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她懒怠与他争执,又觉指尖有些刺痒,这便轻挠了挠手指顺势将头埋在了石壁那处。
  黄大人瞧得她行动有异,未待开口,十六便已归来。
  秋蘅睁开眼,见他与十六一道行至洞口,二人又附耳轻声说了些许话,瞧着势头,约莫是已事成。
  黄大人听罢十六传来的消息,语调中带了笑,直言让秋蘅与他们一道走。
  秋蘅自也不能拒了,只得拢了拢身上的斗篷,这便跟在他们身后一道行出了山洞。
  外间玉尘已止,满目苍白遮盖了枯枝败叶,亦阻了前路。
  秋蘅提着厚重冬裙,一深一浅勉强踩着他们二人的脚印前行。
  走出一段路后,黄大人方觉秋蘅步履艰难,这便伸了手,要引着她一道前行。
  秋蘅见此,想到先时他的戏弄,这便假装看不见,自顾朝前行去。
  他也不气,只调整了步子,瞧着她一人前行。
  因是昨夜伤了脚踝还摔了一次,秋蘅的双足本就有些不适,现下经这冰雪拍打,已是有些不听使唤。
  黄大人在其后见她动作愈来愈慢,自也想到了昨夜之事,当即大步上前,在秋蘅的惊呼声中将她单手抱至胸前。
  秋蘅自要推拒,未待她开口,黄大人便道:“娘子若再如山龟一般行走,怕是等这雪尽数化了也下不了山。”
  秋蘅听罢便知他又在奚落自己,偏此时双足甚僵,已然使不了劲挣扎,便也只能装作听不见,由他去了。
  他
  抱着秋蘅走下山,山下一颗老树上栓了两匹红鬃马。
  一旁十六先他一步,将其中一匹牵来与他,他便将秋蘅先行放至马背上,随后也一并翻身上马。
  这一次,他们的出行很是顺利。
  当日,他们便来到了惠州。
  几人打马行至驿馆,黄大人与十六自取了官身递与驿卒,这便要了三间房去。
  身在驿馆,秋蘅便也无处可逃,只得安分地住下,并向驿卒讨了桶热水,随后开始稍稍清理自己的身子。
  秋蘅才将身子洗得一二,外间就传来了叩门声。
  她只得将冬衣随意套了套,而后取了斗篷裹上,这才敢去开门。
  外间立得也非是旁人,正是那黄姓大人。
  秋蘅瞧见他便有气,偏还不能发作出来,只得自顾朝内里走去,将他一人晾在门外。
  他也不恼,手中提了一个包裹,这便跟着秋蘅一道行至内室。
  他将包裹摆到床榻之上,道:“里面有换洗衣物。”
  言罢,又从腰间自取出一个青瓷小罐摆到秋蘅跟前。
  “每日早晚各抹一次,治你手脚的寒疡之症。”
  秋蘅略略诧异,却依旧接了过来,道:“大人可能将我的包裹还我?”
  那布包之中可是秋蘅所有的家当了,凭白赔了去,总是心有不甘。
  “娘子急什么?”他似乎又来兴致,这便与秋蘅相对而座。
  “待我送娘子至苍州,自会还你。”
  秋蘅听罢,自是在心中暗暗吐了他一口唾沫星子,只当是自己方才不曾问过,冷了声道:“妾要更衣,还请大人回避一二。”
  他听得秋蘅用如此生硬的言语逐客,自也不能多留,只得退了出去。
  秋蘅将门栓放下,这才回转内室打开了那个包裹。
  内里,是一套全新的冬裙,并几只样式寻常的金银钿子。
  秋蘅将这些摆到一旁,这便扯了棉被上榻,自顾休息了。
  翌日一早,秋蘅便起身梳洗,换上了新的衣裙,再与那二人一道离开。
  许是何正已将目光移到他处,余下路程过于平静,不过一月有余,他们就来到了赤河县城。
  再有半日脚程,便能到达苍州。
  是夜,秋蘅已然睡下,而在一墙之隔处,十六正与黄大人细细禀报。
  “初九传来讯息,东西已然送呈宫中。”十六将一个纸卷取了,递于黄大人手中。
  黄大人接来看过,随后将其焚去,这边朝着左近墙壁看。
  十六自晓他是在念着秋蘅,便道:“差事已然办妥,咱们一路也未有休息,不如,明日出去逛逛吧。”
  他见黄大人未有回应,想他定是尚有踌躇,又道:“头儿,明日过后,就此收了心吧。”
  黄大人忽抬了手,语气中似是带着笑。“十六,我本无心,如何收得?”
  十六闻言,这便行退了出去。
  黄大人站身来,大步行至那石墙跟前,随后将手拂了上去,良久,他才移步上榻合衣睡去。
  翌日晨起,秋蘅早早便梳洗妥当候在屋内,便是在等他们唤她一道起程。
  怎奈她独自在屋内坐了一个时辰,都未见屋外有人叩门。
  秋蘅心下不安,左右思量之后,便要推门去寻那黄大人。
  怎料她才推开门,便见黄大人立在她屋外,似是站了许久。
  秋蘅心下奇怪,却也不敢多问,生怕凭白探听了天禄司之事,徒给自己惹了事端去。
  只是轻轻的唤了他一声,“大人?”
  黄大人得见秋蘅,道:“今日随我出去逛逛。”
  秋蘅虽心下疑惑,心中稍忖了忖,便颔首应了。
  此时她人在屋檐之下,由不得她不去低这个头。
  也不知这位黄大人心中又有何盘算,可是又要拿她做个局子?
  秋蘅如是想着,低垂着头小步跟在他身后。
  赤河县与岷州相距不知几千里,纵是何正在岷州有通天的手段,他们已然行将至此,想来这手也是伸不过来了。
  只是,这天禄司中之人定是不会地无用之举,莫不是他心中又起了旁的坏心思?
  秋蘅苦思无解,这便一壁思一壁走,稍有分神,便直接撞上前人。
  她忙不迭言歉,抬首方知前头立着的人,正是黄大人。
  “余娘子不必如此,我若要杀你,你活不到今日。”
  许是瞧出了秋蘅的担忧,黄大人忽伸了手,指着一家首饰铺子,道:“我要买些饰物,因身边只娘子一人,便想要娘子帮着挑拣。”
  秋蘅听罢,半信半疑地点了点头,随后提裙入内。
  赤河县并不大,虽此家首饰铺已是县城中最大一家,但较先时在青州所见的饰物,仍是差了许多去。
  秋蘅在铺中略略瞧了几眼,这便道:“大人是要送何种物件?簪,钗,璎珞,还是耳坠镯子?”
  “娘子尽管挑便是,不拘款式银钱,只要挑出最好的便是。”
  秋蘅听罢,不禁腹议少许。
  这天禄司之人果然都是赚买命的银钱。
  她又转了一圈,忽停在一根赤金红玉镙丝簪前。
  黄大人见她驻足已久,道:“这根最好?”
  秋蘅摇了摇头,“这根样式是多年前就有了的,现下买去相送怕是不合适。”
  “余娘子先时曾得过这样的簪子?”
  秋蘅伸出手将这簪子捧在手中看了一道又一道,“从前,有位夫人说,待我及笄,她便将此物赠与我。”
  “那之后呢?”
  “没有之后了。”秋蘅将这簪子摆回去,“我没有及笄礼,自也不会有这样的簪子。”
  言罢,她又复在铺子中行了一圈,这便直接退了出去。
  黄大人也不拦着,见她离开,这便也一道跟了出去。
  “大人,这赤河县虽近苍州,但地界儿着实小了些,里头的饰物也非是时下兴盛的。恕我多言,大人若是要赠人为礼,还是去苍州看看吧。”
  他们既是天禄司中人,这等饰物直接在都城挑选便是,缘何要来这赤河县?
  秋蘅左右思量,便觉这黄大人定是存了旁的心思。
  她不想再继续钻进套中沦为棋子,便也只得如此言说了。
  帏帽之下的人不知是何表情,秋蘅亦不敢看他,只听得他言说了句让她在此候着,便离开了。
  秋蘅也不走,这便自顾往旁上移了几步,静静候着。
  黄大人前后离开约莫一盏茶,待他回来之后,这便与秋蘅一道回了驿馆。
  回去之后,秋蘅惴惴不安了一个日夜,所幸第二日,黄大人还是如约来唤她离开了。
  快马半日之后,他们便来到了苍州城外。
  黄大人翻身下马,随后又将秋蘅自马背上扶下来,这才接过十六手中的包裹递给了她。
  秋蘅接过手,却觉内里甚重,心下疑惑,这便直接抬头瞧着黄大人。
  “里头有我给你的东西,四下无人之后再打开。”
  他说罢,又自袖中拿出了两吊钱交于了秋蘅。
  “孤身在外,财不可露,若需买些食物,便先用这些铜钱吧。”
  秋蘅一并应了,但见黄大人未有离去,又道:“大人可还有吩咐?”
  黄大人瞧着秋蘅,她此时一身素色冬裙,身上披了件黑色斗篷,发髻不过一个时下最简单的惊鸿髻,发间只两根银钿子,再无其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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