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从前的他,与萧砚南不共戴天,恨不得这个人哪天发生一场意外,自此消失于这个世界,自然的,不会看他的作品,更不会关注他的任何活动。
直到灯光骤然明亮,身边响起了几乎要喊破喉咙的尖叫,伴随着激动的眼泪,萧砚南乍然清晰地出现在所有人眼中。
水蓝色的衬衫,层层迭迭薄纱质感,表面镶嵌着漫天繁星,在偌大舞台中烨烨生辉。
如同众生信仰的神祗,一直生活在遥不可望的云端,却于某日乘云驾雾而来,褪去神明特有的高傲和盛气凌人,温柔地拥抱了现场每一位虔诚的信徒。
那一刻,司珏也不知道为什么,鼻根酸得厉害,眼泪簌簌而下。
磁性低沉的声音,清晰地咬着每一句歌词,透过话筒被音响传给在场每一个人听。
司珏笑哭。
他收回那句说萧砚南唱歌难听的诽谤。
这个人,仿佛天生为舞台而生,无论是演戏还是歌艺,都能用他无人匹及的天赋和努力,狠狠拿捏住所有人。
司珏情不自禁跟着小声哼唱起来。
他虽为圈内人,可没参加过任何艺人的演唱会,“傲慢大牌”的他也从没收到过任何同僚的演唱会邀请,他更不理解,为何要花钱闻着臭汗味听一个毫不在意的人在台上无病呻吟。
今日终于参悟,是他狭隘了。
在这里,放声尖叫表达喜爱并不丢脸;
望着台上喜欢的人,和无数有着共同爱好的人坐在一起,剎那间,所有的忧虑、不安和焦虑全部随着歌声烟消云散。
在这里,就像是一个巨大的乌托邦,在有限的时间里,足以忘记所有的压力和烦恼,是所有负面情绪的解药,短暂的逃离现实,可以释怀很多事情。
不用去考虑恋情被发现会如何,也不用去焦虑未知的未来,眼前的自己,是只属于自己的。
九万人合唱的瞬间,是永远无法复刻的记忆。
司珏高高举起应援棒,身体随着一并摆动,无数人的声音汇聚成浪,可司珏还是清楚地听到了自己的声音。
声音变得嘶哑,司珏很后悔,明明先前妈妈问他要不要润喉糖,他不屑道“我才用不到那种东西,萧砚南是什么很了不起的人么”。
了不起,就是了不起,他的歌声治愈了他心中的仓皇和不安。
司珏这一辈子做过无数的决定,最幸运的,莫过于当初坚定不移选择了萧砚南。
一旁,邢书瑶的手机都快烫炸了,她翻着全程拍摄的照片视频,嘴里不停嘟哝着:
“好儿婿,好儿婿啊~”
司珏喝了太多水,这会儿有点急。
他起身:“我去卫生间。”
邢书瑶看了眼手表:
“再坚持会儿吧,还有半小时就结束了,外面排队上卫生间的人肯定很多,错过什么会很可惜。”
“我知道,但是膀胱不允许。”司珏急匆匆走了。
出门前,司珏听到台上萧砚南的声音:
“这是今晚的最后一首歌,希望这首歌能给本次演唱会画下一个完美句号。”
司珏:回家唱给我听吧,我要听二十遍,但现在,先解决生理需求。
卫生间门口。
司珏愣了。
果然和妈妈说的一样,排队上卫生间的人几乎要排出场馆外。
但是在这里,依然可以听到内场传来的萧砚南的歌声。
司珏情不自禁沉浸其中,翕着眼。真好听~
大家似乎都急着回去听最后一首歌,虽然排队的人多,但快,马上轮到了司珏。
司珏一进门,几个男人对着他上下打量着。
司珏一撩假发。看什么看,一边儿去。
急匆匆解决完,手也没来得及擦干,司珏一路小跑往回冲,再跑快一点儿,说不定还能听到一点福根。
刚进了内场大门,outro在渐渐降声中落下了帷幕。
司珏叹了口气。可惜,还是晚了一步。
他的位置比较靠前,要走很长一段路,他也懒得过去了,索性靠在围栏上等爸妈来找。
台上,萧砚南穿着演唱会的最后一套服装,也是本次的压轴演出服,月牙白色的长礼服外套飘洒俊逸,表面绣着重工花纹,灿若星辰;
内搭是浓墨重彩的宝石蓝缎面衬衫,被半立体的浅蓝色芍药花覆盖。
灰色长裤勾勒出惊人的腰腿线条,每一步都显得优雅而自信,流露出一种惊心动魄的美感。
司珏:嘻,我的暖床工具人真是好看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只有我能与之一战。
司珏托着腮,眯起的双眼像天际弯弯的月牙。
音响中传来萧砚南释然的一声松气。
他忽然抬头望向舞台吊顶。
台下的观众尽管已经精疲力尽,却还在翘首以盼萧砚南最后的落幕礼。
短暂的沉默过后,唱过三十二首歌的萧砚南声音已然有些喑哑:
“借着这次机会,我想郑重地告诉大家一件事。”
司珏笑得,想不到萧砚南也会来“其实我爱你们”这一出。
观众们似乎也是这样想的,应援棒已经整装待发。
甚至有人提前高喊:“我们也爱你!”
萧砚南翕了翕眼,再次睁开,嘴角漫上浅笑:
“我知道你也在台下,所以这件事,想告诉大家,也想告诉你。”
司珏脸上的笑意一点点褪去。
观众们疑惑地环伺着,议论声嗡嗡不止,心头涌上一团不好的预感。
“其实——”萧砚南轻轻摩挲着话筒,“我快要结婚了。”
“啊?啊?啊?!”
现场“啊”声一片。
司珏的双脚不由自主地后退几步,直直望着萧砚南,摇着头。
萧砚南这个疯子!又发什么疯!
后台,演唱会的总导演一口盐汽水差点把自己呛死。
“结婚?!”
台下议论声越来越大,有人叫破了喉咙:
“和谁结婚?!”
“不许结婚!!!”
爆炸性的言论,引发了一场巨大地震,伴随海啸滚滚而来。
现场燥热的气氛,因为这轻飘飘一句话,骤然跌入冰窖。
而始作俑者萧砚南,却依然平静无风:
“想了很久,这件事在什么时机说出来比较合适。但这一刻才发现,所有的犹豫,只会带来更大的伤害,无论是于粉丝,还是,他。”
台下已经有人情不自禁抱头痛哭,不停摇头:“你骗人……”
萧砚南的视线穿过万水千山,落在了内场边缘的围栏上。
落在了司珏几乎睁到极致的双眼中。
九万人的会场,所有人在萧砚南眼中都渺小的如同蚂蚁,可他的目光还是坚定捕捉到了最偏远的方向,那个用假发和口罩试图遮掩的男人。
握着话筒的手指不断收拢:
“最近网上盛传的热搜,我公司第一时间出来辟谣,可我始终认为,真的不会变成假的,假的也不会变成真的。”
语焉不详的文字,可所有人都在这里听到了确切答案。
霎时间,现场呼声一片。
“你才二十八岁结什么婚!还是司珏!哥你是要杀了我们么?!”
“不准结婚!结婚就一生黑!”
“司珏也别想好过!”
更有极端的,手中有什么就往台上丢什么:
“你太让我们失望了!你混蛋!你该死!”
面对粉丝的质问和谩骂,司珏已经没勇气待在这里了。
腿后的脚步不断加快,后背重重撞上了大门。
萧砚南望着台下丢来的充电宝,砸在脚边。
他敢说这些话,就已经做好了面对狂风暴雨的准备。
“他叫司珏,王玉珏,是早我半年入行的艺人。今天我能站在这里和大家一起分享我的心情,所有的契机,都来自于他。”
司珏的脚步顿住了,双腿想被钉住一般,无法在后退一步。
疾风骤雨的不仅是得知天大悲讯的粉丝,还有意识到,无论前方是什么洪水猛兽,都在被坚定选择的自己的心情。
黑暗中,应援棒的光,变成了一个个模糊的小点,汇聚成浪,没有摇摆,像是一潭死水。
司珏:呜……萧砚南,你害死我了……
萧砚南继续道:
“在我很小的时候,父母接手卧底任务潜入黑bang,最后死于内讧,十岁的我,自己一个人去了警局认领尸体,销户,房子被法拍,所有的亲戚唯恐避之不及,无人关心我温饱,就这样日复一日,如行尸走肉般游走在偌大天地间。”
“那时候想的是,明天,还是后天,我说不定就要死了。”
司珏:“呜呜呜……”
怎么又提这茬,心疼死了。
“也是在这个时候,我在路上遇到了人生中第一个贵人,司珏的妈妈。她仅在我很小的时候,于父母的同学聚会上见过我一面,可她认出了我,把我领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