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怎么不说话?”耿序转正过身体,看着她,两人的距离实在太近,近到闻从音能感受到对方炙热的呼吸。
“那、那个,”闻从音连忙拉开距离,做若无其事状地看着外面,道:“你怎么没跟我说过你家里的情况,你爸爸的职位好像不低。”
虽然只听得零碎几句话,但只看曾旅长的态度,跟耿序的反应,闻从音并不是傻子,耿序的父亲只怕大有来历。
耿序道:“之前没跟你提,是因为我以为他不会管我的事,毕竟五六年前我们就已经闹翻了。”
“闹翻?为什么?!”闻从音起了好奇心,追问道。
耿序敛眉:“我母亲在65年的时候意外失踪,有人宣称她是逃到国外去,我父亲为了自己的政治前途,宣布跟她离婚,并且很快娶了一个老婆。我相信我母亲不是那种会叛逃的人,所以坚决不肯跟她断绝母子关系,为了这事,我们就闹掰了。”
这可真是好大的信息量。
闻从音眨巴眼睛,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你的右/派是不是也是因为这个?”
耿序淡淡道:“可能有这方面的因素吧,但更多的是我不赞同现在闹文/革的做法。”
闻从音连忙伸出手捂住耿序的嘴巴。
她跑到窗户旁边,往外看了看,瞧见外面没人后才赶紧把窗户关上,然后跑回来,压着声音,“你疯了,这种话你也敢说出来!”
对wg疲惫倦怠的人岂止是一个两个,绝大多数人早就斗累了,斗厌倦了。
可没人敢说出口,因为谁知道这场灾难会持续到什么时候才结束。
耿序眼里带出一丝笑意,“你也是这么想的,不是吗?”
闻从音:“……”
这人可真是太吓人了,“你就相信我不会背叛你?”
“你不会的。”耿序语气很笃定,似乎这个事实就跟太阳从东边升起一样,无需质疑。
闻从音再次无语,但心里未尝没有被信任的感动。
她盘腿坐在床上,“不说这事,那你妈妈后来有没有消息?”
耿序脸色暗了暗,“当初她失踪是跟一个医生一起不见的,方云姐出来做证过,说我母亲失踪的时候,似乎是从家里被人扶着离开,可能处于昏迷状态。因为她喊了我母亲好几声,但是我母亲都没反应。”
“你家,那没有人看管吗?”闻从音小声询问道。
65年距今不过七八年,那个时候,耿序的父亲职位就应该不低了。
耿序脸上露出一丝无奈:“那几年正是很混乱的时候,很多hwb冲进大院批/斗,人蛇混杂。”
闻从音明白了。
按照常理,像耿序父亲那种级别的住处都会有警卫巡逻看管,可65年正是wg刚开始闹得轰轰烈烈的时候。
“也得亏方云姐作证,至少还有人愿意相信我母亲的失踪是不情愿的。”耿序道:“不然,光是这个因素,我这身军装都得脱了。这件事,我一直托人在调查,那几年太乱,很多消息都很难找到。”
“别太担心,我想吉人自有天相,婆婆会平安无事的。”
闻从音安慰道。
耿序盯着她,忽然笑了下,把闻从音笑得莫名其妙的。
“你笑什么?”闻从音直接问道。
耿序摇了摇头,“没什么。”
他只是觉得,闻从音比他想象的更好,在他碰到的那么多人,听到他母亲这件事,大多数人嘴上不说,背地里多半怀疑是不是真的叛逃了。
可闻从音却一点儿都没有怀疑的意思。
第24章 第二十四天第二十四天
闻从音要的几样药材,耿序都托人买来了,下了班后,她就带着耿序跟两个孩子忙着做药材。
药材要加工成粉末必须经过晒干烘烤才能磨成粉。
赶上天公作美,接连几天,岛上天气都放晴,难得的好天气,几天下来,那些药材才能拿回家磨粉。
家里人前后忙活,总算是在正月十五之前,把几样药材都做好,闻从音还贴上了药方名,备注上如何服用,对症什么病症。
葛大姐瞧着她在那边一顿写,都不禁感叹,“老耿娶你这媳妇算是娶着了,瞧瞧这么些药材,难为你还能这么有心想的这么周到。”
“也不能这么说,都是相互的。”闻从音写完备注,笑道:“方云姐给我们送了那么些东西,连给孩子都买了,我们这边上点心,帮点忙,不是应该的嘛。”
“那可未必,有些人,你对他再好,人家照样觉得应该的。”
葛大姐说到这话的时候,脸上露出些许怨气。
她抱怨道:“你不知道,我们家老赵给老家每个月都打钱,他老家倒好,从没见过有回送什么东西的。咱们也不是说图人家送什么值钱的,就是送些家里的特产也好啊,回回就知道写信,写信。”
闻从音听出葛大姐话语里的怨气,并不点评,她笑着岔开话题,道:“葛大姐,明天早上咱们什么时候约着去集会上?”
葛大姐说到集会,立刻忘了刚才的事,她兴奋地说起去年集会上有什么东西。
岛上远离内地,军区对军民私下交易,也是睁只眼闭只眼,对于公社的大集,那就更没有加以管束。
毕竟岛上不同陆地,很多东西都买不到,你不让军属跟当地老百姓交易,上哪里买去,供销社又不是什么货色都有。
“去年我们家买了几瓶米酒,老赵喜欢的跟什么似的,还别说,这地方自己酿的酒是真甜,还有,公社那边很多人也卖海货,你要是想买什么虾米、鱼干,明天集会上准有。”
耿向阳跟赵丽娜两个孩子都跟着听得津津有味。
包裹闻从音特地多花了钱,加快,她除了寄了些药材,还从供销社那边买了饼干糖果奶粉一并寄过去。
但即便是加快,到达哈尔滨农场那边也花了十来天。
这天,方云才从农场劳作回来,刚
回到宿舍,农场负责人就提溜着几个包裹过来,把一个厚实的包裹搁在方云她们宿舍跟前。
“方云,你的包裹,闽那边来的。”
听到是闽省来的,方云眼里露出喜色,对负责人道了谢,她室友带着她女儿出来,好奇地探头看了一眼,“这什么东西,你弟弟给你寄什么来了?”
“妈妈。”方云女儿方华瞧见母亲回来,小碎步朝母亲跑过来,要抱着母亲,可身上穿的衣服实在太臃肿,没跑几步就摔了。
方云忙过去扶起女儿,仔细地查看了下手脚,“没事吧,没摔疼吧。”
“没有。”方华摇摇头,小脸上左右冻得高原红,留着鼻涕,吸溜着,她想抬起袖子擦掉,方云看不过去,从口袋里掏出手绢,结果一看,自己的手绢也早就弄脏了。
哈尔滨冬日严寒,即便是黑土地也冻得梆硬,她们今天去农场主要是去扒地里去年没收割的豆子。
去年年底,大雪突如其来,偏偏赶上上面领导呼吁什么用小镰刀战胜收割机,但人力哪里比得上机械,随着暴风雪下的越来越大,上面总算下达指示,允许使用收割机。
但已经为时已晚,庄稼上都下满了雪,几乎冻上了,收割机这会子再下去,那也割不动那些冰雪。
人力在这个时候却总算战胜了收割机了,收割机下不去,但人可以啊,横竖冬日里没别的活计,领导一拍板,直接让农场知青下田扒地去。
要不然,这会子还没开春呢,方云何必下田地干活。
“方云姐,用我的吧。”室友小刘体贴地拿出自己的手绢。
方云怪不好意思地拿过,“那我回头帮你洗干净。”
“没事,不急。”小刘笑着说道,“你快看看包裹里是什么东西,要是有好吃的,咱们今晚可能美餐一顿了。”
小刘说这句话并不是不见外。
来北大荒这边开垦的知青无论来这地方之前是哪个城市的,到了这冰天雪地,都会自觉地拧成一根绳,知青们有什么好吃的一起分享着吃,谁要是家里有事,也会搭把手。
小刘家里是安徽的,先前家里寄了板鸭过来,也分了方云母女俩一起吃。
平日里,方云没时间带闺女的时候,更是小刘跟其他几个女知青捎带手帮忙看着的。
如若不是如此,以方云自己一个人,怎么能又工作又带孩子。
她笑着给闺女擦了擦鼻子,这才拿了煎刀拆开包裹。
拿包裹的时候,方云就有预感,这包裹里的东西绝对不少,可等拆开后,她还是震住了。
“这么多东西?”小刘惊讶地张大嘴巴。
“妈,糖,糖!”方华到底是孩子,瞧见那一大包糖果,眼睛一亮,一下扑了上去,嘴巴啃在糖果袋子外面。
“小华,别闹,让妈妈看看到底有多少东西。”方云把女儿抱到一旁,急忙拆开里面一个报纸包裹着的盒子,等把盒子打开,里面一包包包装的整整齐齐的药粉,上面细细地写清楚的用法、病症,让方云心里更是错愕跟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