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大人让妾穿着这身衣裳去谢府,怕也是早就做了打算要让妾与谢侯相认,既是如此,大人不妨直接言说大人想让妾做的事吧。”
  这厮费了如此大的周折,必是存了旁的打算的。
  “大是想要妾为察子内应,还是想让妾帮着将谢家满拉尽数拉下马。”
  “我想你嫁我为妻。”那厮如是说着,“国法有言,官民不婚。我想娶蘅娘,自是要去查一查蘅娘的身世。谢家查不出来的东西,天禄司却是能查得出来。”
  “我查到了蘅娘的身份,而谢璨也已经寻上门来,既是蘅娘必会让谢家人瞧见,自是要好生妆扮,哪怕吓一吓那谢老太太也好。”
  秋蘅想着自己立身于谢老太太跟前之时,她那面如死灰的模样,心下忽然有些解气。
  只怕她万万没有料到,十几年后,还会有另一个兰夫人到她面前日日让她心下不爽利吧。
  “兰夫人的近身嬷嬷已让天禄司中人拿下,蘅娘若是不愿回到谢府,我自会让她消失。”
  “你莫要伤人性命!”秋蘅出言阻止,那嬷嬷拼了性命将自己带着逃出,她又如何能将这嬷嬷推入死局。
  “蘅娘放心,我至多就是将她送走,让谢家人此生都寻她不到罢了。我属意蘅娘,自不敢伤了蘅娘在意之人的性命。要知道,如蘅娘这等野性子的人,若是一个不慎,我怕是懊悔终身。”
  秋蘅听着他这起子没脸没皮的混话,两颊登时如同火烧,这便又退开几步,自顾朝着临窗处坐了。
  她看着空无一人的街市,想着谢侯与兰夫人,又想着这混帐羔子方才言说的话,忽道:“若我非是谢府姑娘,大人依旧想要娶我,那大人该如何安置我呢?”
  那厮得闻秋蘅问起此等话茬,心下欢喜,道:“我自是会再寻一官宦人户,将蘅娘的名字记上那家族谱,如此便可上门迎娶了。”
  秋蘅忽冷冷笑了声:“大人从始至终都想着如何给我安个高门身世,让我得以配得起大人的官身,那大人怎么从来都不曾想过,要抛了自己的官身,与我一道去山间过乡野之人的日子呢?”
  “你们男子皆是如此,从来都只先肯为自己着想,不管不顾我们女子的想法,总自觉是在为我们好,那你可当真知晓我中意什么吗?”
  秋蘅双眸冷冷瞧着他,“我不喜欢刺绣,不喜欢下厨,可我偏生就要将这两样学精学好,因为我只要离了路家,我便是得靠这两手技艺讨生活。”
  “我七岁时便知自己非是路家千金,我每日里都过着惴惴不安的日子。我努力讨好路家上下,我努力活成旁人眼中可为赞叹的大家闺秀,从来都没有人问过我,是不是喜欢这些。”
  “我原以为我一直努力讨好旁人,天长日久之后,就算毫无血脉关系也该生出些亲情才是。可我错了,在脸面跟前,我这十几年来做做的一切都不值一提!”
  “大人,我只想要一个家,一个只属于我自己的家。我想终身不嫁,我也厌烦了终日讨好旁人的日子。所以,大人你所思所想的这一切,都不是我所想要的。”
  “我想要的,大人给不了。大人也莫要再说属意我了,大人根本只属意你自己。”
  第60章 心狠他总以为自己待她极好,却连她的……
  秋蘅说罢这些,也无心再去想那黄狸奴是否会发怒,只自顾走到外间半倚在那凭几之上,再无言语。
  他看向外间的秋蘅,却不敢再上前半步。
  秋蘅言说的这些,他确实从未想到过。
  他自觉女子在这世间必是要寻一男子来依靠,而自己既将她摆在了心中,自是最好的可依之人。
  他想娶她,故而指了手下人派去查探了秋蘅的身世,还着人将那媪妇仔细看护,只为让她能安然得入谢府,自此有了谢家姑娘的身份。
  什么嫡出庶出根本不重要,只要她是官家女子,他自也是能明媒正娶的。
  可她却说,她厌倦了这些宅院里的勾心斗角,她只想寄情山水过着寻常人的日子,而这些,都是自己所不能给她的。
  他总以为自己待她极好,却连她的喜好都不为所知。
  他似乎,当真如她所言一般,没有这么属意她。
  秋蘅自在外间枯坐一夜,时至晨鼓声响,她便独自回转八表须臾。
  秋蘅一夜未归,秋媮亦是担忧不已,她见秋蘅归来时面色不佳,追问再三她却任是不愿言语。
  秋媮料想与谢家之事有关,偏是嘴皮子笨问不出个所以来,这便也只能退到后厨又做了些饭食来捧与秋蘅吃。
  因是心中存了事,秋蘅不愿进食,只推托说是困倦,这便自解了衣衫躺到床榻之上。
  秋媮知她是不愿再提,便也只能做罢,只依时做了饭食摆进来。
  秋蘅如熬油般熬了两个日夜,这日夜里便又发起了高热。
  秋媮只得连夜取了帕子搭在她额头,又另行煮了汤药来与她吃。
  秋蘅如此折腾了一夜,迷糊间倒是打定了一个主意。
  她得先将秋媮送走。
  无论自己是否会被谢家认回去,秋媮都不能再留在自己身侧了。
  如若不然,怕是谢老太太动手之时,秋媮也是会被一并牵连了去。
  打定主意,秋蘅这便自顾披衣去寻了秋媮。
  彼时秋媮正在厨下替她熬药,她见秋蘅披头散发便出了门,心中疑她身子不好,这便急急迎了上去。“姐姐可是觉得身上不好?”
  秋蘅摇了摇头,将秋媮拉至一旁,道:“我想了想,咱们如今只靠我的绣活,进账有限,我想让你去进些香木来,如此我也可另行配制一些香料,咱们一道制些香囊摆在铺子里出售。”
  秋媮闻言很是诧异,这等子事缘何能让她急成这般,竟是连梳妆都不肯等了。
  秋媮不免想起初时来都城前的情景,这便道:“姐姐是又要赶我走吗?”
  秋蘅面上略显尴尬,道:“不是赶你走,是想你替姐姐寻些上好香木回来。”
  “姐姐缘何不肯同我说实话呢?先时姐姐便是如此,先将我交托给了林楚那厮,自己独自个儿去面对谢家的刀斧,如今姐姐又托了旁的借口要我走,怕不是谢家又要伤着姐姐?”
  秋蘅自不肯与她言说实话,只是推说想要再多赚些银钱进账。
  秋媮心中焦急,左右不肯离去,硬是要与秋蘅在一处。
  秋蘅别无她法,这才将自己的身世挑拣了与她言说。
  “谢老太太对那兰夫人尚是如此,想来必也是要除了我的。如今这位谢老太太未曾下手,想是身子不好,还未能腾出手来。所以,你得快些离去,我怕届时我未必能护得住你。”
  秋媮听罢,后背已是惊出一层薄汗。
  她原以为路家那些宅院里的那些腌臜手段已是令人不齿,却不想谢家更甚。
  秋蘅虽有着侯府姑娘的出身,最终却落了个差点惨死的命途。
  秋媮心觉后怕,急道:“姐姐,咱们一起走吧。去哪里都行,咱们就寻一处山间老林,不再与人交谈,不再收留那些无家之人,避世而居。”
  秋媮所言也是秋蘅心中
  所想,她又何尝不想如此,只是眼下怕不单是那黄狸奴的耳目,谢家也会派了耳目来盯她。
  秋蘅左右思量,随即颔首,道:“眼下定是会有人盯着你我,咱们先行慢慢安排,若我逃不脱,你自顾先行,我总是会想着法子脱身了去寻你的。”
  秋媮点头,道:“那咱们去哪里呢?”
  秋蘅细想了想,道:“去越州吧,在越州住个几年,咱们再行更换地界儿。若是能逃脱得出,怕是得周转个几年,才能觅到定居之所。”
  秋媮连声道好,这便又扶了秋蘅上楼去歇下,随后自己便开始闭锁了门户仔细挑拣着行囊细软,只待秋蘅身子一好,便是要走了的。
  谢家老太太经秋蘅这么一吓,昏睡多日未醒,医官换了一个又一个,最后都惊动了宫中。
  太后指了宫中太医前来诊治,太医搭了脉,也不过就是言说惊惧所致,实乃心病尔。
  太医另行开了方了,于嬷嬷也嘱了人去熬煮,自己是片刻都不敢离开谢老太太身侧。
  谢老太太在灌下了几日汤药之后,这日夜间终是惊叫着坐起了身。
  院内伺候人都被唬了一跳,皆齐齐赶往谢老太太院中。
  “她回来了,她不肯放过我,她还是不肯放过我……”谢老太太口中念念有词,于嬷嬷怕底下人听去了,便让她们尽数却出三丈外,不得靠近半步。
  “郡主,她死了,她死了很多年了,死无全尸!”
  于嬷嬷上前不住地替谢老太太顺着气,“她不可能回来的,那个秋氏只是长得有些像罢了,不是她,不是她。”
  “她死了,她死了十几年她还是不放过我!她凭什么跟我争!我是敬王府的郡主,她就是个犯官之后,一个贱||籍女子,她也配跟我互称姐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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