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一旁的树枝见她不说话,以为自己嘲笑魏清潭的名字惹她生气了,蓬松的狼尾巴在身后甩了甩,纠结了一瞬后,他用湿润的鼻头推了推女孩的肩膀。
  “魏清潭,你不要生气,大不了我求求咬风不要吃你,但是你得陪我一起去抓别的猎物给姐姐,我现在还不太会打猎呢。”
  魏清潭没想到这狼人这么好说话,刚要点头答应,便看见树枝的耳朵忽然高高立起,双瞳收缩,接着一阵风似地窜到他姐姐的身旁。
  原来是第一个小狼崽出生了。
  生产的场面有着无法言说的神圣色彩,是一切智慧与羁绊的原点,于是魏清潭居然在此刻暂时忘记了害怕,也忘记此刻是绝佳的逃跑时机,而是目不转睛地望着那抹小小的身影。
  但很快她便察觉到了一些不寻常,远远的她看不清幼崽的四肢轮廓,只看见一个团状物体。
  两只大狼以及一只狼人围成一圈,无措地盯着那个陌生的物体,狼妈试探般用舌头舔了舔,树枝好奇地闻了闻,咬风表情凝重。
  魏清潭将眼前这一幕收入眼底。
  虽然她从业不久,但也是上过手术台帮忙接产的,几乎马上就反应过来:这只幼崽的胎膜还没破。
  一般来说,胎膜都由母亲咬破,这只母狼大概率是初产,否则不会一脸茫然的样子。
  胎膜不赶紧撕破的话,胎儿很快就会出现呼吸障碍然后死亡,羊水要是呛进肺部,就算活下来了也会引发肺炎…
  初产的母亲没有经验,两匹公狼更不用说,在场的也许只有魏清潭知道该怎么做。
  可魏清潭同时也反应过来:对她来说,现在是逃跑的绝佳机会,所有狼的注意力都在那个被胎膜包裹着的幼崽,就算她此时悄悄溜走估计也没有狼会发现。
  可是…
  那只幼崽该怎么办?魏清潭看着那三匹狼模糊又沉默的身影纠结着,树枝心有所感般望向她,刚刚还充满期待的绿色眼睛此刻被忧伤淹没。
  他似乎笃定眼前的幼崽已经死了。
  “哎!”魏清潭深深叹口气,站起身来大步走上前去。
  “我是医生,我可以帮你们!”她说完也没来得及看众狼的反应,不顾它们喉咙里发出的低吼声,双手用力,迅速地撕开了胎膜。
  温热的羊水顺着她的指缝流出,一只深灰色的幼崽暴露在大家的眼前,它身上的绒毛被羊水打湿,黏糊糊地粘在一起。
  低吼声停止了,取而代之是几声惊讶的倒吸气声,然后就是树枝兴奋的狼嚎…
  魏清潭的表情却依旧没有放松下来,因为当她用衣摆擦干净幼狼脸上以及口鼻周围的羊水后,幼狼依然没有要张口呼吸的意思。
  得赶快清理一下它的口腔。
  在宠物医院遇到这种情况,一般会用一种叫“洗耳球”的工具,但现在没有条件,用别的东西替代也不是不行,魏清潭一边想着,一边焦急地在身上所有的口袋里摸索起来:
  她上衣的口袋里有一只签字笔、一本便签纸,一个没拆封的三毫升注射器和两根棉签。
  裤子的口袋里只有一团卫生纸和一小袋狗狗零食。
  魏清潭把幼崽的嘴轻轻捏开,用两根棉签试图把它口腔里的分泌物清理干净,接着用去掉针头的注射器,慢慢吸取口腔里的粘液。
  可惜注射器头部不够软,怎么也吸不起来,狼崽的口鼻已经有些泛紫,显然它正处于缺氧状态,抬头匆忙一看,三双幽幽的狼眼锁定在她身上,魏清潭只感觉全身紧绷,汗滴顺着额角滚落。
  要不用甩的?
  利用惯性把气管里的羊水甩出来?
  可她紧接着又想起不久前看的文献,上面提到这样做会诱发新生动物的癫痫,视网膜充血等问题…
  魏清潭并不是个经验丰富的老兽医,对生产接产的了解也仅限于书籍资料和工作后为数不多的几次实践,此刻赶鸭子上架,一时间竟无法取舍。
  她纠结得皱紧眉头,拿着注射器吸羊水的手越来越抖,最后,她在三只狼震惊的目光里,一把将幼狼的口鼻塞进嘴里。
  第3章 新生
  树枝后知后觉地发现:咬风这次可能带回来个不得了的家伙。
  明明刚才还在瑟瑟发抖地求他放了自己,现在居然敢当着姐姐和咬风的面吃掉它们早夭的孩子。
  难道是饿昏了头?树枝的眼球滴溜溜地转向姐姐和姐夫,看见他们也一脸震惊,接着便看见咬风龇起了獠牙。
  要救她吗?
  来不及想太多,树枝慌张地大叫一声,猛地朝魏清潭扑过去,希望及时打断她的作死行为,可这人居然闪身躲开了。
  “别打扰我!还想不想当舅舅了?”
  她说着还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完了继续把小狼头塞进嘴里。
  不要说三只狼不知道她在干什么,就是魏清潭本人也摸不准这样做到底有没有用,毕竟这种不规范的操作不在教科书上,也不在老师的课件里,却是她目前能想到的唯一办法。
  她时不时停下用嘴吸羊水的动作,用手指有规律地按压幼崽小小的胸口,希望它的心脏能开始搏动。
  也不知道这套动作重复了多少次,魏清潭不可避免地感到沮丧,手上的生命如此温热而孱弱,竟然就要这样匆匆逝去了。
  对自己命运的未知和对眼前小生命的怜悯在此刻产生共鸣,魏清潭只感觉眼眶一热,喉咙发紧。
  她咬牙抑制泪意,却在视线逐渐模糊的下一瞬听见一声微弱的嘤咛…细小得几乎不可察,但在场的所有狼都听见了。
  随后像是为了让所有人听的更清楚一些似的,那声嘤咛变得响亮一些。
  “活了!我要当舅舅了!”树枝手舞足蹈起来,看起来像是在跳舞。
  魏清潭脸上还挂着一滴泪水,此刻却傻傻地笑了起来,她用纸巾将幼崽身上的粘液和分泌物擦拭干净,再将脐带打结,然后把它放到母狼的身旁:
  “你的孩子。”
  母狼定定地看了她许久,金黄色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最后她俯下头去,温柔地舔舔自己那个刚活过来就忙着要喝奶的孩子。
  不到十分钟后,母狼又生下来第二胎,接着是第三胎..
  这回有了在旁支援的两脚兽魏清潭,两个孩子刚落地便顺利的喝上了奶。
  一共是三只小狼崽,两个姐姐,一个弟弟。
  结束生产的母狼疲惫地躺在干草堆中,眯着眼看着自己的孩子,公狼咬风则用身体把母子四狼圈在一起,殷勤地为他的伴偶舔毛。
  都帮忙接生了,应该不会再吃她了吧?魏清潭想着,找到墙角的位置瘫坐下来。
  忙活了半天,她累得几乎可以倒头就睡,但是比起睡意,更让她心烦的是无法忍受的饥饿感。
  她忽然想起包里的那包狗狗零食,那是狗粮公司的销售去他们医院推销时随手送的,住院的小狗没有一个不为之发狂。
  魏清潭刚拆开包装,肩膀旁就多了个湿漉漉的鼻子..
  也许是累到麻木了,魏清潭居然敢徒手捏住狼的嘴筒子,把流着口水的树枝推开。
  她将零食倒在手心上,接着将手心递到母狼的嘴边。
  “这是零食,可以给你补充能量的。”
  每次在宠物医院面对陌生的小狗,魏清潭总会把手递到它的鼻子前,让它熟悉自己的气味后才开始检查操作。
  可这并不代表魏清潭不怕被咬,将手掌放在那对尖利的犬齿旁,她能想象到许多可怕的结果。
  可是相互信任本就不是一件容易做到的事,有些冒险是无法避免的最优选择。
  这次她也成功了。
  母狼凑近她的手心闻了闻,随后将她手心里的一小堆零食全部卷进嘴里,还意犹未尽似的舔了舔她的掌心,烫烫的。
  魏清潭知道她的脸上肯定又露出了傻笑,她没想到狼这样美丽强大的动物,居然会这么好亲近。
  至于那个自来熟的狼妖..魏清潭不回头也感觉得到他那如有实质的幽怨目光。
  “给你的!”她转身将口袋里最后一粒零食抛了过去,树枝张嘴接住,眼睛瞬间亮得像是有流星划过。
  后来魏清潭由于长时间精神紧张,居然靠着石壁打起了盹,再次睁开眼来便发现自己被关在一个小房间里。
  说是小房间其实并不确切,她依然在之前那个山洞里,不过是山洞的小小角落,背靠石壁,身前是用石头垒起来、仅有小腿高的石墙。
  魏清潭感觉自己抬起脚就能跨出这个囚禁她的小房间,但她还是决定不要挑战狼的领地意识比较好。
  她抱着膝盖缩在墙角,山洞里只有咬风和那只不知名的母狼在。
  幼崽在它们的身体之间努力的吃奶,两只大狼相依偎着,那只狼妖不知道去哪里了。
  魏清栎感觉自己胃里过多的胃酸灼烧着胃壁,空荡的肠胃发出一阵阵的哀鸣。
  正在此时,洞口处一匹狼逆着光朝她走来,它步履从容,线条优美,更不要说那掠食者特有的、令人颤栗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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