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往前不是往后也不是,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感觉胖子不是会在这种时候跟我开玩笑的人,可我的心里又止不住祈祷这是个胖子跟我开的低级玩笑。
等我找着他的时候我一定要给他几脚。
这么想着,我难得念叨了胖子的大名。
在继和萧肃生稍微熟悉了那么点后,就再也没叫我胖子哥了,我这回甚至还连名带姓地叫了他哥。
但周围空荡荡的,除了我之外,连半点声音也无。
我站在原地,试图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可手一直忍不住抖,收着尼龙绳的时候,不小心划到了指头,流了点血。
可我现在没有背包,现在除了身上的衣服之外仅拿着的就是那块儿破石头,我也压根儿没有心情处理它了。
我在心里有点绝望地想,其实我跟萧肃生和胖子到底也不是多亲近的关系,我对于他们来说是个菜鸡,只能拖后腿,就这次跟过来也是我两回死乞白赖地争取来的机会。
人家没有义务一直管我。
越想越惨,这会儿不止我的眼睛,我的鼻子也酸了,好不容易把绳子卷好,可又没地儿搁,我尴尬地拽着另一头,感觉自己像个野地里长出来的小白菜。
周围的大白菜都被人摘走了,就剩下我孤零零的一个。
但我把自己越想越惨,反倒逐渐冷静了下来。
天色蒙蒙亮,我看向前方,意识到我们大概是已经从原来的那段骨头谷走出来了。
前边的山谷明显更宽广,然后逐渐收缩,至于再远,就看不太清楚了。
没时间再纠结了。
我头脑发热,把绳子留在了原地,像萧肃生那样牵着另一头继续往前走,这样如果他们万一还回到这个地方的话,起码还能知道我大概去的方向。
我就这么一直牵着绳子走,只觉得四周愈发安静。
我不知道其他人会不会有这种感觉,我走路的时候,总是忍不住想象身后跟了什么东西,可
我现在是一个人,我压根儿不敢回头看,就这么硬着头皮一直低着头往前走下去。
差不多也就十分钟左右的功夫,我就听到了前边有动静传过来。
我非常惊喜地抬头看过去,前边挺远的地方有尘土弥漫起来,灰黄模糊的一片。
我顿住了脚步。
面前发生的一切像是沙漠绿洲的翻版,我没想到这一切真的发生了。
骑马持长枪的阴兵军队,上一秒还似乎远在天边,下一刻便已经赶到了距离我不远处的位置。
回头跑是根本来不及的,并且我刚狂奔完一段时间,还没完全喘过来气,小腿酸胀。
不过我也不敢继续往前走,心里已经是惊涛骇浪了,却也不敢叫出来,就直直杵在原地,感觉因为太大力,手里握着的石头估计已经把掌心都给扎破了。
为首的那个估计是阴兵的头儿,身后还跟着个举着旗子的小兵。
不过那旗子破破烂烂的灰蒙蒙的,看不出来上面写的什么字。
搁在以前,我也不敢想象。
一堆脸上还挂着烂肉的骷髅在现实中冲着我迎面而来的时候,我还能不尖叫着跑路。
仿佛只是片刻之间。
阴兵大军便已经近在了我的眼前,我能清楚地看到他们灰败凋零的铠甲以及露出来的血肉模糊的身躯。
不过我已经成长了点了,恶心的呕吐感并不强烈。
他们看上去完全是没有意识的死物,但却仿佛都能察觉到我的存在,很及时地停止了行进。
那个头头勒住了马,两只空洞没有任何东西存在的眼眶对上了我的方向,我看到他的下巴一张一合,估计是在跟我说话。
但很可惜,我听不到任何声音,并且也对唇语没有任何研究,更别提他老人家连嘴唇都没有了。
但千穿万穿,礼貌不穿。
我认真思考之后,觉得这头头说话我还是必须要给点回应的,虽然我并不确定他能不能听懂我的普通话。
在那头头姑且能称的上是嘴的部位有动作的期间,我一直时不时点头,嘴上还挂着勉强扯出来的估计比哭好看不了多少的微笑。
短短的几个来回,对我来说却仿佛一个世纪那样漫长。
那头头终于没有了动作,黑漆漆的眼眶平稳地对准了我的眼睛。
我深吸了一口气,不敢用一根指头指前边,生怕不小心指到了前边的某个兵他以为我在骂他犯了他们的忌讳。
于是我只能小心翼翼地做了个请的手势,努力压住止不住发颤的声线,我请示道,“哥,我想过去,能不能麻烦您们让我过去呢?”
我说完话之后很快便闭上了嘴巴,默默地等待着那头头的指示。
我这会儿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哪儿来的勇气,抬眼表面冷静地看向那骷髅头,他身下的那骷髅马冲我打了个响鼻。
我不敢动。
老老实实乖巧地呆在原地,这个时候已经把小时候装乖的本领发挥到了极致,睁着眼睛,露出那种连我自己都嫌弃的傻缺表情。
第40章
我根本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有没有用, 甚至已经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做好了随时逃跑的准备。
我的眼睛止不住地在那人的马上打转。
心里盘算着等一下如果出其不意把它从马上推下来的话,这马我能骑吗?感觉四条腿能比我两条腿跑路快一点……
四周很安静, 看得出来就算这是阴兵大军, 起码也是一支训练有素的队伍……
感觉时间过了很久, 正当我胡思乱想着的时候, 那骷髅头突然有了动静。
我吓了一跳, 一个激灵之后, 整个人都紧绷起来, 手上拿着石头已经在盘算着要不要塞到骷髅头眼眶里了。
那骷髅头却抬起了手,冲着身后, 做了一个放行的手势。
我从没见过这么整齐划一的场景, 但我知道面前出现的这景象无论搁在哪里都是极具震撼的, 大概是每个指挥的首领都希望看到的画面。
旗子向一侧歪去,整齐划一的步伐声响起,一眼望不到头的阴兵大军同时向山壁两侧分开, 只是眨眼间的功夫,像是摩西分海那般,从中间留出了可以供一人同行的道路出来。
我惊讶于它们的效率,说不出话来,当然,这会儿也没有可以跟我对话的对象。
但那骷髅头重新转了回来,经久腐朽的骨头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我知道, 它是在催我上路了。
我的内心也不是没有任何犹豫,只是现在一切被推动到了这个地步, 我已经没有选择了。
深吸口气,我拽着我的那根绳子头和我仅剩的那块儿石头, 迈上了前进的路。
从前我无论经过谁的面前都不会紧张,我已经习惯了旁人的打量,善意的恶意的,但我从没想过有一天我会从两边都是阴兵的道路中行进。
它们都没有实质性的眼睛,可我知道它们始终在注视着我。
看着地面或者抬眼望似乎也蒙上了一层灰蒙蒙雾气的天,似乎都打消不了我内心的恐惧和抵触。
越往里走其实越能闻到尸体上传来的腐烂气息,我只能尽可能地控制好自己不表现出来。
我就这么一直走了很长的时间。
久到我已经麻木了,虽然对它们很抱歉,但我内心的敬畏感已经被消灭得所剩无几,甚至开始给见到的每个兵编号。
哪个脸上的肉还比较多,哪个有兵器哪个没有,哪个高一点壮一点,有没有谁生前会帅一点……
到后来太无聊了,连给它们编号我也再提不起兴趣,开始思考人生哲理。
其实最难的不是走特别长时间的路,而是走不知道有多长的路,压力和精神折磨会反复地摧垮一个人。
就算到了尽头,也不会有成就感,而是会在心里默默地想,哦,终于结束了。
我开始把玩手里的一小节绳子,重复在大拇指上打结。
可我没想到的是,在我重复完第五百五十次动作后,身边的阴兵们忽然开始有了动作。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忍不住回头看,正常的视力范围内,我是看不到那面旗子的。
但身后比较远的地方似乎是产生了骚动。
我看不清楚,但阴兵们的军队阵型却是打乱了,很多往那边涌了过去。
在这种乱七八糟的形势下,我像是不存在似得,没有人管我,我也不至于自寻倒霉去八卦这些阴兵们到底都知道了什么。
不过往那边跑的阴兵越来越多,我手里的绳子时不时就往后扯几下,大概是有不长眼睛的给绊倒了。
我知道这绳子我再拎着就不方便了,得赶紧跑出去。
于是我甩下了绳子,瞅准了空档,正准备一个猛子扎进去的时候,猛的视野里蹦出来了一大团黑色的东西,在急速前进着。
我的大脑迟钝了片刻,很快便反应过来,那一大团黑色的玩意儿可不就是偷我三明治的那只小瘪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