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少他爹的放屁, 有了睿睿老子就不赌了, 酒也戒了,肯定是你搞的鬼, 还有老子的名字是你能叫的吗,有没有规矩?”
  程泽忍无可忍,直接挂断电话。
  “怎么样,他怎么说?”李洁神情紧张, “是不是在外面借高利贷了?”
  程富强刚想张嘴骂,却见睿睿跑来,立马收了戾色,低声道:“小兔崽子不承认,等等吧,实在不行我去h市找他。”
  睿睿揉着眼睛:“爸爸,你在打电话吗?好大声哦。”
  程富强把睿睿抱起来:“哈哈,男人就应该这样,这是强壮的表现。”
  “才不是呢,老师说在公共场合不能大声的。”睿睿扮了个鬼脸:“爸爸没素质,不许这样。”
  李洁笑着捏睿睿的鼻子:“聪明睿睿,老师说的都能记住。”
  程富强被小儿子教训,并不生气反而高兴,笑呵呵对李洁说:“嘿嘿,睿睿像我!像我!”
  “去他的!去他的!去他的!”程泽泄恨似的踢地上的落叶,把叶子踢得稀巴烂心里才好受一些。
  “程富强,我去你的!”程泽没了力气,蹲在地上喃喃自语:“我为什么要接电话,我真不该接电话。”
  七零八碎的落叶像程泽的心,虽然他早就不对程富强报以期望,但他没料到,程富强竟比想象中更绝情,更无耻。
  程泽不知道该怎么解决失落的情绪,亦不知该如何放下对父亲不切实际的小小希冀,他缓缓站起来,坐在街边的长凳上思考程富强的意图。
  话里话外强调‘有人砸店’。
  砸店?
  谁会去砸店?
  几乎是下意识,程泽立刻想到周荷庭,会不会是他?
  可周荷庭没道理去砸程富强的店啊,虽说自己拉他跳江,可也救了他,周荷庭难道恩将仇报?
  没错,一定是周荷庭,他就是恩将仇报的小人。
  周荷庭这样大张旗鼓,摆明是报复。
  高尔夫球场。
  一杆入洞,周荷庭心情颇佳,把球杆递给球童,随口问苏白:“来了吗?”
  这话没头没尾,但苏白略一思索,明白周总说的是程泽,“没有。”
  “没有?”周荷庭扭头看他:“为什么会没有?”
  苏白心里直叫苦,他怎么知道程泽为什么不来,他又不是程泽肚子里的蛔虫,但肯定不能这样说,除非想被炒鱿鱼,“可能消息还没传给他。”
  “真是废物。”周荷庭一想到程泽愤怒的表情就忍不住兴奋,他舔舔唇,吩咐苏白:“再派人砸,务必让程泽知道。”
  “我已经知道了。”程泽款步走来,质问周荷庭:“是你派人去砸我爸的店铺?”
  程泽的突然出现没有引起周荷庭的惶恐,反而赞他:“土鳖,能找来这里算你有几分本事,没错,是我叫人砸的。”
  苏白吓了一跳,球场地势平整,没有藏人之所,而且这里非会员不得进入,程泽是怎么进来的?他环视四周,果然在不远处的球车上看见周在琛。
  周在琛戴着墨镜,身穿polo衫,遥遥冲苏白招手,苏白低声对周荷庭说:“周在琛也在。”
  周荷庭嗤笑一声,土鳖好有本事,身边的骑士一个接一个,他不免痛恨程泽,勾搭自己就算了,竟还敢勾搭旁人。
  程泽见周荷庭理直气壮,想起方才平白无故挨了一顿骂,勉强压下的理智不复存在,“没文化的狗比!恩将仇报的小人!你掉进江里昏过去还是我把你捞起来的,你他爹重的要命,是我不放弃不抛弃,辛辛苦苦背着你,你才捡回一条小命,你就是这样报答我的?”
  “没文化?”后面的话周荷庭已经听不进去了,没文化?程泽竟然觉得他没文化?
  程泽观周荷庭表情龟裂,自以为戳中痛点,得意道:“像你这种富二代,脑袋里怕全是吃喝玩乐,你这种人简直是社会的渣滓,根本不配做社会主义接班人!呵,你这种人,红领巾都没戴过吧?”
  苏白嘴角抽搐,好心提醒:“周总是常春藤毕业的。”
  “哦?”程泽抱臂,嘴角浮现招牌笑容,轻蔑而讥诮地问:“周总捐了几栋楼买的呀?”
  周荷庭:“……”
  苏白:“……”
  “没捐楼,周总是……”
  自己考上的,苏白话没说完,程泽抢话道:“那周总捐的是实验室?要不然是图书馆?”
  苏白见状默默闭上嘴巴,退后几步。
  周荷庭抱臂,淡淡扫了一眼程泽:“土鳖是只能想到这几种吗?”
  程泽表情微滞,随后倒吸一口凉气,他就知道,有钱人的生活他根本想象不到!
  就因为有钱,周荷庭才敢肆无忌惮践踏他和他的家人,就因为有钱才敢再三挑衅,程泽真是恨死这帮有钱人了!
  程泽冷笑:“确实想不到,像你妈刺杀你爸这种事,谁能想到呢。”
  平地惊雷。
  苏白瞪大了眼睛,立刻意识到这种豪门秘辛不能听,也不能任由程泽说下去,他抓住程泽,“程先生,你肯定喝醉了,我带你去休息。”
  程泽甩掉苏白的手,像小兽一样恶狠狠盯着周荷庭:“我说的没错吧,你妈妈在你小时候,当着你的面,拿刀要杀你爸爸。”
  周荷庭嘴唇紧抿,微微颤抖的手彰显他的不平静,程泽的话揭开他最不想提及的一段过往。
  周信达花心又薄情,因联姻娶黄家女—黄莘,婚后甜蜜了一段时间,可他风流成性很快厌倦,当时黄莘身怀六甲,小三登门挑衅。
  黄莘又气又怒,可周信达事业如日中天,黄父黄母只一味劝其忍耐,说孩子生下来就好了,生下了男人就知道家的可贵,生下了男人就会成长,有担当。
  黄莘信以为真,生下周荷庭,可等着她的是小四,小五,小六……
  源源不断,没有尽头。
  周信达有十三个孩子,按黄父所说,他的担当都够扛起泰山了,可是他给黄莘的,只有一地鸡毛。
  黄莘忍无可忍,终于有一天,挥刀刺向周信达。但周信达身材高大,抬手拦住一刀,黄莘当机立断,换方向挥刀,刺向周信达的大腿。
  最后,周信达在轮椅上度日,黄莘送进精神病院,周荷庭送往国外。
  周家秘辛,想来是周在琛告诉程泽的。
  周荷庭眸光深邃,如深潭静水,日光照不到底,程泽上扬的嘴角慢慢放下。
  “苏白,去清场。”
  “!”程泽立马看向不远处的周在琛。
  看见程泽的小动作,周荷庭笑了,歪头看程泽:“你不会以为他能保你吧?”
  程泽真的以为周在琛有能耐和周荷庭对战,否则他也不会去找他,更不敢在周荷庭面前说他秘密,可当他看见周在琛朝自己无奈耸肩,程泽背后冷汗直流,完了。
  跑吧,快跑。
  程泽想也不想拔腿就跑,周荷庭轻笑,长腿一迈,坐上球车,不远不近跟着程泽,程泽跑累了想歇歇,可余光瞥见周荷庭开着车快要追来,忙咬牙坚持。
  周荷庭闲适地开车,“程泽,你有个弟弟叫程睿,对吗?”
  程泽对程睿的感情十分复杂。
  大概是基因突变,睿睿一点也不像程富强和继母,乖巧可爱,是个好孩子。
  睿睿很黏程泽,哥哥长,哥哥短叫个不停,整天跟他在屁股后面转悠,程泽不是铁石心肠之人,小小软软的睿睿让他忍不住对他好,可继母无端的猜忌和程富强的偏心令程泽始终与睿睿隔了一层。
  程泽权当没听见,埋头往外跑,周荷庭猫抓老鼠般逗弄程泽,时不时按下喇叭,“啧,我真为你妈感到不值,在盛家做了多年保姆,到头来钱全被你爸拿走了。”
  “尸骨未寒,你爸就拿着抚恤金开店娶老婆,啧啧啧,真是人渣。”
  程泽跑不动了,停下脚步。
  周荷庭将车开到程泽身侧,探出脑袋,好奇问:“不愿意听秘密?”
  程泽低垂头颅,没有说话。
  周荷庭扯扯嘴角,手臂搭在方向盘上:“我以为你好奇心很重,很爱打听秘密呢,为什么自己的秘密听不下去?”
  “是可忍孰不可忍!”程泽眼圈泛红,“周荷庭,适可而止!”
  周荷庭冷哼一声:“我管你叔叔忍不忍。”
  “程泽,你自己好好想想,都是你爸的儿子,你爸为什么不喜欢你,喜欢你弟弟?你爸之前家暴,酗酒,赌博,为什么现在改好了?”
  “因为他,因为…”程泽嗫嚅着唇瓣说不出话。
  是啊,为什么?
  为什么程富强这样对待妈妈和自己,为什么他又能改好,以慈父的姿态对睿睿?
  为什么?
  这是无数个黑夜里他不断问自己的问题。
  程泽从未对外说过,其实他自卑,敏感,多疑,他所有的张牙舞爪只不过在掩饰。
  这一刻,周荷庭将他坚硬的外壳剥下,脆弱的内里一览无余,暴露在光天化日下,这种感觉很不好受,好像谁都能踩他一脚,谁都能狠狠嘲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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