦,难道在外面没钱吃饭?”
  耿序给闻从音夹了一筷子烧鸡,“内蒙那边都是肉,吃不惯,腻得很。”
  “爸,您怎么跑内蒙古那边去了,能告诉我们吗?”长宁咬着筷子,眼神好奇地盯着耿序。
  耿序的职务注定他的工作大多都是需要保密的。
  但像这回这样,一去没个消息回来,还是少。
  耿序道:“现在不能说,以后有机会再告诉你们吧。”
  丽娜看了他一眼,见他脸上神色带出些阴翳,若有所思地低下头。
  晚饭,几个孩子负责洗碗。
  耿序回了楼上他的书房,过了没一会儿,书房的门敲响。
  闻从音问道:“我能进来吗?”
  他走到门口,拧开门锁,闻从音手里拿着一杯泡好的菊花茶,“看你最近上火,给你沏了一杯降火的。”
  耿序把门带上,走回去坐下,“回头吃点儿降火的药就好了。”
  闻从音见他垂着眼,双手按在桌上的一本泛黄笔记本,他这人平时很糙,不太注重保养,手上满是茧子,但此刻轻轻抚摸着笔记本的动作,却足以让人看得出他对这笔记本的珍惜。
  闻从音把杯子拿到他跟前,手按在他肩膀上,给他捏了捏肩膀,耿序的肩膀起初很硬很紧,慢慢地在按摩下舒缓开来。
  她没说
  什么话,书房内寂静无声。
  许久。
  她听见滴答滴答的声音,像是水珠落下。
  等低头一看,她怔住了,泪水顺着耿序的脸颊滑落,在这个她从未曾看过脆弱的男人脸上,她头一次看到他这么悲痛的表情。
  耿序一把抱住闻从音,脸靠在她的怀里。
  闻从音过了一会儿,手放了下来,轻轻地拍他的后背。
  直到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收拾好自己的心情,眼里满是红血丝,“我妈死了。”
  他永远不会忘记自己听见这个消息时的那种感觉。
  找寻了二十多年,说实话,耿序什么最坏的打算都做过,他甚至想过,他妈妈可能被带去其他国家,也拜托人在国外寻找过。
  他也知道,隔了这么久,人没了的可能性很大。
  但他还是始终不愿意放弃。
  毕竟,万一,万一他妈妈还活着呢。
  可人生有时候就是这么冷酷。
  那个带走他妈妈的医生被他一个朋友认了出来,耿序请了假赶过去,却发现那医生在内蒙古那边待了十几年,光棍一条,没怎么跟人来往。
  耿序那时候已经有不祥的预感,等见到那医生的时候,说明自己的身份,那个医生没有狡辩什么,直接带他去到他妈的坟墓前面。
  耿序让人开了棺材,托人请了法医过来验证,死者的骨龄、身体状况,跟他母亲的一般无二。
  他母亲二十多年前就没了,医生供认不讳,是他挟持他母亲离开,但他否认自己想害死人,只是承认自己一时糊涂,因为爱慕他母亲,加上被人撺掇,所以才想出这种主意。
  但他没想到耿序母亲许文秀是个非常刚烈的人,发现自己被带走后,就想逃离,两人挣扎打斗中,医生失手杀了耿母。
  闻从音听见这话时,手抖了抖,“确认真的是失手,不是故意的嘛?”
  耿序紧紧地握着闻从音的手,眉头紧皱,脸色苍白:“法医鉴定过伤口,是猛烈撞击导致,具体是失手还是故意,不好确认,那个医生78岁了,还得了骨癌……”
  闻从音的心更是往下沉了沉。
  78岁这个岁数,监狱都不收了,何况还得了骨癌,就算真送他坐牢,也很难说到底是成功报复了他,还是成全了他。
  要是坐牢的话,国家还得出钱给他治病。
  “我已经把我妈的尸体火化,打算在北京找个好地方安置她。”耿序抬起头来,看着闻从音。
  闻从音轻轻抚摸他的脸,酸涩心疼:“应该的,这件事,回头是不是也要告诉大姨他们。”
  “现在还不行。”耿序咬着牙,眼神狠辣,“那个医生说了,当初给他帮忙,给我妈下药,让他能够顺利带走我妈的人就是孙永芳!”
  “噗通!”
  孙永芳在噩梦当中醒来,她只觉得浑身发冷,自从化疗之后,她的头发掉落,身体越来越无力。
  只是这股风是从哪里吹来的。
  她记得,睡觉之前,门窗都是关着的。
  孙永芳朝着风吹过来的方向看过去,单人病房的窗帘被吹得鼓动,砰砰砰地闷声不断响起。
  肯定是那些护士过来开的,这些人,一个个干活干成这样,分明是欺负她现在病了,没办法报复她们!
  孙永芳对护士们怨念颇多,化疗的疼痛让她失去平时的端庄得体,她不敢对医生们发泄怒气,只敢拿护士们开刀。
  孙永芳按了好几下铃,却迟迟没人过来,她又气又怒,这会子身上病痛难忍,被风吹着,更是只觉得那些风仿佛顺着骨缝吹进了她的四肢百骸,一把把冰刀刮着她的血肉。
  她强撑着,下床朝着窗户走过去。
  可就在离窗户越来越近的时候,那阵风却忽然慢慢地变小,窗帘被吹动的幅度也越来越小,到最后,一丝风儿也没有了。
  可在窗帘后面,却仿佛站立了一个人,一个瘦瘦高高的女人。
  医院住院部服务处,几个护士刚查完房回来,正在坐着唠嗑,长夜漫漫,若是不说几句闲话打发时间,那谁也撑不住要犯困的。
  “那干部病房的女病人到底什么时候出院,”一个年纪比较小的护士吃着葡萄,抱怨道:“这几天晚上盯她的房,我都快受不了了,没一时能空闲,咱们是护士不是丫鬟,怎么现在连水都得咱们亲自帮忙倒啊!”
  年纪较大的护士安抚道:“小刘,也就这几天,接下来换人了,忍一忍就过去了。”
  “王姐,您可别哄我啊,”小刘喜形于色,“我是真的干不来照顾她的活,医院那多给的红包我也不稀罕,挣那几十块,我这几天气得够呛。”
  几个护士正说着,忽然听见一声惨烈的尖叫声划破长夜。
  护士们对视一眼,纷纷站起身来。
  小刘愣了愣,从办公室走出去,“那方向不是那个女病人的病房吗?”
  蔡聪夫妻俩跟耿父一大早赶来医院。
  张国唯领着他们进去看望病人,孙永芳比之前更瘦,更苍白,现在仿佛就剩下一把骨头。
  耿父有日子没来医院了,一个是忙,一个则是他不太愿意来医院陪床,乍一看到孙永芳,耿父几乎不敢认。
  孙永芳瘦得可怕,脸颊凹下,往日那对颇为灵动的眼睛凹下去,她仿佛被什么妖魔鬼怪在短短几日内抽干了血肉一样,只剩下一张皮蒙在骨架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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