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章
程姐心里很冷,但她自顾不暇,因为她这个第一名也是话题中心,她成绩更好,垂涎的人更多,有人已经伸出了试探的触须:
“那还是你同学呢,大喜结婚的日子也不敬酒,只喝饮料啊?”
这话听起来没什么,其实是个隐晦的陷阱——小孩才喝饮料,喝酒就是大人。
今天一杯酒下肚,明天就能入洞房。
程姐已经记不清当时自己是怎么回答的,可能是太过痛苦,连带着对当时的其他事情都有些模糊,只记得她成功的回了校园,只是在异性方面的接触显得更加极端了。
她知道自己的价值——父母多读了一点书,怕未成年生育影响金疙瘩光宗的考公考编,加上她是个“会读书的清白姑娘”,比会做家务的女儿能卖出更高的价钱,才把她留到了成年。
而没有让她强制性退学的最大理由,也是“大学生儿媳”比“高中生儿媳”的要价更高。
这是她身上的锁链,也是她暂时仅有的庇护伞,她要在其中辗转腾挪,小心翼翼的保持平衡,才能在长硬翅膀之前勉强生活。
以前她不知道怎么描述自己的生活,直到看到一个词,才发现人生真的有精准形容。
规则怪谈。
“那个时候忙得很,实在没什么谈恋爱的心思。”
程姐的万语千言,最后也只汇聚成轻飘飘的一句话,非必要她并不喜欢诉说自己的苦难,因为你永远不会知道,自己的掏心掏肺会不会变成其他人眼中的笑话。
冬天的太阳暖洋洋的,舒服的黎秋月都不想继续说话了,程姐把她的凳子搬过来替换掉小板凳,眯着眼睛享受阳光。
昌南的妖风冬天最喜欢扇人大嘴巴子,难得这么好的天气,晒太阳可比做生意要紧多了——拢共也就五个手抓饼了,实在不行就按照一块钱一个的特价来,绝对带不回去。
半小时后。
被晒得软乎乎的黎秋月翻了个身,把自己上色的更均匀些:难怪闹钟楼能成为老板心中的top1,看看这过了上班时间用手指就能数的出来的牛马,瞧瞧这来
去匆匆的社畜,出摊这么久,她竟然只做了六碗酸辣粉。
两碗程姐的,三碗陆仁的,还有一碗她自己的。
这要是放在其他的地方,这么长时间,她的销售额在六后面加个零都不奇怪。
“这边就是这样的啦,生意一阵一阵的。”
上班半小时前人从众人仌仌,上班后一分钟空空荡荡,有些小贩专卖打包好的饭团粥汤之类的,一趟下来一天的收入就有了。
“中午就好了,你手艺这么好,只要有一个好奇心上来的,你生意就打开了,明天再来早点,人家上班你回家。”
程姐描述的画面很美好,但黎秋月上班的时间是定死了的,所以……
“我还是更喜欢这种细水长流的慢慢卖。”
一想到顾客一窝蜂挤上来的样子,黎秋月就觉得头皮发麻,她摆摊是为了感受人气,不是被人群淹没的呼吸不了新鲜空气的!
“……”
但细水长流跟断流不是一个概念啊。
程姐及时捏住了自己下意识张开的嘴巴,她自己的毛病自己明白,一两句劝说就算了,说多了就想给人当爹了,还是不自知的那种。
【年纪轻轻怎么一身爹味儿!】
程姐发誓,她绝对不会第二次收到这个评价!
黎秋月享受着温暖的阳光,程姐在心里提醒着自己不要随便给人当爹,迟到的宁软软愁眉苦脸的骑着小电驴转弯,很不想去闹钟楼上那个该死的班!
宁软软,二十五岁,猫狗双全,车房都贷,今天迟到是因为猫崽子吃了她手镯上的珠子,送去医院催吐。
至于医院看着她二十斤的猫叫小小是个什么心情,就不是她该考虑的事情了。
“给我来个酸辣粉。”
粉红色的小电驴嘎吱停在了黎秋月的摊子前,宁软软已经不想再思考她迟到多久的智障问题,她只想先吃点东西。
就知道叨叨的老登骂人可厉害,她肚子里不存点货,怕撑不住。
“要变态辣的,能把我辣哭,给你……三块钱的感谢费。”
宁软软也知道这个价钱有点拿不出手,但她拖猫带狗肩扛双贷,一块钱都得掰成两块花,毕竟两只零元购都擅长给自己抬身价。
“今天怎么迟到了?”
黎秋月应了一声就开始忙活,旁边晒太阳的程姐认出了自己的熟客,有些疑惑的问了一句。
别看宁软软叫着个小说女主名字,她可是个顶级牛马,别说风和日丽,就算下刀子都耽搁不了她的全勤奖。
“小小把我手串上的珠子吞掉了,我送它去医院。”
宁软软也认出了手抓饼的老板,坐在小板凳上叹气。
“幸好珠子排出来了,就是我刚到手的工资啊。”
宁软软说着又想叹气了,猫狗没一只是省心的,辛辛苦苦大半年,还了车贷房贷,买了冻干罐罐,再配点生活必需品,兜里就又空了。
“你也辛苦……我那边有几张手抓饼打算处理了,你要吗,连鸡柳里脊一起打包,给十五块钱就行。”
有些人吃手抓饼的时候喜欢要双份的料,鸡柳之类的配料并不是每张手抓饼都能配对,这些零碎打包回去也就是自己解决,程姐早就吃腻了,干脆给了个处理价。
“要!”
宁软软眼睛一亮,这些鸡柳里脊加起来都不止二十了,配上五个手抓饼,收拾收拾能顶她一个星期的工作日早餐呢!
五天又能省一笔小钱,离赎身更近一步。
是的,赎身。
宁软软虽然有个小说女主的名字,却没有小说女主的命,普通的家境,父母不至于把女儿当成儿子的血包,却也没有多少重视,不然也不会起这么个abb的名字。
“你们能读就读,考不上就去打工,别想着复读买分。”
宁家二女一子,这是宁父常挂在嘴边的话,当然只适用于女儿,宁软软和妹妹宁婷婷都知道父母靠不住,拼命学习考上了大学,宁家也出了学费和生活费,只是提前说好这些都是借的,以后都要还。
宁软软已经觉察到危险,申请了助学贷款,只向家里要生活费;宁婷婷只当家里开玩笑,宁软软劝过几次没成功,也只能在心里叹息。
婷是美好的意思,但在他们家,这个字是停,停女来男的停。
等到大学毕业,宁家父母自认为尽到了责任,就开了一场家庭会议,主题就是欠债还钱,还给了姐妹两个选择。
“要么嫁人,彩礼我们收着,嫁妆没有,以后也不用你们养老尽孝,嫁出去的人泼出去的水。”
宁家对两姐妹还是有些感情的,毕竟也是从小养大,但更多的还是当成生意来做,这点子情分也就够接受赚不太多,亏本却是不行的。
家里的钱可都是要给儿子娶媳妇的。
“我不嫁人。”
比起冷静的宁软软,宁婷婷的反应就要大得多——她没法接受家庭撕开的伪装,和谐下的狰狞。
哭叫,哀求,撒泼,什么招数她都用了,什么法子她都想了。
但会议还在继续。
“另一个选择是什么?”
宁软软没看妹妹一眼,她旁敲侧击过,语重心长过,掰开揉碎仔细说过,宁婷婷就是不信,她能做的只有先保全自己。
“还钱,从小到大花在你身上的钱还个大概,以后回不回来无所谓,逢年过节寄个千把块钱就行。”
宁父明显两条路都想过,说的很顺,宁母想说什么,最后也只是低下头。
“那婚姻方面?”
宁软软偏向于第二个方法,毕竟宁家虽然对她算不上重视,但吃饱穿暖还是有的,生日的时候也会有礼物和蛋糕,好像是明码标价的小恩小惠,却的确让她没法彻底狠下心——虽然不够好,但也不算坏。
可该说的还是要说。
“别让我们被议论,其他的随你。”
被当做空气的宁婷婷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止了癫狂,脸上的妆容已经不像样子,就这么直直的看过来。
“逢年过节的意思是?”
这方面必须得说清楚,不然存的钱还不够送礼的。
“我和你妈的生日,父亲节母亲节。”
宁软软成年前都过了儿童节,宁父说的理直气壮。
“过年红包也要给一个,象征性的塞两百块钱,讨个吉利。”
软软婷婷都有压岁钱,虽然比不上儿子的,但也有几百。
“那之前的账?”
宁软软对这些没什么意见,把父母当债主很难,但成功以后,就会发现他们真的很大方——哪个债主能借钱十八年,还钱的时候还只要本金啊!
“你小时候也就是糊弄着长大,真花钱也就是高中和大学,给十二万八不过分吧?”
宁软软点点头,小孩子长大总是要操些心思的,这个价钱已经是偏低了,当然也跟她申请了助学贷款,大学尽量少花钱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