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一会儿去搬祭祀的盘子,一会儿去打扫那边,一会儿去村头儿又拿东西,一会儿又去田里边拔什么花,一会儿又去买蜡烛。
还得记着给我妈报下死活,不过这个差事我也交代给杨飞了,我实在怕自己记不住。
我倒是没什么,这毕竟都是我应该做的,就是连累了杨飞了,好好一个享福的大少爷,跟着我从村头儿跑到村尾,摸摸这个碰碰那个。
除了晚上那会儿让我们吃了点大锅里熬的菜,其他的时候,我们一直忙忙碌碌到晚上十二点,没有清闲过。
躺在床上的时候,我感觉我的胳膊和腿基本上都又不属于自己了。
我头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做累得连手机都不想打开,闭眼我就睡了过去,并且,一点梦都没有做,睡得格外地香。
美中不足的就是第二天五点我们就又被叫醒了。
生产队的驴约莫也就是这么个干法了,我累死了又不敢不敢,中午的时候,一直吃了一大碗,硬生生给自己吃撑了。
但是我实在也是没想到,我跟杨飞都这么忙了一天。
他得到的评价是,小伙子挺能干的,说话也敞亮。
我得到的评价是,娇生惯养,跟姑娘似得。
我当时正在吭哧吭哧地拿着布刷那个巨大的铁锅,据说是明天下葬后用来给来吊唁的人做饭用的。
气得我差点拿着那铁锅就要出去打人了,但因为拎不动,才不得已选择了放弃。
我压着自己的那点火气。
这下子一直整到了凌晨三点。
我的天,我跟杨飞俩人大眼瞪小眼,每个人眼睛下都黑眼圈了。
然后四五点又要起床。
我这心里惦记着这个事儿,是在床上翻过来滚过去睡不着了,索性我俩出去散步溜达去了。
头晕晕的,下楼的时候我还看到了钓鱼竿,一时兴起,压根儿也没想到这会儿大冬天的能钓出来什么鱼,拎着就往外蹿了。
到这个点,村里安静得很。
山里的空气确实很清新,虽然路灯稀稀拉拉的,但月亮又大又亮。
一阵山风吹过,刮在脸上,着实刺骨,也提醒了我现在是大冬天。
我雄赳赳气昂昂地扛着那钓鱼竿,放弃了去江边钓鱼的想法。
但我们没想到,现在这个点,还已经起了大早的,除了偷鸡的黄鼠狼,还有山里的野鸡,五六只吧,成群结队的。
活蹦乱跳的,色彩还怪好看,在那慢悠悠溜达的样子,比我还趾高气昂,一看就……就挺好吃的样子。
实在干了太多活儿,大锅饭里的五花肉四肥一瘦,我实在咽不下肚,这两天吃的都没什么油水了。
我看了那野鸡两眼,肚子就咕噜咕噜叫了起来,不过好险有点距离,没惊到那野鸡。
我转了转眼珠,杨飞就知道我想干嘛。
然后他提供了一个行之有效的计策,用我这个鱼竿,去钓鸡。
说到这儿杨飞比我还精神,他说是以前小学的规定必读刊物《神秘岛》上的写的一种钓鸡的方法,他也一直想试试,把虫子挂在钓鱼钩上,然后悄咪咪地扔在那野鸡周围旁边,等鸡吃虫,我们吃鸡。
反正我的厨艺好得很,他这两天也快馋疯了。
我着实是佩服杨飞这变态的记忆力,鉴于他是主谋,我就给他分配了光荣的任务——找个虫,随便杀虫,挂起来。
但事实证明,杨飞的嘴和脑子的执行力远远大于他动作的执行力。
这林子里啥没有,虫子那可不是多的是。
但他不太敢抓,我说实话我也恶心,可我放不下以后能用这个狠狠嘲笑他,捏着鼻子我拿着树叶给虫子挂鱼钩上了,翠绿翠绿的一条胖虫子,我是鸡我都想吃的那种。
我俩鬼鬼祟祟地窝着。
真别说,还真别说,我们的胆子是渺小的,运气是广大的。
我们眼睁睁地瞅着,还真钓到了一只,并且是那只最大的,估计嘴也大,一口给虫子吞了下去,鱼钩自然也被它吞了下去。
一时间鸡飞人跳,好在我拥有丰富的钓鱼经验,溜着那野鸡跑,杨飞则负责上去按住它。
可他不敢杀。
我真是服了。
还得是我,拿了块儿石头我就给那鸡利索地拍死了。
但怎么处理那野鸡,我俩才算是为难上了。
杨飞试探着让我处理,我说我当年学厨艺的时候还真没学过这个,血肉模糊的,我看了我也头晕,就像一个厨子,他买鸡肯定不会买带毛的鸡。
我俩互相推诿,并且也不知道为什么俩人都不敢大声说话,都用气声,偷感十足,正当你一言我一语的时候,冷不防我们头顶上一声嗤笑声传了过来。
这大半夜的。
但没给我俩反应过来叫唤的时间,我们俩眼瞅着西装外面披皮衣的司裁就从树上蹦了下来,或者用蹿,更加合适。
还穿着那锃亮的皮鞋,在大月亮的照耀下,晃着我的眼了,我真无语。
但一转头,崔邵慈也仿佛是突然冒出来的一般,不知道从哪棵树上蹿下来了。
我那一瞬间脑子转的飞快。
这野鸡是他们的?
不对不对,司裁和崔邵慈养鸡?那画面太美我不敢想象。
难道他们原本就在这里讨论机密,看到我们过来就上树了,怀疑杨飞和我偷听到了什么机密消息,但是观察了会儿,发现我们俩太菜鸡,决定让我俩永远闭嘴……
我想了太多了。
在司裁说他能处理这鸡,但到时候吃的话得分给他们点的时候,我都反应不过来。
我看了看戴着黑手套的司裁,又看了看野鸡。
脑子卡住了。
这会儿杨飞的反应比我快,麻溜地就把鸡交了出去。
它死不瞑目,还是睁着眼睛的。
司裁那一米九的个子,拎着那野鸡,几步就迈了出去。
剩下杨飞,我,崔邵慈。
一阵风吹过来,气氛有点尬住了。
我的手和脚倒是都知道往什么地方放,就是眼神不知道该往哪里瞟。
以前我们仨的关系是真不错,现在,看到崔邵慈和司裁在一块儿,我就知道他们干的大事儿估计离我的生活也很遥远了。
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让杨飞发挥他的外交优势了。
我冲着杨飞使眼色,呃,正好觑到杨飞冲我使眼色。
算了摆烂了,我索性找了根棍儿坐着,低着头装二傻子,假装突然对一根野草上趴着的蚂蚱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气氛安静了约莫半分钟。
“这是蚂蚱,你知道吧?”崔邵慈冷不丁问我。
“我?”我下意识地翻个白眼,又下意识地收了回去。
又安静了约莫半分钟的功夫,我们仨不约而同就笑了。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笑,反正这么笑完之后,那种从熟悉到不熟悉的尴尬感,倒是少了很多了。
我还斗胆问崔邵慈,他和司裁是来干嘛的。
崔邵慈想都不想,“他是你舅老爷的重孙,我爷爷跟你爷爷的关系,来吊唁是应该的。”
他倒是直白,一下子就抛出了两个爆炸的消息。
一个是司裁居然跟我有血缘关系,并且还比我低了一辈,一个是我爷爷大山里的,很少出山的人,居然会认识崔邵慈那以前经常上新闻的爷爷,这两个,都让我十分震惊。
并且我看得出来,杨飞也挺惊讶的,不过他这个人,在别人面前已经能完全做到不喜形于色了,跟我对了个眼神儿,他就已经恢复了面色不惊的状态。
爆炸的消息让气氛又尴尬了下来。
好在司裁,很快就拎着那没毛的鸡,翻过草丛,又快又轻,在我这儿看着他简直是飘了过来,在我们三个人注视的目光里。
当然,我们大家关注的重点都是那只鸡了。
条件还是艰苦的,没啥调味品,就司裁给了几个不知道他从哪儿弄来的果子,打火机是杨飞兜里带的,木头是找来的。
当然,厨子是我了。
我们在这儿烤吧烤吧吃起了鸡。
真别说,这种山里的走地鸡,是真的香。
也是真的饿了,也是真的馋了,我感觉给我两个馒头,我也能就着吃下去。
这会儿没人说话,但气氛也不尴尬,大家都在啃鸡,看得出来这两天,确实是没吃着什么好吃的。
吃完折腾完时间也差不多了,我们把火灭尽了,把剩下的灰烬埋在了土里。
司裁一看就是经常干这种事儿的人,全程都是他在做动作指导。
吃饱了之后,人的心情似乎真的会变好,我整个人都懒洋洋的,这会儿困意十足就涌了上来。
但是已经睡不了了,杨飞跟我才刚溜回去,我俩趴着床上还没十分钟,下面的亲戚就又嚎了起来。
我俩现在活得完全像家养小精灵了,一点脾气也没有,一前一后头晕着就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