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孟光曜拿着手机看了两则就丢开了,起身去浴室泡澡。
  头枕着浴缸边缘闭目养神,却不停地有画面在眼前闪过。孟光曜缓缓睁眼,在一片雾气弥漫中失去了焦点。
  或许,他应该去打打保龄球了。
  穿上浴袍出来,低沉又拉锯的大提琴令他微微皱了皱眉。这两天听得太频繁,陡生些许厌倦。蓦然想起助理的手机铃声,一个女人歇斯底里地唱我寂寞寂寞就好
  忽然间,他好像有点同情助理的寂寞。于是从手机上的十几个未接来电中,孟光曜首先宠幸了寂寞的助理。
  抑郁症?
  听着助理汇报的探视情况,孟光曜不自觉地摸了摸眉毛。拿了遥控器打开电视,坐在沙发扶手上一边听电话一边换台。
  新闻频道正在播国际时事要闻,英国与欧盟举行的最新一轮脱欧谈判只持续了一个多小时就以破裂告终,双方未能在爱尔兰边界安排问题上取得共识。中美贸易战之际,中国10月的美国大豆进口降为零,来自巴西的大豆则几乎是去年同期的两倍
  跟这些国际大事件比起来,康明的新闻轻如鸿毛。
  助理那边终于收声,孟光曜交代他继续每天去医院探望后便结束了通话。再回拨一个电话号码,开了外放,手机搁在茶几上,遥控器调小了电视音量。
  爸,找我什么事?
  电话那头是他老子,孟氏集团的董事长孟天阳。
  新闻是怎么回事?
  如您所见。
  后面打算怎么办?
  还没想好。
  那边轻哼了一声:应付不了就不要死撑。
  我知道。孟光曜淡淡地回应老头的好意。
  到这里,电话已经聊死,彼此沉默了少许,老头先挂了电话。孟光曜有些如释负重地吐了口气。
  从小到大,父亲对他的态度一贯如此,疏离淡薄的同时也不放任不管。母亲离世之后,他们尝试过增加联络频次来增进父子感情,结果彼此均不适应,见面也好电话也罢,四五句话后就会尴尬或是不快。
  反而大多时候,他与舅舅欧文定倒能投机地多聊上几句。接着,孟光曜就回拨了舅舅的来电。电话一接通,便传来舅舅关切的询问:光曜,公司出什么事了?
  孟光曜继续开了外放,拿了一杯水在手上。
  公司服务器被黑客攻击。
  所以新闻说的都是真的?
  八九不离十。
  谁这么跟你过不去?
  我也想知道。
  光曜欧文定顿了顿问,这事儿跟你爸聊过了吗?
  嗯。
  他有没有给你出主意?
  孟光曜笑道:你觉得呢?
  他可能巴不得你公司关了回来继承大统。
  孟氏有舅舅你就行了。
  欧文定哈哈了两声。
  那个要不要帮你查查幕后主使?
  不着急。孟光曜开玩笑,打大boss之前还是一关一关升级比较好。
  真有出息。欧文定调侃。
  与舅舅通完电话,孟光曜调高了电视音量,热闹的声音顿时充斥了整个公寓。余下的电话他不准备再回,手机调了静音扔在沙发里。
  今日申城空气质量优,明月当空。从客厅的落地窗望出去,一直能看到远处金融中心的电视塔和几座超高建筑,灯光璀璨,在夜色中熠熠夺目。
  这座城市曾经有过短暂的殖民史,现在却成为了一个国际化大都市。它的自强不息与生机蓬勃吸引了无数国人来此打拼。
  孟光曜亦是如此。
  从美国毕业回来,没有听从父亲的建议留在京市---他不喜欢那边死气沉沉的官僚风气。父亲虽然没有执意反对,但也不看好他能在申城能闯出多大名堂。直到一年前康明在香港成功上市,父亲眼神里的傲慢才不如最初那般赤.裸.露.骨。
  但是孟光曜很清楚,舅舅说得没错,老头子仍然没有放弃让他回去接班的念头。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钱财如浮云,康明才是他的理想。
  *
  大概因为搜索过孟光曜,晚上打开笔记本网页就自动跳出了康明的最新新闻。关雨看了两遍才反应过来,新闻不是康明自己发布的。
  各条文章下都有愈万个评论,最热门的那条超过十万。关雨不禁纳闷,有这么多人关注康明吗?点开这条的评论,想看看都在说些什么内容,结果几乎全是奚落讽刺孟光曜隐瞒事实的愚蠢与卑劣。还有许多人幸灾乐祸地期待明天港股开市,康明将演绎精彩的跳楼表演。
  明明在会上逼她配合的目的就是为了对外发布声明,为什么最后又没发?关雨把新闻的内容从头到尾又仔细看了一遍,文中没有提及黑客,没有提及系统瘫痪的原因。兴许这就是原因?
  那么,假设当时她积极配合说出全部真相,是不是就轮不到这个所谓的消息人士来爆料、带节奏了?
  心又开始累了
  关雨把所有网页点叉,打开还未写完的报告。如果如孟光曜所说,早完成真的可以减少康明的损失,她可以熬夜赶出来。现在对她来说,早点交差与其说是帮康明,不如说是让自己减少那份挥之不去的欠疚感。
  这一整夜,关雨的效率出奇高效。
  当不知不觉,晨曦的一缕阳光从半掩的窗帘中间洒进屋内,关雨才察觉到这么快就天亮了!她仰着脖子放空了一会儿,继而低头继续完成最后的部分。
  一直到十点,敲完最后一个符号。关雨点了保存,往沙发上一歪。躺了片刻又爬起来,打开昨天的网页。今日的热点变成了【康明医药遭机构抛售?】【康明医药开市暴跌16%】等触目惊心的字眼
  关雨合上笔记本,去洗漱换衣服。
  智恒公司的门口,前台妹子和行政主管凑在一起兴致勃勃地聊天。看到关雨进来,微笑着朝她点了点头。关雨走过,两人又聊了起来。
  股票跌得很惨呢
  还好我买不了港股。
  我老公让我打听内部消息准备抄底
  关雨走向自己工位的办公区,背后渐渐弱下的声音彻底听不见了。
  哟,我还以为你今天不进来了。老七看见她的眼神明显一亮。
  来打印东西。关雨放下工具包在工位上坐下,瞟了一眼旁边的空座,随口问:老五出任务了?
  对,去曾氏救急了。
  曾氏?关雨脑海里跳出一个纨绔公子哥的面孔。
  对面的老七站起来趴在格子板上以八卦的口吻问她:看新闻没?康明这下惨了!估计孟老板现在不是气到吐血就是脑抽风。还好老大及时把我们给救出来了,否则继续扣在康明还不知道怎么被当出气筒呢
  关雨拿出笔记本专心致志地审报告,听着老七的话只间或地嗯了两下。见她反应冷淡,老七失了继续八卦的兴致,递了一份设备采购申请过去。
  既然来了,帮我拿给老大签个字呗。我等着用,一会儿还要出任务。
  关雨接过来翻了一下,正常采购而已。于是抬眼看着他,意思是干嘛不自己去?
  老大心情不好,关在办公室谁都不见。
  发生什么事了?关雨觉得稀奇。认识徐习知几年,他的为人处事一贯地云淡风轻,极少被什么左右心情。
  老大一早在会议室跟美国那边开会,然后就脸色不好地回了办公室甩门的声音很响。我后面去敲门还被吼了。
  关雨更纳闷了,徐习知有点反常啊
  合上笔记本,关雨拿着老七的文件先去茶水室泡了一杯大红袍。滤了水去了茶叶,又调好水温,这才端着茶夹着文件去敲门。
  习知---是我。
  里面静默了片刻,传来椅子挪动的声响,接着门就开了。
  一股浓浓的烟味铺面而来。
  你怎么在办公室抽烟?关雨皱了皱眉头。
  徐习知拉她进来,关上了门,她才反应过来他很少抽烟的。怎么想起抽烟了?说着,把茶水递到他手上。
  大红袍?徐习知放在鼻尖嗅了嗅,怎么没加玫瑰?
  大红袍加玫瑰,徐习知爱好的特别口味。
  没来得及。关雨细细地看着一如往常的徐习知,可从他平静的脸上看不出情绪不好的蛛丝马迹。她递上文件:老七的,需要你签字,急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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