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方嬷嬷自知理亏,偏又寻不出来借口,只得连连告罪:“王妃恕罪,老奴也是瞧着这蘅娘子带着咱们县主在逛园子,怕她是个要带坏咱们县主的人,这才急急来告。”
  宣王妃瞧了她一眼,又道:“你自幼瞧着她们长大,对她们事事上心,这我是欢喜的。可也不能听风就是雨,险些赶走一位能让她们静下心来学的人。”
  方嬷嬷听罢,只得连连应下,言说皆是自己的过错。
  方嬷嬷终究是宣王妃的陪嫁婆子,她自也不会更多说重话,只言说自己累了,便让她退出去了。
  方嬷嬷出去之后,心里不免对秋蘅更厌恶几分。
  她不过一介平头百姓,自己可是宣王妃的陪嫁,打狗尚且看主人,通个王府里头谁人敢不给她几分脸面?
  偏秋蘅一个刚来都城的外乡人,竟也不端着敬着自己几分。
  方嬷嬷瞧着这渐渐灰暗的天际,心想日后定是要好好给这秋蘅长长记性才是。
  秋蘅回到兴化街的铺子里,甫一入门便扯了面纱,随后寻了把团扇来,不住地煽着。
  一旁秋媮急忙将摆在井水中凉着的银耳莲子羹取来,递给了秋蘅。
  秋蘅接过饮罢一盏,这才稍稍觉得舒心些。
  “姐姐今日可还顺利?”秋媮见她如此模样,料想这王府大院之人必然个个不是好与的,只怕她是要吃亏。
  第35章 不识好歹看来蘅娘子的话,倒是比我说……
  “旁的倒都顺利,两位县主也确实皆是直爽脾气,只要我用心教便是了。至于那宣王妃,只要我能将两位县主教好,她自也不会与我为难。只是……”秋蘅忽止了话。
  上晌宣王妃来时萧韵与萧凝不曾发觉,但秋蘅却是眼角扫到了的。
  后来她离去之时,又见宣王妃身侧的方嬷嬷眼中满是愤恨,心里也将上晌之事猜得了个大概。
  大抵便是自己让两位县主出去院中走走一事传到了这方嬷嬷的耳中,方嬷嬷便去请了宣王妃来,想抓她一个现行,好让自己吃罪王妃因此受罚。
  不想,她只是让二位县主稍做歇息,待歇过之后便又行刺绣。
  方嬷嬷没能抓个现行,自是少不得要吃一顿排头,故而瞧她的眼神带了怨气。
  秋媮见她不语,心下担忧,又道:“只是什么?”
  “先时王府来的那位方嬷嬷,你可还记得?”
  秋媮点了点头,秋蘅便又道:“那日她来,又不肯言明王妃为何要召我去王府,我怕是与我的身份抑或是于谢府有关,一路上都不肯多言说半个字。”
  “想来,是那位方嬷嬷觉得我那日言行不妥,冒犯了她,故而她也要给我施些手段,好叫我吃吃苦头。”
  “那可怎么办呀?”秋媮皱着眉头,满脸皆是担忧之色。
  “姐姐,咱们如今刚来都城,身后又无人撑腰。那个方嬷嬷虽是奴婢,可她终究是王府的人,那宣王府必是不会护着咱们的。”
  “放心。”秋蘅拍着她的肩头,笑道:“只要我用心教授两位县主的技艺,那宣王妃自是欢喜。”
  “方嬷嬷再怎么得脸,都只是一个奴婢,她断不会冒着吃罪主子的风险来与我较劲。”
  “我估摸着,她至多也就是不给我好脸色,寻人盯着我的错处罢了。日后我再多仔细小心些,待有了合适的机会,再赠她些许金银,将这事抹过去便是了。”
  秋媮听罢,这才稍宽心几分。“那姐姐先去梳洗一下吧,我去准备饭菜,待用罢饭姐姐就早些歇息吧,明儿还得早起去王府呢。”
  秋蘅应下,这便也自去梳洗歇息了。
  折腾了一整日,又时逢夏日,她还当真是毫无胃口,只想脑袋沾了枕头便睡去。
  待秋媮备好饭菜再去寻她之时,见她已然熟睡,便也不好再叫她,只是替她灭了屋内烛火,这便退了出去。
  秋媮心道,明日她必是要早些起来,好给秋蘅备些爽口的饭食才是。
  秋蘅这一夜睡得还算安稳,第二日她收拾妥当,待用罢了饭菜,便见铺子外停
  了一驾马车。
  那马车上的车夫见是秋蘅,这便跳下车来,同她见了个礼。“蘅娘子,奴是宣王府的马夫,受了王妃之令,前来接蘅娘子去王府的。”
  秋蘅有些诧异,王府车驾她是见过的,那通身的气派着实让她有些不敢出入。
  而面前这车驾,虽无那些奢华装饰,但也瞧得出来非是寻常人户可用的。
  那马夫见她踌躇不前,这便又扯了身上的令牌,道:“王妃言说蘅娘子恐是不惯府中迎贵客的车驾,这才安排了这辆稍小些的。”
  “县主见蘅娘子昨日面色不佳,恐娘子晚间不得安睡,又要早起,这才指了奴来接娘子。”
  秋蘅见那人身上的令牌确如她昨日在宣王府中所见的一般无二,这便也安下几分心,她又嘱咐了秋媮好生看着铺子,这便上了车驾,与那人一道去了宣王府。
  秋蘅行至王府之时,听竹院正堂里头,两位县主已然在等着她了。
  秋蘅这便行进去,与两位县主坐在一处。
  三人面前各摆了一个绣架,萧韵坐在最左边那处,萧凝坐在最右边那处,唯秋蘅居中,正好可左右环顾相看。
  两姐妹各自居于左右绣罢一个寿字,却见秋蘅正以鲛丝绣着花样。
  那鲛丝虽是贵重,但素来不能直接落针,需混着与旁的丝线一道绣才好。
  原因无他,只是因为这鲛丝虽能随着光亮明暗略泛微光,可直接相看,却是看不出来颜色。正是如此,多数绣娘才会混着旁的丝线一道来绣。
  萧氏姐妹二人瞧着奇怪,但见秋蘅绣罢一处,这才道:“蘅娘子,你单以鲛丝来绣,可能瞧出来落针之处?”
  萧凝亦道:“从我这处看,倒是半点也瞧不出来蘅娘子在绣什么。”
  “二位县主之后要给太后殿下献礼,总是该先习惯在有鲛丝的绢布上绣才是。故而我先行绣上两块底样,待二位县主熟悉针法后,便要在铺了鲛丝底纹的绢布上习绣了。”
  萧韵不解,道:“蘅娘子不是说,待我与阿凝绣完寿字之后,再由娘子来补笔么?为何还要先绣一块,让我与阿凝在这上头习绣?”
  “是呀,若是在已然绣了底纹的绢布上习绣,那这寿字怕是绣得不会太好看。”萧凝也不免有些担忧。
  “二位县主说得都对。”秋蘅摆下手中银针,道:“我先时听王妃提起,言说宫中三公主去岁就已然送过一幅百寿图。此次,虽是加了一番新花样,但终究是由我来补这笔。”
  “我觉得,还是需要让二位县主熟悉这鲛丝的习性,若然入宫之时太后殿下相问,二位县主也可自行做答。”
  秋蘅这话说得何其含蓄。
  小姑娘家有时为了些许面脸,扯一两句小谎本也没什么,既是众所周知之事,听过便罢了。
  想来正是如此,这二位县主也才敢同人讲自己一直苦习刺绣技艺。
  再者,有宣王妃在前,寻常人户必不敢在背后嚼这舌根。
  而这人不但敢与宣王府过不去,甚至还能将这消息递到宫中太后殿下跟前,想来这身份亦是贵重,丝毫不差于宣王府。
  如此一想,秋蘅自也猜得到后头诸事。
  倘或太后殿下寿辰之时,萧韵与萧凝一道献上这份寿礼,必是会被旁人刁难一番。
  眼下秋蘅已负责教习二位县主技艺,若是届时事发,让这二位县主在宫中受了气,自己如何还能讨得了好?
  萧韵听罢,恍然大悟。“娘子说得是,若我与阿凝答不出这内里奥秘,太后殿下自是会疑心。届时再向我阿娘发难,便是不好了。”
  秋蘅点罢头,又道:“虽说不过月余就要献礼,但这凡事还是需要做两处打算。我想着,若当真不行,在二位县主绣罢寿字之后,恐还得辛苦一二,来以鲛丝绣最为简单的水波云纹。”
  “届时,寿字在前挡却诸多位置,水波云纹只需大致绣得一二便好。如此,这份寿礼便皆是出自二位县主之手,旁人再也挑不出半个错漏来。”
  萧韵听罢欣喜,反倒是萧凝神情有些担忧,她摆下手中丝线,道:“蘅娘子,虽我与姐姐在娘子指点之下略有长进,可若当真由我们来绣,只怕是这图不够精美。”
  萧韵亦道:“这技艺也非是一日可成,怕是届时寿图不够精美便是不好了。”
  “二位县主放心,妾想了个法子。”秋蘅看向左右,道:“妾想着,不若就由妾再以鲛丝绣上一幅观音像。”
  “届时,王妃可将我所绣的观音像为底,再将二位县主所绣的寿字为面,制成双面挂轴。”
  “二位县主在献寿礼时,便悄悄与太后殿下言说,说内里自有奥秘。待太后殿下私下再去瞧时,必定欣喜。如此一来,县主们也不必在人前太过打眼,太后殿下心中也欢喜。”
  “只是这事,还得报与王妃,听一听王妃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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