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秋蘅如是说着,将怀中藏着的食物尽数取了出来。
  “大人饶命!这些是小妇人讨来的食物,求大人饶命,小妇人真的知错了!”
  领头之人看着一地的冷食,又见她混身污糟,这才抽剑入鞘。
  走了没几步,那人又回头,道:“这屋里可还有旁人?”
  秋蘅不住地摇头,急道:“方才还有,但是听到外头有声响,就都跑出去了。小妇人胆小,实在是怕得走不动道了。”
  “那为何这屋里血腥气一直不散?”
  秋蘅低垂着头,思索少顷,道:“大,大人,那,那是小妇人,小妇人来月事了。”
  她如是低着头,见身前的那双官靴未有挪动位置,便又道:“大人若是不信,小妇人这就给大人看。”
  听得秋蘅此语,那领头之人满脸嫌弃,抬脚就走,半刻也不想多留。
  直到听不到甲胄之声,秋蘅才长舒了一口气。
  她起身,盯着藏人那处,冷声道:“出来吧。”
  那名黑衣人自稻草堆中出来,静静地盯着秋蘅。
  秋蘅亦将他稍稍打量了一番,随后道:“黄姓郎君。”
  “余家娘子。”
  她就知道是这个混蛋!
  还未待她想到如何离开这黄姓之人身侧,就听得外间又是一阵声响,秋蘅当即便挡在那人身前,生怕是岷州兵士杀个回马枪。
  “不用担心,都是我的人。”黄姓男子将秋蘅扯开,随后便是一众与他同样黑衣蒙面之人入内。
  秋蘅心下害怕不敢长留此处,便道:“你的手下既已来接你,那便没我什么事了,告辞。”
  秋蘅不过走出两步,就被两个黑衣一左一右挡住。
  “余娘子不必着急,先行稍候,我还有事问你。”
  那人言罢,这两名黑衣人便将秋蘅带到了另一处破屋。
  秋蘅别无他法,只得静观其变。
  她站在屋内不多时,便有人将她复带回之前的破屋,她才一脚入内,当即吓得不敢再动。
  屋里正中坐着一个人,他一身玄锦缎袍,胸口绣着一团混着鲛丝的天禄团纹。
  而他此时头戴黑纱帏帽,想来这黑纱之下,应该还有一张玄铁面具。
  天禄司。
  秋蘅的眉头紧蹙。
  她怎么会觉得来人意不在她是件好事呢?
  她现在宁愿来的是谢家人,也好过遇上这天禄司的人。
  天禄司,是皇家暗卫,也是皇室爪牙。
  昔年她还在路家的时候,曾有一日,有刺客潜入路家。
  那时,是她第一次知晓还有天禄司这样一处地方。
  天禄司中之人,只认令牌不认人。
  据说能入天禄司中之人,无论是你是何种身份,一但入内,就要抛弃所有。
  入了天禄司,你就只有数字。
  天禄司中每个人都是一身玄锦缎袍,加上玄铁面具与黑纱帏帽,哪怕同为天禄司中之人,也识不得对方的身份。
  在他们的面容曝于世人眼前之时,便是他们身亡之日。
  怪道他的声音如此沙哑,想来定是用了天禄司的秘||药,故意不让旁人从他的声音上辩出身份。
  黄姓之人见她一直愣在原处,笑道:“余娘子是在后悔帮了我吗?”
  秋蘅瞧见他腰间的玄铁令牌,那上头写着‘地’之后便是数字一。
  她努力稳了稳心神,道:“非也,无论再让我选多少次,我都会选择替你挡下来。”
  “为何?”
  第16章 好运走了霉运来了性子够野啊。……
  “因为救你,就是在救我自己。”秋蘅朝着他所在之处走了几步,道:“那些兵士若是将你搜出来,我就只有两个下场。”
  “第一,就是你被他们所擒,而我被他们搜出来。有你这么一个案犯在前,纵我解释再多,他们也会秉承错杀一千之理将我一并带走。”
  “第二,就是你把他们杀了,而我作为一个一直在旁看着的人。我觉得,你留我活命的机会并不大。”
  “既是如此,那不如就将你救下。我也不求你将我视为恩人,只觉得放我离开总归是不难事。但如今,”她瞧了左右之人,道:“是我天真了。”
  “聪明。”他站起来,道:“其实你一早就发现我不是流民了吧?”
  秋蘅点头。
  “是什么时候呢?”他自问自答,道:“是我试你的那几句话,让你觉得不妥了?”
  秋蘅摇头:“早在你我第一次相见之时,我就知道你不是流民了。”
  “哦?你从何处瞧出破绽?”
  “黄大人明眸,”她抬手指了指自己他的嘴,道:“皓齿。”
  那人忽然大笑出声,道:“居然是第一眼就被你识破了,果然,我这功夫还是不到家。”
  “大人也不必如此,就像你第一次遇上我,应当也瞧出我非是流民了吧?咱们彼此彼此,不分高下。”
  先时,秋蘅觉得这人应当是未曾发现自己的身份,所以才会诸多试探。
  如今想来,怕是自己也一早就被他识破了,之后他所做的那些只是想要确认,自己会不会成为他计划中的绊脚石。
  什么施粥赠衣,想来都是他计划中的一环。
  秋蘅便觉奇怪,虽然岷州城较夏县大上许多,但也从未听过这么多富贵人户都赶在年节时施粥。
  想来,这多少都是天禄司用来交换消息所为。
  “所以,你是故意给我那个沾了泥土的胡饼?”
  秋蘅抬头直视他,面上不见半点惊惧。“自然。”
  他走到秋蘅身边,抬手捏起了她的下巴,“性子够野啊。”
  “若连这点野性都没有,还怎么在这世间活下来。”秋蘅
  抬手拍开来人,道:“话已至此,我便与大人谈桩买卖如何?”
  “你凭什么与我谈买卖?”
  “大人听完再拒绝也不迟。”秋蘅心中略略盘算,道:“方才追着大人的人,他们身上的服色,是岷州刺史府的护卫府兵。”
  各州刺史的护府兵士皆有仪制,也多得她先时在路家的那几年,这才能让她分得出来这些人的身份。
  “我看大人衣着,想来也是个官身吧?既是官身,却还是不能明目张胆入刺史府,原因不过就是因为受了密令而已。”
  “且这岷州刺史官至从三品,手中也领兵马,想来是贵上手头并无实证,才想令大人带人先一步寻到吧?”
  秋蘅此言一出,屋内余下之人皆将手按到腰侧兵刃之上,大有除之而后快之意。
  那人忽冷了声音,道:“你知道我们的身份?”
  “我无意于大人的身份,也请大人莫要猜测我的过往。”
  秋蘅知晓他们动了杀心,“每个人都有不想为人知的过去,我也有。我可以帮大人拿到你想要的东西,作为交换,大人要护我平安离开岷州,去往苍州。”
  听得秋蘅与自己谈条件,那人又坐回原处,道:“我都寻不到的东西,余娘子凭何觉得自己能寻得到?”
  “就凭我深知岷州刺史何正的为人。”她亦朝着那人身前走了几步,随后寻了一处地方一并坐定。
  “何正其人,名不符实,其身不正。他最好女||色,若有他中意的女子,他定是要将人弄到手。”
  “无用,这招早就试过了,他根本不为所动。”
  “那是大人不能投其所好罢了。”秋蘅抬手拢了拢自己的乱发,道:“何正只喜欢腰||肢盈盈一握的女子,而且这女子还得会跳胡旋舞。更重要的是,”
  她将声音略略压低,道:“那女子身上,一定要用牡丹香。”
  屋内众人诧异,其间有一人听罢,道:“你怎知何正的喜好?”秋蘅所言的这些,连他们都没能打探出来。
  “如果你亲眼见过,你自也能知晓。”秋蘅不做理会,“我曾眼见过,他是如何将一个容色一般的姑娘抢来的。”
  “那姑娘虽其貌不扬,可腰肢却如扶风垂柳。她极擅跳胡旋舞,身上总是带了一股子牡丹花香。我曾亲耳听到过,有人问何正为何弃了那些貌美女子,却偏要一个无盐女。”
  “何正说,女子腰细才是顶顶要紧的,如此,方便他将人拦腰折断。”
  秋蘅闭上眼,眼前似乎还能看到幼时那名女子死时瞪大的双目。
  那时,她不过八、九岁的模样。彼时何正还非是岷州刺史,他携礼登了路家的门。其间,他看中了那名在秋蘅院中伺候的侍女。
  秋蘅想要去求路刺史,却听得了这样一番话。她不敢再与路刺史提这事,便去寻了路夫人,请路夫人相救那人。
  秋蘅不敢明言原委,只说是舍不得那侍女,想请路夫人说项。路夫人应了,可还未走出院门,就被路家老太太拦了下来。
  路夫人出不去,秋蘅也出不去。
  等到第二日秋蘅终于能出去的时候,那名侍女已经死了,折腰而亡。
  他真的如他所说的那般,将人折腰杀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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