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闻从音颔首,道:“我在医院倒不怕得罪人,横竖不会影响到你,可是咱们在这里住,左邻右舍都是你的下属同事,要是关系处不好,你的成分又不太好,保不齐会受到影响。”
  耿序只觉得心里酥酥麻麻的,像是有一阵电通过。
  他这些日子没少听说闻从音在医院里怎么怎么能耐,陈彩兰、向文海,这些人,她想不给面子就不给面子。
  陈团长还半说笑半讽刺的说他娶了个这么有能耐的老婆,在家里日子只怕不好过。
  “不用想。”
  耿序声音有些沙哑。
  闻从音抬起头,看着他,表情带着不解。
  “那些人的想法你不用考虑。”
  耿序淡淡道:“我耿序还不至于需要老婆为自己委屈,牺牲。你想买什么,需要什么,都可以去做,一个男人,要是连让自己老婆舒心地过日子都做不到,还算什么男人。”
  闻从音怔住了。
  她垂下眼皮,啊了一声,半晌说不出话。
  “耿团长,闻医生,睡了吗?”
  就在屋子里的气氛渐渐暧昧起来的时候,楼下传来一声喊声。
  耿序走到窗口,拉开窗帘,往下一看,回过头对闻从音道:“从音,是曾旅长的警卫员小刑。”
  听说是警卫员小刑,闻从音连忙抹了一把脸,把脸上刚才的燥热抹去,下床穿鞋,“是不是旅长那边有什么事?”
  “不知道,你穿个外套咱们一起下去。”
  耿序把自己的军大衣外套丢给闻从音。
  闻从音眼皮颤了下,想推拒一下,但身上那件军大衣实在太暖和,便没来得及开口。
  小刑在楼下门口等着,吐着白气,跺着脚取暖。
  他听见开门声,回头看了一眼,耿序跟闻从音两人前后出来,不知怎地,他感觉两人气氛有些不对,但很快,小刑就没工夫去想那么多,他对耿序道:“耿团长,旅长让您跟您爱人现在去他们家里,有要紧事!”
  耿序脸色严肃起来,答应一声,跟闻从音进屋换了衣服,鞋子这才匆匆过去。
  “小耿,小闻,你们来了!”
  曾旅长家里灯火通明,柳主任起身招呼他们,让小刘去倒水过来,曾旅长在楼上打电话,也不知是在跟谁说话,声音跟干脆果断,雷厉风行,“必须尽快安排一艘船在码头那边,要尽快,越快越好!”
  闻从音从未听曾旅长的语气这么严肃紧张过。
  “来,先喝水吧,你们大晚上的过来,没冷着吧?”
  柳主任对闻从音跟耿序关心道。
  闻从音道:“不冷,耿序怕您二位大晚上叫我们过来是有事需要我们,叫我换了厚实的衣服,才过来的。”
  柳主任脸上露出一丝笑意,“耿序就是细心,老曾也夸奖过。”
  她话音才落,楼上曾旅长就从书房里走出来,对耿序等人道:“小耿、小闻,你们上来。”
  耿序跟闻从音两人跟着柳主任上楼。
  进了书房,曾旅长脸色严肃地看着他们,他眉头紧皱,脸上有些为难神色,对闻从音问道:“小闻,柳主任一直说你的医术不错,有件事我问你,你必须如实回答。”
  闻从音心里一紧,站起身来:“曾旅长,您问,我一定有一说一。”
  “如果有个病人,得了重症,医院判断不出两天会死,你能把人治好吗?”
  曾旅长眼睛炯炯有神地盯着闻从音。
  那眼神似乎是想看透闻从
  音内心的想法一样。
  耿序眉头皱起,“旅长,这……”
  曾旅长举起手,做出一个禁声的动作。
  闻从音思索片刻,道:“不知道具体情况,我无法回答你,但我可以告诉您,我治疗过几个别人认定一定会死的病人,他们最后都活的好好的。”
  闻从音这番话,反而让曾旅长心里放心不少。
  要是闻从音大包大揽地说一定能把人治好,曾旅长反而要担心了。
  曾旅长道:“你跟小耿现在立刻出发去码头,小耿,赵老出事了,他现在很重要,上面打算给赵老平反,你要负责给小闻同志提供一切方便,务必救回赵老。”
  闻从音不知道赵老是谁,但并不妨碍,她看到耿序严肃的表情时,意识到事情不简单。
  柳主任送她们出来,把提前准备的行礼箱子递给闻从音,“这事太匆忙,我也没来得及准备什么,里面是一些吃的还有钱跟票,你们千万别舍不得,该花花。”
  闻从音会意,握紧了柳主任的手,“柳主任,您放心,我跟耿序会尽全力的。”
  柳主任点点头,让小刑开车送他们去码头。
  码头那边早已有一艘小船等候。
  船夫跟闻从音、耿序两人一路上一句话都没说。
  海上深夜里十分寒冷,闻从音即便身上穿的再厚实,这会子也冻得脸色苍白。
  耿序没说什么,朝着她那边挪过去,解开外套裹住她,男人身上散发的热气热腾腾的。
  “还冷吗?”耿序低声问道。
  闻从音摇了摇头,想问问赵老是怎么回事,可瞧见那船夫在划船,便没开口。
  等上了岸,已经是三四点的时辰,路上没什么人,闻从音跟耿序边走边问。
  耿序拿过她手里的柳条行李箱,道:“赵老是先前曾旅长的老大哥,外交部副部长,先前因为跟苏联领导交情好,被人攻讦是苏修。”
  “但之前那个年代,咱们国家领导谁跟苏联关系不好啊?”
  闻从音纳闷地问道。
  耿序笑了一声,声音有些沙哑,“你说得对,赵老本身是清白的,只是可惜得罪了小人,因此68年就被批斗,下放到了牛棚,曾旅长先前一直让我偷偷地给赵老送东西过去,之前赵老的身体就不太好,这次不知道是怎么了。”
  闻从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什么也没问。
  “赵同志,我看您得赶紧拿定主意,”厦门某医院,急诊室门口,从急诊室里走出来的医生齐凯摘下头上的帽子,从头到脚都打湿了。
  他跟副院长对视一眼,朝着急诊室门口等了一夜的赵思涵走来,语气沉重,“令尊已经没多少时间了,如果你愿意,医院这边可以给令尊打强心针。”
  赵思涵脸色苍白,她熬了一晚上,眼里几乎都是红血丝,“怎么会,我爸爸一直很有精神的,他、他来医院之前还好好的……”
  副院长看着赵思涵激动的模样,心里暗道麻烦。
  这要是赵老先前没有平反的可能,死了也就死了,这些年在批斗中无缘无故死了的,病死的大官岂止一个两个。
  但现在,上面的意思是要平反赵老,这个关节赵老要是真没了,地方领导少不得有麻烦,他们医院也会受牵连。
  当务之急,是安抚好赵思涵。
  副院长道:“赵同志,我们能理解您的痛苦,但赵老的身体想必您作为女儿,心里也有数,他是肺心病心衰,能撑到现在,已经是很坚强了。无论是在我们这里,还是在北京的医院,我想结果不会有任何变化。”
  赵思涵听见这话,怔然跌落在椅子上,只觉得天旋地转,浑身发冷。
  她的父亲下放后,为了照顾父亲,赵思涵也跟着一起下放,父女两相依为命,互相扶持,好不容易等到曙光将近,却没想到父亲的身体要撑不住了。
  赵思涵几乎要崩溃。
  “赵同志。”
  就在齐凯跟副院长互相使眼色,催促对方让赵思涵早点拿主意的时候,耿序跟闻从音匆匆赶到。
  赵思涵听见声音,抬头看到是耿序时,眼里露出一丝希望,她眼神落在闻从音身上时,却愣住了。
  昨晚上她给曾旅长打过电话,曾旅长告诉过她会派一个医生过来帮忙,难道会是她?!
  “耿团长!”赵思涵忙站起身来,抬起袖子擦去眼角的眼泪,压下心头的慌乱,“我父亲的情况很是危急,医院已经下达最后通知,曾伯伯让您陪同过来的医生在哪里?”
  听见赵思涵这句话,齐凯跟副院长脸上的表情一瞬间都格外复杂。
  对于医院来说,病人家属提前联系其他大夫,何尝是对他们医院医疗水平的不信任。
  尤其是齐凯,他作为医院心内科医生,自认自己的医术,尤其是治疗心脏病的医术,在全国不敢说排第一,却也绝不是什么乡野村夫能比的。
  “我爱人闻从音就是旅长说的医生。”耿序立刻把闻从音介绍给了赵思涵。
  赵思涵的眼神落在闻从音身上。
  她愣了下,脸色一瞬间格外苍白。
  如果不是知道耿序跟曾旅长不可能拿自己的父亲生命儿戏,赵思涵都想问下他们到底是什么意思。
  闻从音把背包拿下来,看向齐凯,“现在病人情况怎么样了?病人在哪里?”
  她不是没看到赵思涵的脸色,但现在不是花唇舌功夫去说服对方的时候。
  齐凯看向赵思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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