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司珏听着这温柔的声音,心情平复了些。
  他小心翼翼睁开眼,模糊的视线中,不远处坐着两个男人。
  殷督查正望着被打掉的匕首,似乎没从这种与子弹擦肩而过的劫后余生中反应过来,像个呆头鹅。
  旁边的萧砚南已经坐了起来,拇指抹过嘴角的鲜血。
  “需要我把他绑起来么。”保镖小姐用下巴点了点殷督查。
  “我们这样算是袭警么。”司珏拿不定主意。
  “他,还算是警察么。”保镖小姐用反问的方式给出了答案。
  司珏:“绑起来绑起来,绑个猪蹄扣,越挣扎越紧那种。”
  “收到。”
  殷督查被五花大绑扔一边,司珏阔步来到萧砚南身边。
  “什么时候来的。”萧砚南撩了撩头发,使自己看起来一如既往的帅气。
  “你怎么没死啊。”司珏答非所问,“我还以为,自己这辈子能有幸捞个光荣家属做做。”
  萧砚南垂眸,望着司珏紧紧抱住他臂膀的手,还在发着抖。
  司珏说着说着,声音也开始颤抖:
  “为什么要打脸啊,你是指着脸吃饭啊。”
  “怎么还在流血。”他将手伸向萧砚南的颈间,却显得几分手足无措。
  保镖小姐立马取出止血包,给萧砚南做了个简单包扎。
  萧砚南的眼底,投映出疲惫的笑意。
  他把弄脏的手在衣服上反复擦拭过,才抬手轻轻捏了捏司珏哭的发肿的小脸蛋:
  “谢谢你。”
  司珏紧紧咬着下唇,使劲摇头:
  “如果我没发出声音,可能也不会激怒那个畜生。”
  “不是的。”萧砚南的声音喑哑,却努力抬高声调,听起来几分愉悦,“是你这个神枪手救了我一命。”
  司珏一听,高傲抬头:
  “当然,我可是初次射击就拿到十环的神枪手。”
  “司先生,您要不要先带萧先生去医院做个详细检查,这里交给我善后。”保镖小姐实在受不了他们,出了声。
  司珏想起最早一批埋伏起来的黑衣人:
  “我担心那些埋伏的男人……”
  “您不用担心他们,他们死不了。”
  “我没担心他们,我担心我自己。”司珏的视线朝着门口晃了晃,“好了,现在不担心了。”
  就说殷督查都被绑起来了,这群不负责任的保镖怎么半天没动静。
  合着全被放倒了,在门口躺尸呢。
  司珏幽幽看向保镖小姐弱小的拳头,不禁打了个寒颤。
  警车的鸣笛声响彻黑夜。
  司珏扶着萧砚南走到仓库门口,发出了来自灵魂的疑问:
  “为什么影视作品的警察,往往都在事情解决后才姗姗来迟呢。”
  “因为没人先报警,主角们总觉得自己,有架海擎天的本领。”萧砚南抬手摸了摸司珏的头发。
  ……
  从医院出来,做过简单的伤口清理、包扎,所幸没有内伤。
  俩人立马又接到警方传唤,赶去录口供。
  萧砚南将父母的日记交给了警察,并道:
  “我母亲的日记里有当年一同下派社团的其他卧底警察名单,父亲的日记里,有那份几十亿的毒品交易名单。”
  几个警察面面相觑:
  “你父母是,警察?
  萧砚南点点头。
  “最后一篇日记,是藏头诗,把每句话第一个字连起来,就是名单在日记里。我翻了很久,后面在一个刑侦节目里受到启发,原来名单是用柠檬汁写的,干了后无色无味,用火燎,就能将字体重现。”
  警察们大惊失色,这等大事,赶紧联系局长。
  局长风风火火而来,拿着卧底名单输入警察系统,不禁悲从中来。
  他这些为了人民为了国家深入敌人老巢的同僚,一共六位,竟然已经全部殉职。
  当初徐警官就是怕队里有勾结敌人的黑。警,因此将六名卧底派出去的时候,一并清掉了他们在警务系统里的信息,以假乱真。
  因此到死,他们都背负着涉。黑的讳名。
  而掌握这份名单的领导徐警官,也在不久后,在处理一档街头打架的案子,却莫名背后中弹,一并殉职。那份藏在u盘里的名单,被殷督查找到,彻底销毁。
  局长对着窗外看了许久,再次转头,泪眼模糊。
  迟到了十七年的真相,姗姗来迟。
  殷督查早些年便和hei bang勾结,里应外合,害死了这些忠良。
  当年宋检察官接手这件案子调查,发现事情似乎并不简单,于是主动找到了殷督查说明情况。
  殷督查笑眯眯地问他:
  “你太太在海青路开的重庆小面,生意真不错;你女儿那天在放学路上,主动帮我捡起掉落的橘子,她可真是个乖孩子。”
  “这么美好的回忆,要是变成镜花水月,该多可惜。”
  就是这样一句话,宋检察官怕了,选择了隐瞒事实,并连夜将老婆孩子送到了美国。
  可前几天,殷督查又找到他:
  “你太太果然是个奇人,不管在哪里开店,都能把生意做得红火,我记得是宾夕法尼亚的费城,那条很繁华的唐人街,是七街还是八街来着,你还记得么。”
  宋检察官终于明白了,他这辈子,都难逃殷督查之手。
  除了听命于他,似乎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
  司珏从警局出来,抬头望向夜空。
  薄雾散开,清明的月光倾泻一地。
  十月底的天气,湿润微凉,可司珏却觉得,如春日般温暖。
  萧砚南跟着出来,手上还打着绷带。
  第一句话:“我们脚程快一点,还能在十二点前赶上你的草莓马卡龙松饼蛋糕。”
  司珏看了眼他打着绷带的手,冷哧一声:
  “奇怪,你骗我这事儿我有说原谅你么,说得这么亲昵,是我好脸给你太多了么。”
  萧砚南轻笑一声,抬手招停路过的出租车:
  “好,我这就回家好好反省。”
  “等一下。”司珏语气生硬叫住他。
  萧砚南背对他,暗笑,对司机师傅点点头,示意他可以走了。
  “你这个人,说着不会再对我有秘密,结果扭头就夜会别的男人,在我心里,你现在一成可信度都没有,说是反省,跑了怎么办,我找谁要人。”司珏“哼”了声。
  “你都这么讨厌我了,我走远一些不是更合你心意。”萧砚南语气很是疑惑。
  司珏蹙起眉:“你。”
  “我?”
  “你!我不管,我现在还很生气,你要想办法哄我。”
  恨嘟嘟的语气,却撞进了萧砚南心中最柔软的位置。
  他轻轻揽过司珏的肩膀,带着伤的脸颊贴上司珏冰凉的脸蛋。
  似是喟叹的一声“谢谢你”,循着夜风而来。
  迟到十七年,今天终于真相大白,为父母的选择感到骄傲,却也因为流离失所多年,而悲从中来。
  却在这个时候,冒出了撒娇耍赖的声音,让他忍不住想展露笑颜。
  他其实很喜欢殷督查那句话:“家的意义,是幸福。”
  果然这个世界上,唯一能调动他情绪的,只有司珏。
  “回家的路很长,我有足够的时间考虑,该怎么哄你。”
  司珏:“算你识相。”
  话题结束后,短暂的沉默。
  二人站在警局门口,等待司机来接。
  “你……”司珏望着对面的路灯,狭窄地照亮了一小块区域。
  萧砚南侧过脸,无声地凝望着他。
  “既然早知道父母的事,为什么一直对我隐瞒,你该不会怀疑,当初在网上造谣你父母涉。黑的人,是我……”
  萧砚南转过头,路灯在他的眼中投映出一个橘色的光点。
  冗长的沉默过去,他缓缓开了口:
  “你好像从没问过我,既然我早知道游戏的主角被你取代,为何还一直隐瞒自己的身份。”
  司珏蹙起眉:“这两件事有什么联系么。”
  萧砚南微微垂下眼眸,将司珏的面容轮廓尽收眼底。
  “不能百分百确定的事,自己把它藏在心底才是正解,比如,仅凭日记和他人之言,并不能断定我父母确实是卧底。再比如,无法确定你的心意前,难以坦承自己的身份,害怕……”
  司珏眉尾动了动:“害怕什么。”
  “害怕,会再一次被抛弃。”萧砚南的声音很轻,透着一种云淡风轻的松弛感,循着夜风而来。
  司珏只觉眉间不受控制地紧绷起来,滚烫又酸涩的感觉在鼻根处蔓延开。
  眼前的景象,渐渐湿了,模糊成一团。
  不禁回忆起,当初那个失去父母,以为好不容易找到避风港的男孩,却在自己傲慢又不坦诚的讥笑和欺凌中,选择了独身面对恐怖的未知未来。
  那个男孩离开的时候,又在想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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