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她兀自起身,走到半开的窗棂处,看着院中浓墨笼罩之下的树影,偶尔传来一声促织哀鸣,却已是短矣。
  秋气已起。
  因是谢侯生辰在九月廿一,如今时日已近,冯氏自也要操心起这档子事来。
  一早,她梳妆妥当之后,便急急来寻了秋蘅与之言说。
  秋蘅听罢,道:“是我这个做女儿的不上心,竟连父亲的生辰都不记得了,还得有劳嫂嫂提点。”
  冯氏见她露伤神之色,宽慰道:“三妹妹才将将回府未满一载,不知父亲的生辰也属正常,只是眼下时日近了,咱们还需抓紧些才是。”
  冯氏见秋蘅颔道,便又道:“我是想着如今咱们初归都城,好些关系都当梳理走动,所以这宴还是需大办的,我自拟了张单子,还得有劳妹妹去父亲那处相问一二,看是否还有错漏的。”
  秋蘅接过来瞧了瞧,只见那单子上罗列了诸多官员名讳,粗粗过眼,竟是要将大半个朝臣都请个遍。
  秋蘅蹙着眉头半晌不答话,冯氏便道:“妹妹,可是有何处不妥当?”
  “嫂嫂,郡主之事过去不久,虽咱们谢家择了出来未有牵连,但咱们毕竟不知宫中是作何想。”
  “如今,虽是有父亲过寿名正言顺的由头在,但保不齐要有言官参奏,说咱们是要拉拢朝臣。”
  “嫂嫂,不若这单子便先不要呈去给父亲了,我亲自去问一问父亲,看父亲是如何打算的,免得叫咱们好心办错事,凭白惹了父亲不悦。”
  冯氏听罢,亦觉有礼,这便离让秋蘅快些去谢侯院中相问一二。
  秋蘅应了,自是由玲珑陪着亲去了谢侯院中,与谢侯明言此事。
  “女儿觉着父亲寿辰是当好生操办一场,但毕竟先头有着逆王之事,女儿怕所请宾客不对,反给父亲招来祸事。”
  谢知言听罢,兀自抬手捋了捋颌下长须,少顷,他方道:“蘅儿细心,这宾客名单我自行来拟,转头叫人送去你院中。”
  “是,那女儿先行回去与二嫂嫂商量一二,叫二嫂嫂帮着一道先操办起来。”
  秋蘅离了谢侯那处,便指了人去报与冯氏知,待到名单一到,两人便也开始相互言说着采买操办。
  接连几日,秋蘅与冯氏皆忙得脚不沾地,此等情形落到大房眼中,自是气不打一处来。
  只是眼下二房正得谢侯亲眼,明芳县主一时也寻不到时机,她左思右想,只叫手下人盯仔细了去,好在寿宴那日寻一个错处,事后自己补上,再行挑拨。
  那寿宴定了午宴,虽说宴席摆在前院迎客堂内,但这院中景致亦是不可缺少的。冯氏已亲自去盯着宴间菜色与教坊献艺之事,秋蘅自是来瞧瞧这院中布置。
  秋蘅领着一众奴仆正在院中查看,忽闻前头一阵吵闹,不多时便有一个衣衫褴褛发髻散乱之人横冲入内。
  那人行经园子,见秋蘅一身青衣立在院中,只见她面似芙蓉柳如眉,面上一双秋水眼眸甚是勾||人,当即便觉身上燥热。
  “府上什么时候来了这么个美人?”谢焰色||心已起,上前便想将秋蘅扯入怀。
  玲珑听得是谢焰的声响,急忙挡在秋蘅身前,道:“见过焰郎君,这是侯爷的三女儿,您的三姑姑。”
  谢焰先时是被送往临州敬王手下的,但因敬王事发,他手下的兵马自也是要被收编了挪做他用。
  这谢焰本就不愿日日与一帮军汉混在一处,日日吃苦受罪不说,随意一个军汉都能指着他的鼻子骂。
  他本是侯府的郎君,无论嫡出庶出,终归是姓谢,何时受过这等子气?
  好不容易寻到了时机,谢焰便趁夜逃了出来回了禹南。
  不曾想,没多久就传来了逆王落马一事。
  谢焰怕自己被牵进去,就这么一路逃一路躲,在得知谢家未被牵扯进逆王一案之后,他方敢回都城侯府大门。
  “笑话,我祖父多年来未有纳妾,怎么就能生出来这么大年岁的女儿了?”
  谢焰不知先时兰夫人一事,自是不信玲珑之言。
  “小娘子莫要怕,你若是从了我,这侯府的富贵哪还会短了你的?”
  丁嬷嬷与玲珑见状皆挡在秋蘅跟前,丁嬷嬷道:“焰郎君,这的的确确是你的三姑姑,是兰夫人所出,去岁侯爷才将三姑娘寻回的。”
  此时谢焰已认定他们皆在哄骗与他哪里肯信,他左右推开几个,上前便扯住了秋蘅的手。
  秋蘅挣脱不开,自被他扯着走,左右立时高呼来人,不多时就将后头的冯氏也一并惊动了。
  “焰侄儿,你快些放手!”冯氏亦上前,朝着左右的怒道:“都是死的不成,还不快些拦下来!”左右之人登时上前强行将秋蘅自谢焰手中扯回来。
  “焰侄儿,这真真切切就是你三姑姑,你莫要再与先时在禹南那般不知深浅,若你胆敢对你三姑姑起了歹心,侯爷定是不会饶过你。”
  冯氏也不与谢焰再行多言,只自己盯着谢焰,叫玲珑与丁嬷嬷先行陪着秋蘅回去疏雨斋。
  冯氏粗粗估算了下时辰,料得秋蘅当是回到院中,这便亲去寻了谢侯,将先前之事报与谢侯知。
  “父亲,媳妇先时想着三妹妹终是在室女,总不好身侧日日都带着个男子护卫。可如今焰侄儿这一出,还是得劳烦父亲再寻个得力之人护卫三妹妹才好。”
  谢焰此人品性何如,谢知言自是清楚。
  因是先时有着秋蘅被劫一事,但凡秋蘅外出,谢侯总会指些得力之人护卫。
  只是如今侯府宅院中又有了对秋蘅起意者,谢侯自也得再择一得力之人。
  谢侯言说心中有数,便叫冯氏自顾回去便是。
  冯氏离开之时,谢焰自也回到了大房院中,虽他非是明芳县主所出,但终归是做了十几年的母子,明芳县主也不好叫他一身污秽立在院子里,自是寻人重新替他梳洗一番。
  待谢焰梳洗罢了,他心中还念着秋蘅的容色,这便道:“母亲,府中何时出了个三姑娘?”
  明芳县主听他提及秋蘅,料他初归府中定也是叫秋蘅这等容色给迷了心窍去,这便厉声道:“那是你祖父旧时妾室所出,跟那小妾的模样生得一般无二,皆是讨人嫌。”
  “怪道祖父多年不曾忘记旧人,原来那兰夫人竟有如此美貌。”
  谢焰这话才出口,明芳县主便知晓他的心思。
  “你莫要动这不该有的歪心思,她再如何讨人嫌,都是你三姑姑,都是你祖父护在心尖上的人。”
  “你若是动了碰了她,你祖父必是要动怒的,怕是杀了你都是有可能的!”
  第88章 张氏秋兰这个色||欲||熏心的杀才……
  明芳县主这话确实叫谢焰唬了一跳,可她也非是随意吓唬之语,毕竟先时谢老夫人下场几何,她可是清楚明白的。
  如今大房才从逆王一案中择出来,偏自己这庶子又盯上了秋蘅那处,岂非是要将二房的头颈伸出去叫大房砍么?
  二人正说话间,玲珑便亲来拜见了明芳县主。“大夫人,我家姑娘有言,既是焰郎君归府,自也是需安排院落的。”
  “三姑娘叫婢子前来问上一问,不知焰郎君属意哪处院落,三姑娘也好着人自去打扫修整。”
  谢焰眸色一转,心中已然起了语音,这便道:“那就在三姑姑院子旁随意指个院子就行,我不挑。”
  谢焰这话才出口,玲珑便知他不安好心,都与他明言了秋蘅乃是他的三姑姑,竟还有如此恬不知耻之辈,难不成还想借口离得近些,好时不时去秋蘅院中占个便宜不成?
  玲珑没能应下来话,那明芳县主自也不愿让谢焰此时去招惹上秋蘅,以免又给大房招祸,这便直言说自己会去指人给谢焰安排院落,不必秋蘅挂心。
  得到明芳县主此语,玲珑心中欢喜,这便也行礼离开,自回了疏雨斋去,将这一通话尽数报与秋蘅知。
  “这个色||欲||熏心的杀才!先前便与他明言了,这是他三姑姑,顶着辈份血缘他竟还不知死心,还敢起那龌龊的脏心思,合该叫侯爷将他打出去才是!”
  丁嬷嬷听罢便是生了好一通气,一旁玲珑亦道:“是呀,姑娘有所不知,这焰郎君先时在禹南便是如此,时常上街市抢掠了女子回院,占了她们身子叫她们不得不从了他。”
  “因是侯府根基在禹南,府中多赔了些银两,才将好些事都压了下去。不想,他如今竟将主意打到了姑娘身上,当真是个不要脸的坏坯子。”
  秋蘅听了,倒也未将这事摆上心。
  这偌大的侯府从内到外皆是烂透了根的,能出谢焰这般人,也不足为奇。
  “罢了,左右日后我若离了疏雨斋,自多叫些人跟着就是了,想来有父亲在,那谢焰多少也是会收敛一二的。”
  高门宅院里头脏事多,秋蘅先时在青州时便听过不少。
  单是青州下头几个县的明府宅中,就闹出不少没脸没皮的事,更遑论谢家这等侯门大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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