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对于一分钟恨不得掰成两分钟用的企业家来说,没发作的病就等于没病。
  自觉身强体壮的盛少游,再次过上了父亲刚住院时,那种三餐不继,每天只睡四小时的日子。
  不过和那会儿不同,现如今,他至少捞着个花咏。
  那朵兰花温柔体贴,急他所急,想他所想,温驯可人得让盛少游一见到他,烦躁的心情就立马会好转许多。
  这天周末,盛少游前不久刚从发小家控股的银行,争取到一笔贷款,于是难得给自己放了假,睡了个懒觉。
  起床时,花咏和佣人在厨房。
  两个佣人给他切菜配菜打下手,花咏系着围裙,捧着菜谱学煲汤。抬头看到盛少游,他笑了笑:“盛先生醒了?我刚煲的虫草花炖响螺汤,喝吗?”
  “这么补?”盛少游裹着睡袍走过去,伸手抱住他紧窄的腰,“第一次煲广式的汤就挑战高难度?”
  “不难的。”花咏被他抱得有些痒,但没有躲,缩着脖子笑,软软地抱怨道:“盛先生,好痒啊。”
  盛少游被他撩得心里也一痒,却故意不放手,嗅着他的后颈,道:“哪里痒?我帮帮你,嗯?”
  花咏便不说话了。盛少游亲了亲他微红的耳廓,觉得鼻间的兰花味好像重了些,闻得人身上发热,心里发软。
  吃过午饭,盛少游本和花咏说好,要陪他一起看纪录片。但刚坐到影音室的屏幕前,手机却突然响起来。
  是陈品明。
  这个时候打来,怕是有什么急事。
  “盛总。”
  电话那头陈品明有些紧张,支支吾吾,显得很犹豫。
  “怎么了?”
  “hs的高秘书刚刚转告我,说沈总想尽快和您通个电话,说是有急事要找您聊聊。”
  “人和畜生没什么好聊的。”
  自从花咏回来,沈文琅的所有联络方式都被盛少游拉进了黑名单。
  为了公司的事,盛少游连轴转了一个多月。花咏性格敏感,又是著名高校工商管理系毕业的高材生,对盛放生物的困境,他了解的不比当事人少。
  感受到身边人的紧绷,盛少游按着电话,扭头向面露忧色的花咏递了个“别担心”的眼神。
  吩咐陈品明:“我很忙,以后少拿这种破事烦我。”
  “可是......”陈品明觉得难以启齿,但事关重大,犹豫再三,还是顶着被上司大骂一顿的压力,讪讪道:“但沈文琅说,想跟您谈谈有关共享基因剪刀应用专利的事。”
  “他们也就这点儿值钱的家当了。”盛少游搂着花咏的手紧了紧,露出谈判时才会有的锐利眼神,唇线平直道:“我已经明确拒绝过了。”
  “但是,高秘书还说,只要您能接受沈文琅的条件,hs愿意和盛放做股权互换,未来,两家并一家,劲往一处使,有钱一起挣。从此以后,化干戈为玉帛,化戾气为祥和。”
  ......
  第32章
  股权互换,往往发生在上市公司之间的收购或者合并案中。但水火不容的盛放和hs显然不满足互换条件。
  陈品明那头还在喋喋不休,盛少游已不耐烦,冷着脸挂掉了电话。
  但没过多久,那兢兢业业的陈秘书又再次打了过来,盛少游搂着花咏,陪他看小企鹅归巢的纪录片,面无表情地把手机调成了静音。
  电话无人接听,自动挂断,屏幕暗下去,但很快又再次亮起来。
  陈品明发来一条文字信息:「hs开的条件非常好,盛总,请您三思。」
  说起来,陈品明是盛放创业那年,亲自招进盛放生物的,是位陪着集团在风雨飘摇中,共进退了十多年的老臣。
  当初,盛少游选他做贴身心腹,也正是看重了他出类拔萃的工作能力和恪尽职守的本分与忠心。
  但今天,他的忠心已经触怒了年轻的话事人。
  看完纪录片,花咏有些累了,盛少游同他一起去了卧室,陪着小睡。
  这一觉,一直睡到傍晚五点,醒来时,怀里的花咏还睡着。见他眉头轻蹙,一脸疲倦,盛少游没舍得吵醒他,轻手轻脚地起来,带着手机去了书房。
  未接来电十七个,未读信息二十二条。
  难得过个周末,也没个消停。
  除了陈品明的,盛少游耐着性子一个个电话回,一条条信息看。
  最后的一个电话来自郑与山。
  郑与山经营着几家高档会所,性格豪迈,为人也很仗义。这回盛放集团受困,他没少替盛少游出力,帮盛少游在各种帮得上忙的朋友间,积极地牵线搭桥。
  正所谓墙倒众人推。一旦遇上倒霉事儿,落井下石的数不胜数,雪中送炭的却少之又少。
  盛少游是知恩图报的人,也知道人只有在低谷时,才能分清身边围绕的那些,究竟是人是鬼。
  郑与山的电话,他不能不回。
  怎料,郑与山也是受了沈文琅的托请,前来当说客的。他对花咏的事,显然知之甚少,还以为盛少游和沈文琅之间只是误会,热心肠地劝盛少游:“少游,冤家宜解不宜结。沈文琅约你吃个饭而已,你就答应了吧,就当给我一个面子。”
  “与山。”盛少游叹了口气:“你就别费心了。我和那个姓沈的凑不到一块儿去。我见了他,什么好饭都吃不下,一心就只想要弄死他。实话告诉你,要不是杀人犯法,几个月前,他沈文琅就已经吃上断头饭了。这会儿,坟头草都该长出来了,运气好点儿的话,说不定已经投了胎,吃上奶了。”
  郑与山“啊”地一声,“这么严重啊?”
  “嗯。”
  “哎呀,那算了。兄弟对不住啊,是我没弄清楚情况,文琅今天给我打了好几个电话了,让我来劝劝你,还说什么,这件事情对你、对盛放集团都没坏处。我想嘛,吃顿饭而已,要是能趁这个机会,把误会都解开,不是最好?大家都是同个圈子里的朋友,低头不见抬头见......”
  “与山,我和他没什么误会。”盛少游冷冷一笑:“想让我去吃他的饭,也行。不过得等他死了,届时,我一定随两千零一块钱白份,吃他个三天。”
  郑与山被他逗笑了,哈哈哈地笑开,又说了几句无关痛痒的才挂了电话。
  其实,盛少游并没有开玩笑,句句是肺腑之言。
  他想到沈文琅,心里就疼得发慌,好不容易淡下去的记忆又变得清晰,历历在目。想起花咏身上的伤,想到他空洞哀切的眼神,盛少游恨不得立即找人做了沈文琅。
  挂下电话,没消停几分钟,手机又响起来。
  又是陈品明。
  盛少游烦不胜烦,挂断了几次,但架不住陈品明一直打。他被那忽明忽暗的屏幕搅得心慌,只好又接起来。
  “盛总,医院来通知,董事长病危了!”
  盛放生物的董事长早换了任,但对于像陈品明这样,由盛放一手提拔起来的老臣来说,盛放永远是他们的董事长。
  就像对于盛少游来说,哪怕盛放再坏,再混账,再对不起他和他妈妈,但盛放也仍旧赋予了“父亲”这个词,最复杂深刻的人文意义。
  每一次听说他病危,无论盛少游再怎么给自己洗脑,说这个对婚姻不忠,对家庭不负责任的人渣死了就死了吧。但他的心还是会不由自主地收紧,再收紧,像被挤汁器狠狠挤压着的果肉,连皮带肉地挤着,榨出盛少游深藏在潜意识里的全部疼痛和恐慌。
  他已经失去了母亲,要如何接受再失去父亲?
  是,盛放的确是个辜负了爱情,背叛了家庭的败类。
  可只要有他在,盛少游就还有家,有来处,也有归途。一旦盛放走了,盛少游会立马变成一个富有的、无牵无挂的孤儿。
  他不想做孤儿。
  可惜,世界上多的是事与愿违。发病率高达万分之三的信息素腺体癌,并没有特效药。盛放住院,不过是在拖时间。
  抢救室门口站着一排兄弟姐妹,个个唇红齿白,意气风发,但脸上都不约而同地挂着夸张的痛苦面具。
  盛少游双手插兜,表情淡漠地走过去。他是他们之中个子最高,气势最强硬的,他一到,现场的情绪便立刻不一样了。
  比他小两岁的盛少清哭嚎着扑上来,手像狗爪一样故意往他脸上挠:“盛少游!你还有脸来!公司被你管的一塌糊涂!我买的那些股票赔了个底朝天!你还有什么脸来见爸爸?”
  陈品明替盛少游挡住疯狗一样的盛少清,礼貌而为难地劝他:“少清总,您别。”
  “怎么!他把公司搞垮了!还不允许我说?盛少游我告诉你!要是今天爸爸有什么三长两短!就都是你给气的!爸爸把公司股份全给了你!你却把我爸活活气死!盛少游!你真是个畜生!你不配来看爸爸!你给我滚!”
  “我为什么不配?”平日里,盛少游从来不跟这些臭鱼烂虾生的私生子计较,但今天他正在气头上,冷冷地盯着眼前撒泼耍滑的异母弟弟,语气森然道:“盛少清,没有我,你以为就凭你,你和你妈能有现在的好日子过?”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这个狗屎一样的b级alpha,冷道:“没有我,就凭你这颗买啥亏啥,投啥倒啥的猪脑子,你们母子俩得靠你妈下海挂牌养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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