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可当电话真的接通的这一刻,她觉得喉咙发涩,所有的话语全都被堵住,只剩沉默。
于华良剧烈咳嗽两声,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叫了她一声“闺女”。
于胭有时候真觉得他挺能装的,也觉得自己这三分演技都是遗传了他的。
“于华良,你掉钱眼里了,几张破照片你也好意思讹人家的钱!”
“你说话好听点。”于华良得了便宜还卖乖,“我姑爷宝贝你,在他眼里你这几张破照片是无价之宝。他愿意花钱买,我愿意卖,这不是个令双方都高兴的买卖吗?”
于胭觉得自己就不应该和这种人理论,她被气得拿着手机的手在微微颤抖,“你以为你是在卖女儿吗?”
说到这,她又想起了当初于华良逼她还他欠王立的债,说不还就要她嫁给那个肮脏油腻的老男人,欠下的债就当是彩礼了。
她以为这种事只能发生一次,她甚至还劝自己说那次只是于华良走投无路了,可现在看来,为了钱,他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都做得出来。
亏她还会牵挂他,还会在夜阑人静的时候想到他曾经对她的好。
“胭胭,你说话不要这么难听,我辛辛苦苦把你养到大,找我未来的姑爷拿些钱花花怎么了,就当是你孝敬我了。”于华良巧舌如簧,诡辩的能力有一套。
于胭轻嗤了下,心里那个念头越发浓烈。
她问他:“你养我什么了?我们姑且不说这几年你费尽心思逼着我帮你赚钱还债。就说从我妈你俩离婚开始,你就一蹶不振,甚至发疯发到了姥姥家,害的舅舅腿落下了一辈子的残疾,害得我连姥姥家都回不了。后来你每天就知道赌钱喝酒,你管过我什么,就连饭我都是有了上顿没下顿的。你知道我因为性格软、自卑,在学校了被人欺负吗,你不知道。你关心过我吗,你没有。就这样,你也好意思说你辛辛苦苦把我养大。”
于胭不是第一次和他发脾气,也知道这三言两语改变不了他的做法。
可每次提及这些事,她都委屈得想要掐死他。直到这些控诉结束,她的胸口还在剧烈起伏着。
也不知于华良有没有把这些话听进去,他缄默不言,听着于胭的呼吸一点一点平稳下来。
于胭揉了揉头发,软下语气来,和他商量,“你能不能别再这么赖着赵冀舟,就当我求求你,他们家本来就看不起我、不喜欢我……”
她越说声音越小,突然觉得她和赵冀舟之间的未来还是一片渺茫,光是阶级就是做大的隔阂。
即使是霍宪,一个普通的小资家庭长大的孩子,在他的母亲知道她的家庭情况后,都要逼着儿子分手。
更何况是赵冀舟这种家庭?
几代人辛辛苦苦打下来的江山,北城的上流家庭,又怎么会接受她这样的人?
她长舒了口气,也没听于华良的答复,暗自挂断了电话,把手机扔在茶几上,抱着头缩成一团,形成一种自我防御的姿态。
她就这么浑浑噩噩捱到了晚上,本想给赵冀舟打个电话,问问他忙没忙完,她现在挺想找个人陪陪她的,哪怕不说话,只是身边有个人都是好的。
这几年,她太擅长伪装了,把自己伪装成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才能建立起自我保护的壁垒。
她觉得自己不在乎某个人,不在乎一份爱情,甚至对未来的婚姻生活没有任何期待。其实不然,越是她这种人,越想要自己奢望的、不曾拥有的生活。
只可惜,面具戴的久了,有时候连自己都骗过了。
于胭在两人的微信对话框翻了翻,最终放弃了给赵冀舟打电话的念头。他一定是有要紧事在忙,她其实也没什么大事要找他。
于胭放弃了这个想法后,程与翔的消息突然发了过来,问她要不要一起吃饭。
于胭正缺人陪,立刻收拾好东西去赴约,两人约在了大排档,上次他们吃过的那家烧烤店。
这个季节,烧烤店人满为患,老板在门店外面支起了帐篷,加了不少桌椅,还没到门口就能听到吵闹声、感受到缭绕的烟火气,隔着一条街,就能闻到烧烤味。
于胭飞奔着进了店内,一眼就看到了程与翔,她拉开他对面的椅子,“怎么不坐外面,感觉屋里有点儿闷。”
“但凡你来得早一些,不指望我,也能在室外占一个座位。”这个季节,大家自然都爱在外面露天撸串喝酒,伴着月光,也算是有几分惬意。
于胭撇了撇嘴,从包里翻出头绳简单把头发扎上,“你吃枪药了,一进门就损我?”
程与翔启开两瓶啤酒,啤酒泛白的泡沫喷涌而出,顺着瓶身流到了桌子上。
“你今天怎么这么好叫?”
于胭愣了下,“这不是闲的没事吗?”
程与翔别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要把酒倒进杯子里。于胭抬手挡住杯子,“直接对瓶吹吧,一杯一杯的多没意思。”
程与翔把酒瓶推到她面前,“我决定带石敏回家见见家里人。”
于胭撸了个羊肉串,点点头,“挺好的,什么时候回去?”
“等她考完研就带她回去。”
“那这也还有一阵子呢。”于胭喝了口酒。
程与翔也算是说了实话,“说实话,我没想到我和她能走到现在,也没想到我能喜欢上她,甚至还打算带她回去见家里人。”
于胭不明所以,停住手中的动作,抬眸看着他。他身后是透彻的夜色和嬉闹的在喝酒的人群,让人一时有点难辨他说这话的目的是什么。
“当时我上段感情被绿了,分手了觉得心里过意不去。那时候恰好,她就出现在了我的生活里,还和我表白了。我其实挺渣的,就想身边有个人作伴,有了新人总能忘记旧人的,所以就答应了她。她这人学习上脑子挺好使,其实笨的不行,谈恋爱都不知道怎么相处,还得我一点一点教……”
说着说着,程与翔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于胭眉眼上弯,“你发现你爱上她了。”
“嗯。”
“那你说的这些她知道吗?”
“可能知道吧。”程与翔揉了揉太阳穴,“她这人这么聪明,还和我吵过两次,可我说两句好话,她便又笑盈盈地和我说话。”
“她人挺好的。”于胭提醒他,“你要是做对不起她的事,我第一个揍你。”
程与翔自动忽略掉她使厉害的话,问她:“她人挺好的,做你嫂子好不好呢?”
于胭和他碰了下酒瓶,酒水下肚,然后抠弄着指甲,“爱做不做,你自己的事你问我做些什么?你又不给我钱。”
“倒时候我们结婚,你叫她嫂子,不就有了改口费?”程与翔继续逗她。
于胭白了他一眼,刀子嘴豆腐心地说:“倒时候吃穷你。”
程与翔笑笑,反问她:“你最近怎么样?我听石敏说赵冀舟在大张旗鼓地追你。”
“这你也知道啊。”
“你怎么想的?”程于翔问她。
“我的事情不用你操心。”于胭暂时不想提及这个话题,扁扁嘴继续喝酒。
冰凉的啤酒下肚那一刻,胳膊上起了鸡皮疙瘩,汗毛跟着竖了起来,让人也清醒了几分,。
于胭和程与翔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她支着下巴听着他滔滔不绝地讲述他和石敏恋爱的小细节,时不时评价一句,跟着笑两声。
夜色朦胧,繁星低垂,熬走了一些客人,于是于胭和程与翔从店内转战到了店外。
晚风有些凉,于胭把程与翔的外套抢过来披在身上。三两盏稀疏的灯火下,酒意靡靡,她终于按捺不住开始吐起了苦水。
她吸吸鼻子,耷拉着眼皮问他她该怎么办,她说:“我该拿我爸怎么办?”
血缘这东西,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她知道面对于华良这个吸血鬼,躲得远远的不再联系方为上策,可这又不现实,她根扎在北城,赵冀舟也在北城,她怎么可能逃得过?
“我真没想到赵冀舟每个月都给他钱,给他钱他才答应不来麻烦我。他还高价卖我的照片给赵冀舟,你说他是不是缺钱缺疯了?”
于胭又连着启开一打啤酒,整整齐齐地摆在桌子旁。
程与翔抬眸,调侃着说:“你的照片这么值钱吗?我家还有不少你的照片,要不我也找赵冀舟卖两张?”
于胭踢了下他的腿,“滚蛋。”
程与翔轻笑两声,“不过你不说我也知道,我确实是借到你的光了。”
于胭云里雾里地看着她,“你能借我什么光?”
程与翔抬眸,“前阵子我升职这事不就是赵冀舟提点的?我确实是想往上升往上爬,但是胭胭,你也知道,我再努力再有能力,没人看到也是白瞎。”
于胭差点惊掉下巴,“你的意思是,因为赵冀舟跟你的老板提到了你,你老板才看到你的实力,你才能顺利升职的?”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吧,但其实我也是前两天和我老板吃饭才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