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耳畔划过一道惊呼,她自己都没来得呼叫,只掩耳盗铃地闭起眼睛
  但预期的疼痛到来之前,她先扑进了一个怀抱----
  嗯,应该是怀抱吧?
  像张硬了些的沙发,撞得浑身发疼。
  关雨呲着嘴,胸口砰砰直跳。感受到被她压着的另一个胸口下也格外强劲有力,一时分不清到底是谁的心跳。
  稍稍缓过这阵痛劲,关雨徐徐睁眼,仰起头,目光触及男人滚动的喉结。
  再顺着菱角分明的下颌线往上,撞入一对幽深明亮的黑眸之中。
  关雨错愕地望着,周遭一切仿佛静止了
  从看到视频的一刻开始,孟光曜内心的兵荒马乱忽然止于眼前。
  即使知道可能只是个玩笑,也没妨碍他冲出办公室,飞快下到车库,驾着跑车呼啸而出。然后焦躁地等一个又一个红灯,挤在乱糟糟的车流里,如同蜗牛爬行。
  一路车来人往,灯红喧闹,直到这一刻接住跌落的女人,他的世界终于归于宁静。
  只有彼此的心跳与呼吸,交相呼应。
  孟光曜看着那双迷离的眼睛,某个记忆不合时宜地悄然复苏。视线不由自主往下,掠过绯红的面颊,到微张的红唇上。
  那个暧昧的夜晚,他温柔虔诚地奉上初吻,用他并不娴熟的技巧与这片柔软的唇瓣摩挲、舔舐、纠缠。
  对他来说,那是一种从未有过的痴迷与沦陷,勾走他心魂,让他舍不得放开,难以自抑。
  然而下一秒脑中画风突变,又一次触目惊心地看见雨夜的阳台上,另一个男人霸占了它、疯狂地掠夺
  妒意翻江倒海,孟光曜倏然推开怀里的人,克制又冷静。
  不能喝就别喝。
  那分推搡的力道并不温柔,语气也似掺杂着不耐。
  关雨瞬间清醒了一点,微微扯起嘴角:抱歉,孟总。
  道完歉,再侧身留出通行空间,让他先上。
  然而他站着没动,脸色又冷又怪。
  那我先走了。关雨不客气从他身边挤过,这回扶着把手走得稳稳当当。
  杨远几个在上面早已石化,这时候大气也不敢出,偷偷瞧着下面同样雕像般的老板。
  忽然雕像动了,转身飞快地往下奔。
  孟光曜追出游艇,没费多久功夫赶上脚步飞快的关雨,一把扣住她的手腕。
  送你回去。
  关雨心里正不爽呢,哪肯听话?挣了两下没挣脱,怒骂:你有病吧,孟光曜?
  是,他就是有病,还病得不轻!
  孟光曜也窝着一肚子火,野蛮地拽着她往停车的地方走。
  而除了那句有病,外加一个神经病,关雨再骂不出其他话,气得动手掐。
  但这家伙手臂硬梆梆跟块石头,她又没指甲,掐不动也挠不着。
  关雨气急败坏,拽过禁箍他的手,一口咬在手背。
  孟光曜吃痛,不仅没有撒手,更连同她另一条手腕也一并捉牢,往自己这边使劲一拉,将人拽至跟前。
  关雨---孟光曜厉声,不要惹我!
  否则----
  否则怎样?关雨口气也冲,毫不示弱。
  一道车灯突然打在两人脸上,瞬间破掉剑拨弩张的气氛。
  孟光曜转头,眯眼逆光看过去。他们站在车道中央,挡住了一辆suv。他朝车窗内凝视一眼,推着不耐烦的关雨让至路边。
  suv鸣响喇叭,打他们身后呼啸而过。
  有意思吗?关雨从他手掌下退开,怒意冲冲掉头就走。
  的确没意思。
  孟光曜自嘲地抬头,向着夜空幽幽呼出一口浊气。
  要是刚才不管她有没有男朋友强吻下去,大概率已经被她怒甩两个巴掌
  关雨愤愤迈着大步,口袋里的手机夹着振动响起铃声。摸出来见是小赵,关雨放在耳边接听。
  小赵问她在哪儿,她懒得辨认位置,只让他放心,自己回去没问题,前面就有出租车。
  刚结束通话放进口袋,又一个陌生号码打进来。
  关雨一开始没在意,接起来随意应了一声,那头传来一个压低音量的、带着试探的女声:姐姐?
  周身的血液似乎骤然凝固在这一刹那。
  关雨也试探地出声:蓝瑶?
  姐姐!是我,我是蓝瑶
  *
  车子就停在不远的位置,在原地呆站了好一会儿,孟光曜迈开步子,朝着停车位慢慢挪过去。
  夜风吹过,拂起他的衣角,令他想起九宫格里的照片,每一个背影里都有风的痕迹。
  呵他觉得自己像走火入魔,满心满眼装着一个人,连耳朵里也要塞进来,幻听着她叫自己的声音。
  孟光曜。
  从来都是连名带姓。
  即便连名带姓,还是贪恋地想听。
  孟光曜---
  一声比一声高,一声比一声清晰、真实。
  他停住步子,向着风送来声音的方向缓缓转头,夜色中一抹熟悉的身影正朝他的方向奔跑而来。
  就这一眼,才将熄灭的小火苗如春风拂过般,再度死灰复燃。
  孟光曜----关雨朝他飞奔过来。
  因为跑得太急,最后没完全刹住车,几近撞进他怀里。
  她浑然不觉,举起手机急急地告诉他:孟光曜,蓝瑶打给我了!
  就在刚刚她走开的时候。
  蓝瑶说那个人要送她去越南,她不想去,她怕再也见不到妈妈她不知道她妈妈被关在哪里,她不敢跟我讲
  关雨一口气说得有点语无伦次,被孟光曜柔声提醒:别急,慢慢说。
  她平缓了两下呼吸,稍作整理,放缓语速。
  蓝瑶一开始跟我说,如果她打电话联系外面任何人,那个人就不能保证她妈妈的生命安全,所以她看到我留下的暗号不敢马上联系我。
  然后,关雨喘了口气,那人要送她去越南,她才急了打给我。我让她别慌,告诉我地址,我去找她。她哭着跟问我,那她妈妈怎么办?她都不知道她被关在哪里
  通话就在这时被掐断,最后她听到的只有蓝瑶的哭声。
  再回拨过去就是关机的提示语音,所以她立刻掉头跑回来。这个时候只有来找他,只有他才有办法。
  跟我来。孟光曜拉上她往车里去,手机号码发给我,我来查。
  你能定位?
  嗯。孟光曜随后把收到的号码发给老k。
  只要这个号一开机,老k就能定位到它的大概位置。
  关雨看着他操作,看他打电话交代下去,莫名地感到一种安心。片刻,孟光曜放下电话,扭头看向她。
  四目相对,空气一时沉默。
  想到上一秒还骂过他,下一秒又来找他帮忙,好像一个功利主义者,需要的时候才利用一下,关雨尴尬地垂下眼皮。
  对不起,我刚刚情绪不好,说的话你别当真。
  孟光曜只是看着她,一言不发。
  那现在怎么办?
  回去等我消息。
  说着,他发动车子,这是还要送她回家的意思?
  因为一个突如其来的电话,忽然演变成现在的局面。
  关雨正愣神,面前一道影子压下来----
  孟光曜倾身过来,长臂一伸,利索地拉起安全带给她扣好。尔后退回去,目不斜视望向前方,将车开了出去。
  后知后觉意识到他的体贴与呼吸,心跳不由自主乱了一拍。
  关雨忙扭过头,看向车窗
  车内无人说话,静静没入车流。
  夜晚的高架路总也川流不息。要走外环得在前面一个闸口下去,否则要进到内环。如果是出租车,关雨会让司机提前变道,这样下了高架,沿通畅的外环开不了一刻钟就能到她现在居住的地方。
  但她没出声,眼睁睁看车子开在直行道上,错过那个闸口。
  最后孟光曜将车驶下高架,在拥堵的内环走走停停,到达她原来住的小区门口已是半个多小时过后。
  关雨让他不必开进去,孟光曜从善如流,在她解开安全带的时候嘱咐一句:蓝瑶的事不能跟徐习知提。
  欲要推门的动作一顿,关雨转头。
  你认为蓝瑶说的那个人是徐习知?
  对上她的眼神讳莫如深,孟光曜没有正面回答。
  总之,守口如瓶才能让蓝瑶安全回来。
  *
  关雨至今记得三年前被叫去教导室,老师在她面前夸赞徐习知。说他刻苦勤勉,胸有大志,又极具天赋,日后必定成就一番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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