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彼时玲珑正领着一众婢子在外侯着秋蘅起身,她见谢璨早早前来,这便上前相问。
谢璨未有多言,只说在外侯着秋蘅起身,有事相商。
玲珑瞧着谢璨面色不对,这便独身一
人先一步入了内,想要去唤一唤秋蘅。
因是前一晚间那厮未有明言作答,秋蘅本也睡不踏实,如今听得屋门开启,自也从床榻上坐起身来。
玲珑赶忙将谢璨一事报与秋蘅知,秋蘅听罢,只传了人入内与她梳洗,待到梳洗毕,才着人将谢璨请入内。
“你怎这副模样就过来了?”秋蘅心中细数,除了初次见他叫人欺负,再到入府后他将自己锁在屋内,他再不曾瞧过谢璨形容不雅之时。
“可是生了什么事?”说罢这话,秋蘅便抬眸去瞧玲珑,示意她将通屋奴仆都领了出去。
第155章 无奈的“剖白”本就是少年儿郎心慕神……
“阿蘅,当年在夏县的时候,你是不是忧心我日后仕途,所以才不想我在那时成婚?”
“自然。”秋蘅未有迟疑,“那时我以为你不过一介白身,日后纵你有通身才华,若无权贵与你铺上一条通天路,你只能被外放,终身不得志。”
“我长在路家十四载,见过了诸多碌碌无为之辈却因有权势的父母,才得以站在人前趾高气扬说着他的成就。”
“他们根本就是无才无能,却有个好的出身,所以永远都是人上之人。不独他们,他们的子子孙孙,也都会成为人上之人。”
“虽不知日后你的妻子是否会是你的心上人,但我知晓在那时替你择下婚事非是上乘之法,所以一直未应。”
听着秋蘅说出与那厮相近的答案,谢璨阖了目,嘴角漏了一抹无奈的笑。
“我会娶三公主,与她琴瑟和鸣。”
“你,”秋蘅一时语塞,“你不是并不瞩意三公主吗?”
“权利之下,哪里容得我喜不喜欢。”谢璨似是想明白了,他看向秋蘅,语调平淡道:“阿蘅,我其实有个意中人。”
“在我眼中,她是这世间最好的姑娘。只可惜,她并不瞩意我。”
“我本以为,今生若无缘与她成为夫妻,那至少可以终身不娶,一心惦记着她。”
“可我昨日忽然明白了,若我并无权力加身,她就会被迫嫁给一个不堪之辈。”
“原是如此。”秋蘅听罢,倒是不曾起疑。
本就是少年儿郎心慕神女,神女弗与,少年倾心,最是意难平。
“阿蘅,待我与公主的婚期定下,你也在同一日嫁去宣王府吧。”踌躇许久,谢璨还是将那厮的话脱口说与秋蘅知。
“这个谢家,并不是什么好人户。”
秋蘅听得同日成婚,那一刹她忽然就明白了宫中令她回府的深意。
“阿璨,你昨日可是见了什么人?”
谢璨一心扑在诗文之上,他并不是一个能明白权衡之术之人。昨儿晚间那厮离开,若是他专程将个中利害说与谢璨知,如此,谢璨会应下便也不奇怪了。
谢璨没有回答,只是瞧着秋蘅,瞧着她新妆初成的模样,缓缓抬了手。
“阿蘅,嫁去王府后,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浮生几十载,要替自己活着。”
他的手停在秋蘅云鬓旁,踌躇再三都没有再进一步。
就仿佛他与她之间,永远只能如此,绝无再进一步的可能。
“时辰不早了,我得去给祖父请安了。”谢璨收回手退却几步,而后又俯了身与秋蘅施了晚辈礼。“侄儿告退。”
他从来都只唤秋蘅单名,从未在她面前自称‘侄儿’,这是他第一次这般称呼,也是他余生都将如此的开始。
离了疏雨斋,谢璨未有停留,径直去寻了谢侯。
待到陆方通报入了内里,谢璨也不多加赘述,直言道:“祖父,待到我与三公主的婚期定下,还请在同一日许嫁三姑姑去宣王府。”
“何意?”明帝对秋蘅的心思,谢知言也是能猜得一二的。他当堂言明要待萧郴腿疾痊愈之后再提,内里意味何其明白。
谢璨挺直脊背,平静道:“陛下对三姑姑的想法,想来祖父也当知晓。但祖父也当明白,只要前朝还有何相,后宫还有何贵妃,那陛下就得斟酌一二。”
“既然公主曾言陛下有意叫三姑姑早早成婚,不论真假,一应从了就是。”
“若是真的,咱们也是顺了圣心。若是假的,那不是正好吗?”
谢知言摆了手,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若其言为假,那祖父便可将三公主假传圣谕一事和盘托出。陛下若是信三公主,那咱们这处总归还是要瞧着三姑姑的脸面的,必不会有失。”
“可陛下若是迁怒于三公主,何事落难,那何家的位置,不就是祖父了的吗?”
“何相无才无德,只因宫中贵妃才能多年恬居相位。若是能在此事上将何家拉下马,他日三姑姑再入陛下后宫,焉不知咱们谢家会是第二个何氏?”
“谁教你的?”谢璨归府几载,对文章一道他确实有几分慧根,可这等朝局平衡之术素来就非他所擅长的。
“无人教导,是孙儿忽然想明白了。”他抬眸直视谢知言,“男欢女爱是这世间最无用的东西,只有孙儿手握重权,才能登上顶峰,才能叫谢氏一族长盛不衰。”
“说得好。”谢知言对此很是满意,“那你可想好日后的去处了?”
“煜堂兄在吏部,若是兄长能去兵部,孙儿便想去户部。如此一来,咱们谢家岂有不进之理?”
“终于长大了。”谢知言起身行至谢璨身旁抬手拍了拍他的肩,“果真是要成家才能立业,赐婚旨意一到,你就长大了,知晓如何弄权了。”
“好好回去准备着吧,你的去处,我会替你安排好。”
谢璨辞了谢知言那处便兀自回了院子,明芳县主见他形容不整,正欲劝说几句,谢璨却言要请明芳县主好生拟一下礼单,早早准备起来。
明芳县主心下大喜,当即去办。
几日后,谢璨与三公主的婚期便已定下,六月十六,诸事大吉。
而秋蘅与谢璨,却未有半点上心,仿佛这一切都与他们无甚关系。
婚期已定,萧郴自不会再来寻秋蘅,而宫中也不知何贵妃使了什么法子,明帝也未有再生出借口来召秋蘅入宫。
秋蘅与萧郴的赐婚旨意早早落下,是以,虽未定下婚期,但一应事务也是早早准备起来的。
但谢璨与三公主的婚期定得这般着急,而侯府同时要操办两桩婚事,如此大事也叫大房二房暂且歇下心思,各自操办着自家房头的喜事。
又过了些许时日,眼瞧婚期日近,秋蘅终是令人去八表须臾递了个信,将秋媮寻了过来。
待到四下无人后,秋蘅才附耳与秋媮说了心中的想法。
“姐姐,那药着实伤身,真的不能再碰了。”听得秋蘅要她再去寻张娘子讨要这等药方,秋媮当即拒绝。“姐姐,那药若当真只是绝了子嗣尚好,若是服用多了,还有损你的性命。”
“先时你服用了没几日尚且需要饮上一月的汤药来调理,你成婚之后,若是世子与你同房,那,那岂不是得日日都服用?”
一想到秋蘅日日都要服那虎狼之药,秋媮哪肯应下。“姐姐,不若你就每日晚间都劝那世子多饮一些酒吧,男子饮酒之后,便无力再与女子同房了。”
“啊?”秋蘅蹙着眉头,很是不解。“可戏文里不是都说酒后乱……”
秋媮一时红了脸颊,只低声道:“我先时也是不晓得的,后来去向张娘子讨药,听她说的。那时姐姐是为设计谢老夫人,我便也没有提这茬。”
“如今既是为了避开,不若就多灌那世子饮酒就是。”这话说罢,秋媮垂着头又思忖一二,道:“我去给姐姐备些解酒药丸来,这样若是姐姐要灌世子酒时,也不会叫自己先行醉倒。”
秋媮说罢便要走,秋蘅却是扯住了她。“不急,你若是得空,再帮我寻牙人买两份雁户户籍。一男,一女,不拘银钱几何,尽管去办就是。”
“姐姐要走?”
秋蘅引着她一道坐下:“我也不瞒你了,待我此间事了,我必是要走的。可我与世子
的婚约是陛下所赐,没有和离,没有休妻,只有亡故。”
“届时,我少不得再易个身份。只是如今我无法再去取得户籍文书,只得找牙人去买雁户户籍。此事宜早不宜晚,没得书到用时方恨少才好。”
“那我也给自己备上两份,多费些银两就是。”秋蘅既要走,秋媮亦不会多留此处。
“阿媮,我若再走,不会再去什么城镇定居,只会择一处册林终老。你若是跟着我走,怕也只能是孤独一身了。”
秋蘅本就不曾打算婚嫁一事,独个儿终老也是不错的归宿。可这是她的选择,并非是秋媮的。
“我知晓姐姐担心我,但咱们一起过活不是挺好的吗?没了与人争斗算计,这样的日子简单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