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干封帝虚拦了她一把,道:“再过几日就是除夕了,那日朕会颁诏,你提前知道也不妨事。”
姬映秋这才道是,她站起身来,视线落在那道圣旨上。
太子之位给了姬玄炎,竟然不是姬焐。
第79章
这圣旨并未盖印,应当只是草拟。
干封帝看向长女,然而姬映秋的表情始终平淡如水,瞧不出什么多余的情绪。
“朕择的是玄炎,对此,你就没有什么想说?”
姬映秋松了口气:“既然父皇问了,那儿臣便直说了,儿臣认为四弟做这个太子,不妥。”
“有何不妥?”
“无论于情于理,都该先考虑长燃不是么?”姬映秋敛眉,无奈地道,“再不济还有三皇弟在。父皇也知道,这些天任家的小公子没少在皇都中作乱,听闻前几日还冲撞了宋家的姑娘,贵妃娘娘应当也知晓此事才是,此时贸然将太子之位给了玄炎,恐怕会引来朝中不少人的怨怼。”
干封帝静静看了她一会儿,浮肿的双眼缓慢地转了转,突然笑道:“有意思,江宿柳不喜长燃,你却为长燃说话,想不到你们两个还有如此分歧。”
“儿臣与长燃的关系自然要与玄炎亲密些。”
干封帝不置一词,只是将她送来的药喝了,便没有再继续此事,转而问起旁的事。
姬映秋也藉故说起了别的:“工部昨日来消息,上阳行宫已建成,父皇何时打算动身前往?”
“年关事多,此事容后再议。”
姬映秋只得道是。
回到府上后,她即刻修书一封送往三皇子府上,简单将事情言明。
本想尽快和姬焐见上一面,怎料姬焐却并未回信,随后两天也鲜少在宫中走动,每逢两人狭路相遇,姬焐便淡淡地对她点头,彷佛对干封帝这个决策并无什么反应。
姬映秋又想找江宿柳再多商量商量对策,派出去的影卫递归来更令人糟心的消息。
江宿柳出宫后,立刻被姬灵的人绑起来了,他既无武功又无官职,和皇室碰上只有妥协的份。
姬灵也到了该出嫁的年纪,但并未出宫建府,是以姬映秋想找都找不到,只得亲自去找这个不听话的妹妹,令她将人交出来。
赶到时,姬灵正歇在她的寝殿中小憩,听说许久不见的长姐来了,她光着脚蹦下床,踩在波斯进贡的银灰色绒毯上,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江宿柳失踪了?和我有什么关系,既说我私藏外男,还请拿出证据。”
姬映秋冷着脸:“灵儿,皇姐好言相劝,私下里找你是为了顾及你颜面,若是你再不将他交出,可就别怪姐姐无情了。”
“哈,”姬灵年轻貌美的脸上闪过一丝不屑,“压根没有的事,皇姐还让我承认什么?”
姬映秋双目锐利地望着她。
这个妹妹真是不听话,不见棺材不落泪。
人走了,姬灵抱臂望着她的背影,屋外的寒风吹到身上也浑然不觉:“她现在一个没实权的老女人,能有什么资格威胁我?江宿柳现在就是一介庶民,庶民的命最不值钱了,没人会计较失踪的人去了哪里。”
“公主说得是,门边冷,公主进屋休息吧。”侍婢为她披上裘衣。
姬灵哼了一声,转身回去继续玩乐了。
姬映秋鲜少对她动怒,仅有的几次基本上都是因为她惹了江宿柳,是以前两日,姬灵还暗中派人盯着姬映秋的举动。
眼见除夕越来越近,姬映秋仍没有任何动作,姬灵这才放下心。
就知道是吓吓她,不会有事的。
除夕前一天,沈雪枫跟着姐姐上街买糕点,在某道巷子的拐角处恰好与姬焐府上的影卫擦肩而过,两人无意匆匆对视,又都自然地错开视线。
影卫扮作寻常百姓的样子走入湖玉楼,推开粘贴来的莺莺燕燕,直接掏出银子上了天字号房所在的那一层,随后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众人眼前,默默缩在房梁之上。
沈雪枫则和姐姐进了糕点铺,两人一口气要了十来种不同的口味,白桦付钱后,又多放了几块碎银在店夥计手中,托他送到沈府。
白桦抱着一堆东西跟在沈雪枫身后,一主一仆走到路边的小摊贩处,买了三四把雕篆用的刻刀,再转身时,却发现沈雨槐不在身边。
“……姐姐?”
沈雪枫向四周看去,忽然被长街尽头的喧闹声吸引住视线。
只见不远处两名年轻貌美的妇人瑟缩地被七八名身材高大的侍从围在一起,另有一名衣着张扬的婢女怒指着她两人:“大胆刁民!竟敢冲撞贵人的车马,给我拿下!”
沈雪枫依稀觉得这些人的衣著有些熟悉,还没想起来,就见那些侍卫二话不说拽住两女子的胳膊,硬生生往街边拽。
这时一道火红张扬的身影灵巧地闪进混乱的人群中,扬手便给为首的男人一记手刀,转瞬间将女子护在自己身后,赫然是沈雨槐。
沈雪枫连忙拍了拍白桦,从他手中接过买来的东西:“快,你快去。”
白桦点点头,立即加入混战。
围观的百姓见真刀真枪地打了起来,惊得连连后退,但这一群花拳绣腿的侍卫又怎是沈雨槐的对手,顷刻间胜负已分。
沈雨槐呼吸略微加快,命白桦护着那两名女子,自己则走到那趾高气扬的婢女身前,视线挪向她身后的马车:“再过两日就是新年,此时施惩易犯忌讳,还望姑娘看在除夕节的份上原谅这两人。”
那婢女提高声调:“住口,我们家的事哪里轮得到你来指指点点?”
“可我分明看到这两位夫人并未有碰到姑娘的车驾,得饶人处且饶人,”沈雨槐笑了笑,“不然,姑娘回去禀明十公主,就说沈府强行扣了公主的人,如何?”
“你……你怎知我家主人是十公主。”
那婢女见身份败露,瞬间慌乱了起来,随着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她自知拖下去也不能完成主子交待的任务,便一狠心下令将马车驶走了。
人群又迅速散去。
沈雨槐本不认识那两女子,她看向弟弟:“雪枫,我们走吧。”
谁知那两位夫人听到这个名字,突然打破沉默,试探道:“阁下是沈府的人?”
沈雨槐莫名地看了她们一眼:“怎么?”
“是工部尚书沈家?”其中一名女人小心翼翼地问,“姑娘与公子不要害怕,我们的夫君乃是先尚书令,是以我二人知道沈家的名号,又因沈公子是我夫君的学生……”
一个猜测浮出水面,沈雪枫问:“你们说的是江老师?”
“正是夫君。”
女子泫然欲泣,垂着头道:“夫君已经失踪好些天了,这些日子一直未归家,我和妹妹不敢私自出府,但明夜就是除夕,我们想上街采买些东西,等夫君回府过节。”
沈雪枫:“老师失踪了吗?此事我怎么不知。”
“我们去大理寺报了官,但官爷只说夫君会回来的,让我们耐心在家等待便好,这几日我和妹妹出府总能碰到十公主的人,若非今日碰到沈姑娘,恐怕……”后面便传来美人哭泣的声音。
“竟有此事,”沈雨槐惊讶,“我在大理寺任职,竟然丝毫不知江宿柳失踪了。”
朝中不少人皆传江宿柳家中藏着两名美妾,今日一见果真如此,她心生怜惜,转身对沈雪枫道:“你先回家,我送这两位夫人回府,至于江宿柳失踪的事,暂时先不要告诉家里的人。”
沈雪枫点点头,和姐姐分道扬镳。
与此同时,湖玉楼某处玄字号房,姬焐的长靴底下正踩着一个男人的脑袋。
“任绪原任公子,”他转着手上的小刀,面前跪着三四名随时待命的影卫,“我没有叫错公子的名字吧?”
“没没没有!殿下高义,放过我吧,”男人哭得涕泗横流,“我只是背着夫人来湖玉楼见见舞姬,除此之外并未有任何不检点的事啊!”
姬焐脚下用力,男人登时扭曲着抱住他的脚腕往上抬:“呜呜呜呜好疼,我的头要坏掉了,殿下饶我一命,饶我一命,呜呜呜呜呜……”
“那日在夜里撞了我府上的侍卫,是你们任家的马车吧?”姬焐笑问。
“殿下,殿下说的是哪一次,我我我真的不记得这件事啊!”
“需要我提醒?”姬焐幽幽地说,“就是我送雪枫回府那次。”
男人继续哭道:“不是我不是我,我从来没有夜间驾车出府还不看路的坏习惯!”
“还装,”姬焐啧了一声,“我并未明说是哪一天,你就急着否认?自那日后,频频来我府上找死的刺客也都是你一手安排的了?”
“殿下我真的没有这个胆子,求殿下明鉴!”
头上一阵钝痛,男人顿时觉得脑浆要炸开,当即道:“……那日是,那日是我大哥乘车出府,不是我……真不是我!”
姬焐这才放松些力道。
“你大哥任绪明,那日急匆匆撞了我的侍卫,是要赶去涿郡的大运河督察漕运,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