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王金平的爱人袁梅也是五十多岁,两鬓微白,身上衣裳很干净利落,看得出是个很能干体面的人。
  她下楼来瞧见闻从音的时候,心里怔了一下,便有些抗拒,“小样好不容易才睡着,要不算了,或者等明天。”
  王金平道:“这怎么能行,大夫都来了?”
  “多少个大夫瞧了也没见好。”王金平爱人心灰意冷坐下,揉着肩膀说道:“小样好几天没睡了,这会子好不容易睡着,何必吵她,横竖都是那样。”
  她眼里掠过沮丧神色,似乎已经认命了。
  王金平听她这么一说,脸上也有些犹豫。
  闻从音看向王金平的爱人:“阿姨,您这肩膀疼的毛病有一阵子了吧。”
  袁梅愣了下,“你怎么知道?”
  闻从音笑了下,并不解答,反而说道:“您还怕冷,但有时候脾气又急躁,心烦,夜不能寐,您要愿意,我给您按下穴位,您会舒服很多。”
  袁梅脸上露出犹豫神色,王金平道:“老伴,就让大夫按一按,又没什么关系。”
  袁梅道:“那行吧,麻烦你了,大夫。”
  闻从音询问了她,得知她是左肩膀痛后,就让她撸起右腿的裤子,袁梅跟王金平都半信半疑。
  闻从音指着她右腿上的穴位:“这个位置叫条口,是足阳经胃经的位置。”
  她伸出手按了按条口穴。
  起初,袁梅只觉得一阵刺痛,她眉头紧皱,心里正不耐烦,却突然觉得一股暖气从脚上流了上来,过了一会儿,左肩膀那往日酸痛发冷的地方,竟渐渐轻松了不少。
  她动了动胳膊,“好像,好像没那么疼了。”
  “真的不疼了?”王金平惊讶道。
  闻从音松开手,拿出手绢擦拭手掌,“这个穴位只能暂时缓解,若要彻底治好,我开个方子,阿姨您要愿意,就去抓药试试,三剂吃完就能好。”
  “你、你真能治好癔症?”袁梅看着闻从音,她并不只是单纯因为闻从音按了穴位就相信她的本事,更重要的是她敢说三剂药就能治好。
  闻从音道:“不敢保证,勉力一试。”
  但这也够了。
  要是闻从音这会子还大包大揽的,袁梅心里才要怀疑。
  她让闻从音等等,然后上楼把女儿带下楼。
  王金平袁梅的女儿看上去二十出头,很年轻,但脸色憔悴,她的身体时不时哆嗦一下,眼神带着惊恐,是被搀扶着下楼的,还躲在袁梅身后,连面对闻从音这个同性,都明显有些害怕。
  “小样,别害怕,这是大夫。”王金平温柔地说道。
  “爸爸,我,我……”王小样说没几句话,就有些喘不过气,她捂着胸口,靠着母亲,额头上冒出冷汗。
  袁梅心酸不已,对闻从音道:“大夫,您给瞧瞧,我孩子的病到底怎么才能治好,无论什么药,就算要人肉,我也愿意割我的肉治好我的女儿。”
  “这没到这个地步。”
  闻从音本来还以为病人的情况会很糟糕,但目前来看,还算好的,她给病人看了看舌头,把了脉,六脉微弱如丝,两寸沉弱。
  王金平夫妻紧张地看着闻从音。
  闻从音松开手:“你们女儿这病是四年前碰到什么刺激得的吧?”
  “是,四年前有些人想拉我下马,就派人跟踪我女儿,想从我女儿身上找到把柄,虽然最后没得逞,但我女儿也落下个心惊害怕的毛病,看谁都觉得谁都是要害她,跟踪她。”
  王金平脸上满是愧疚神色。
  “大夫,这能不能治?”袁梅忍不住追问。
  “可以。”闻从音很干脆地给了准话。
  众人都惊中带喜地看向她。
  赵中石更是难以置信:“闻大夫,你不再仔细看看?”
  先前他也给王小样看过,还有其他大夫,中医西医都瞧过,各种药,各种疗效都用过,只差没跳大神了,都没能治好。
  这闻从音怎么敢这么大胆直接说能治好。
  闻从音摇头道:“不必再看,这病是大气下陷导致,赵大夫,您别看别的,您留下病人的小腹。”
  赵中石朝着王小样的小腹看去,在瞧见小腹凸出时,一下愣住了,脑子里所有思绪豁然洞开。
  “这是下陷症?!”
  “没错,大气下陷,肺包失举,肺气虚则燥,因此病人喜怒无常,心失所养,神明无主,则意志失常……这个病,用升陷汤并且重用白芍便对症了。”
  闻从音拿出随身携带的纸笔,写了个方子下来,“也是一样,吃三剂,就能痊愈。”
  她把袁梅的药方一并写了下来。
  王金平跟袁梅夫妻都一时愣住。
  赵中石接过药方看了看,叹了口气,递给袁梅,“照方抓药,无需更改,真是江山代有人才出,各领风骚数百年。”
  闻从音给人看了病就回去了,第二天照常在儿科那边帮忙。
  侯院长一整天心里都寻思着昨晚的事,瞧见她若无其事的样子,不得不佩服。
  到了傍晚的时候,赵中石亲自来请闻从音过去复诊,侯杨浦想开口问又不好问,只好眼睁睁地看着他把闻从音接走。
  “闻大夫!”
  这回闻从音人刚下车,袁梅母女就出门来迎接了。
  袁梅满脸喜色,搀扶着女儿出来,闻从音抬头看去,王小样的状况跟昨日相比,简直是判若两人。
  昨天的王小样她
  的模样,你只要一看,就能看出这人的精神状态有些不正常,眼神躲闪,畏畏缩缩的,看谁都好似把人当成嫌疑犯一样。
  但今天,她的状态好了很多。
  “闻大夫,您真神了,我老伴跟我女儿她们俩昨晚跟今天吃了三剂药,两人都好了!”
  王金平对着闻从音伸出手,重重地握了握闻从音的手,“你帮了我们家大忙了。”
  “不敢不敢。”闻从音摇头,“这都是我们做大夫该做的事情罢了。”
  赵中石也感叹不已,“闻大夫,你这真是彻底点醒了我,你的辨症只怕全国没多少人能比得上!”
  “赵大夫抬举我了,我只不过是刚好会治罢了。”闻从音并没有居功自傲。
  袁梅道:“闻大夫真是谦虚,您这次治好我跟我女儿的病,我们真是感激不尽,我们家欠你一个人情。”
  要是侯院长听见这话,肯定要羡慕的眼睛都红了。
  闻从音心里一动,“王书记,袁阿姨,这择日不如撞日,正好我有个小请求,想麻烦你们帮帮忙。”
  赵中石都懵了。
  这小同志怎么这么莽啊?
  就算真的想利用这个机会往上走,也不能这么着急啊。
  要不是当着王书记的面,赵中石都想给闻从音使个眼色了。
  王金平也愣了下,笑道:“什么忙,只管说,不难办我就帮你办了。”
  “是这么着,我是来市里培训的,然后想给家里人带点东西回去,我看中了一台照相机,但是偏偏手里没有工业券,”闻从音大大方方地说道:“要是你们能卖给我几张能够买照相机的工业券,那咱们就算打平了。”
  王金平跟袁梅对视一眼。
  夫妻俩都有些哭笑不得,又不禁更欣赏这个有本事却不贪心的女同志。
  袁梅道:“闻大夫,你的医术不错,正好保健委办公室这边缺个女大夫,你要是愿意,我们可以推荐你到卫生厅那边报到。”
  这对普通大夫来说,绝对是祖坟冒烟,一步登天的大好事。
  不知多少大夫一辈子打拼就为了这么一个机会。
  闻从音却想也不想,就婉拒了:“多谢你们的好意,但我更愿意在我们那个军医院继续干下去。”
  “你不考虑考虑?”赵中石道:“这样的机会,可不是永远都会有的。”
  闻从音还是摇头。
  王金平道:“这事不急,你慢慢考虑,回头要是改变主意了,打电话给你袁阿姨也是一样的。”
  闻从音并没有把这事放在心上,她既不在乎,就不会去想后悔不后悔的事。
  王金平跟袁梅给了不少工业券,刚好够买一个照相机。
  侯杨浦对这件事一直恋恋不忘,只是不好问闻从音。
  进了六月,天气一日比一日热,得流脑的患者也逐渐减少。
  紧压在人们心头上的大石头总算落地。
  省里对福州市卫生局跟各个医院都做了表扬,还重点表扬了闻从音。
  赵中石打了电话给侯杨浦,“侯院长,闻大夫真不来会议,她做个报告,以后对她好处不小。”
  侯杨浦叹了口气:“赵大夫,我也劝过她,但她说害羞,不敢在那么多人面前作报告,非不去。”
  害羞?
  这两个字,可跟闻从音挂不上边。
  其实根本原因就是闻从音并不想浪费时间去那边接受别人歌功颂德,若是能跟同行切磋,交流,那倒不失一个好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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