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濡湿的长发贴在白皙的背脊上,少年弓着身子,像是在躲避什么,却被身后的躯体牢牢困在怀中动弹不得。
  姬焐含住他的耳垂,轻轻啃咬,吮吸,此时瘖哑的嗓音中早已没了先前的乖顺:“雪枫有没有小名?”
  “嗯……我,”沈雪枫呼吸微顿,湿漉漉的瞳孔有一瞬的失神,“有、有的。”
  小时候,父母和姐姐都喜欢叫他忧忧,因为无忧是他的字。这名字并非家中长辈取的,而是沈雪枫降生那天,一名道士途径饶州,为沈雪枫算了一卦,才得此字。
  卦中言沈雪枫这一生奔波坎坷,年轻时忙忙碌碌,是天生为别人资助筹谋的劳碌命,晚年享迟无子,倒也吃穿不愁。
  那道士算完沈雪枫的命,摇头叹道看不清他的命数,只吩咐沈父沈母要多注意他的身体。
  沈父沈母不想儿子一生如此辛苦,只希望他平安快乐地过完这一生,便同意为他取字无忧。
  名字虽简单,但其中饱含为人父母对孩子的疼爱,这名字幼时家中长辈常叫,待他年长一些,父母便只唤他雪枫。
  沈雪枫一个不小心说漏了嘴,姬焐却已将他收紧在怀,唤道:“忧忧,以后我也唤你忧忧,好不好?”
  这时沈雪枫已经说不出好还是不好。
  直至天蒙蒙亮时,两人才沉沉睡去。
  沈雪枫睡得极不踏实,自然也是他醒得早一些,待睁开眼望见床上散乱的衣衫时,脸色先白后红,颇为精彩。
  他撑着床畔走下去,手腕支撑不住地泛酸,沈雪枫忍不住揉了揉五指,发现另一只手也没好到哪里去。
  “……”这一切都拜姬焐所赐。
  叫来热水,他先是洗漱更衣,去楼下用了早饭,随后命客栈的小厮将热水和餐食送到姬焐的房中,自己则撑着伞匆匆叫来马车,随便去了个地方。
  去哪里都无所谓,总之先和姬焐分开,两人各自冷静一下。
  沈雪枫的承受能力非常强大,若不然他也不会安之若素地在这个世界长到十七岁,但他怕姬焐醒来会不乐意,于是非常体贴地给他腾出了一点私人空间。
  姬焐定然是极不习惯和人如此亲密的,虽说两人昨夜并未有实质性的接触,但除了真正‘拚刺刀’之外,基本上能做的都做了。
  沈雪枫思忖,等到回了皇都,他也要收拾收拾重启自己的昏君养成计画,不能再继续拖下去。
  马车向着郊外行驶,清晨的巷陌中分外宁静。
  今日是两人入住蒴淮的第三天,沈雪枫突然发觉自己闻不到那阵若有似无的香气了,这说明他也和尹岚一样,已经适应了这种潜移默化的味道。
  “公子,前方不远处就是蒴淮的城门了,今日公子可还要出城?”管家的声音传入车厢中。
  沈雪枫倏然回神,重新提了提领口,遮住脖子上的痕迹,道:“出去吧,去呼吸一下新鲜空气也好。”
  “是。”
  另一边,沈雪枫离开后,床榻上的姬焐也睁开了眼。
  他一向睡得浅,沈雪枫这个小笨蛋下床时动作惊慌失措,他又怎么可能感觉不到。
  姬焐披衣坐起,虽几乎是一夜未睡,精神瞧上去倒比萎靡不振的沈雪枫强上百倍,他薄唇绯红,胸膛袒裎着,面沉如水。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石楠花味与广藿香。
  那清幽的藿香是沈雪枫身上的味道,好闻得紧,每次姬焐嗅到时,都像疯了一样想将少年吞入腹中,但又怕这种浓烈的欲求会吓到沈雪枫,便硬生生止住了。
  他对沈雪枫的渴望极深,在心中埋了不知多久,昨日初现端倪,骨子里埋藏的阴暗想法便止不住地想要破土而出、得见天日。
  但他仍要忍,即便每次见到沈雪枫时渴得要命,他也会默不作声地忍下来。
  姬焐下了床,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的指尖瞧,不知在回想什么。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局促的敲门声,奴仆道:“纪公子,这是您府上的账房先生命小的给您准备的朝食。”
  账房先生,是沈雪枫以男身示人的身份。
  姬焐冷眼瞧着人端着食盒低头走进来,凉飕飕地问:“他人呢?”
  “那位公子已经离开客栈,临走时好似在说要出去散散心。”
  散心?
  姬焐皱眉:“东西放下,出去。”
  一盏茶时间过后,他从房间内走出来,沉着一张脸踏上楼梯。
  这时尹岚刚好要上楼寻他,一见姬焐这张写着‘欲求不满’四个大字的脸,便奇道:“纪公子瞧上去心情不太好啊,怎么,难不成我昨夜给你的药不管用?”
  姬焐淡淡瞥了他一眼,并未说话。
  “那也不对啊,这药可是我亲自调配的,好用得很,”尹岚低语道,“要不就是阿芙蓉的剂量太重所致?”
  语毕,他又跟上姬焐的步子,悄声问:“纪公子,虽然身体上受了委屈,但该做的事咱们还是要做的,纪公子您看——”
  “一切按照计画,”姬焐吩咐道,“接着去当你的县令,有事通知我府上的人。”
  既然要降低杨县丞的戒心,这戏定然要做足,不仅要探矿脉,还要表示得主动一些,购置地皮的银子也要提前备好。
  这些事本该由姬焐亲力亲为,然而他现在只想快点捉住沈雪枫。
  为何一大早便一声不吭地消失了,难不成他后悔了?
  想到这个可能,姬焐的脸色变得很差。
  尹岚出了客栈便翻身上马,这马还是他向纪府借的,蒴淮这等贫瘠之地几乎见不到马匹。
  “对了,纪公子,今晨怎么没瞧见纪夫人?”
  这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姬焐掀起眼皮睨了他一眼:“你找他有事?”
  “咳咳,也没什么,”尹岚说,“这不是担心你对那东西上瘾嘛,我总要和纪夫人多多讨论,才能猜出你这种状态要持续多久,顺便也能多为你配点药。”
  “不必县令挂心,”姬焐淡淡地说,“我已找到解药。”
  “什么?你有解药?”
  尹岚不可置信:“什么药能解阿芙蓉的毒,竟然如此神奇,不妨透露透露,待我回南……回家之后好好参详一番。”
  姬焐似笑非笑地盯着他:“无可奉告。”
  话音甫落,他当着尹岚的面坐上一匹马,绝尘而去。
  第49章
  马车一路驶出城门。
  沈雪枫突然叫停,随后从车上走下来,转身对后面的人招呼道:“我自己随便走走就好了,你们回去吧。”
  管事俯首:“家主让奴保护公子的安全,奴不敢不从。”
  沈雪枫神思不属地点点头,没答应也没拒绝,而是随手点了两人:“那就他们留下陪我,剩下的就不必跟我一起耽误时间了,我就是随便走走,不会有事的。”
  见他摆了摆手,显然心思没放在这上面,管事也不好再多说些什么,只点了两个得力的跟上沈雪枫,随后驾上马车驶回城中。
  沈雪枫撑起伞,沿着路边的树林漫不经心地散起步来,他心里乱糟糟的,额头也因睡眠不足而隐隐作痛。
  县郊偏僻荒凉,放眼望去唯有一条小路蜿蜒着向前,不知怎的,他想起姬焐命人探矿的事,便对着身后的人道:“纪府请来的矿人现在在何处?”
  “就在不远处的荒山旁。”
  “带我去看看。”
  沈雪枫对那两名仆从道谢,末了,又问:“姬……纪湍哥哥今天不去吧?”
  仆从道:“奴也不清楚。”
  沈雪枫脸色一红,摆了摆手:“好吧好吧,去就是了。”
  他倒是想找个清静的地方理一理思绪,但是一闲下来脑子里全都是和姬焐昨夜的种种经过,注意力完全无法集中。
  恍惚间,几人走入一条狭窄泥泞的小路,迎面走来十余人,为首的骑着马,一副嚣张的样子:“喂,没瞧见大人走在路上吗?识相点还不赶紧滚开让路!”
  沈雪枫本想礼让一番,但听到这句话后,微微蹙眉,视线越过那人向他身后看去。
  只见一面貌普通的中年男人正被众人簇拥着,态度不可一世。
  两人视线交汇,沈雪枫一眼认出自己曾在县丞府上的晚宴见过他,这人是县主簿。
  但他此时早已不是纪夫人,而是纪家一个小小账房,沈雪枫思忖片刻,还是开门见山道:“我是纪府的账房,不知阁下是?”
  “大胆!我家主子是蒴淮主簿大人,你怎可如此无礼!”
  马上的县主簿眯起眼睛看向道路中央撑伞的少年,嗤笑道:“纪公子的账房?我怎么没听说过?”
  此时微风拂过,那青伞摇摇晃晃露出沈雪枫的全貌来,男人话音未落,眼睛立即瞪直了。
  “你……”
  这少年的眼睛和纪夫人那双眼睛很像,难不成他是纪湍的家属?
  回想起那日晚宴对那位蒙面女子的惊鸿一瞥,县主簿态度一转,试探道:“不知公子贵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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