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司珏想到“不幸”二字,便会不由自主想起剧组聚餐那晚,阒寂空荡的别墅内,那个隐忍却又疯狂的深吻。
深知自己不被世人接受的身世,想要隐瞒的感情,希望不会给别人带来麻烦,却又无法克制地靠近,哪怕是以一个被对方厌恶的关系。
最后只能悲惨的,在自以为的梦境中,仓皇地说出那句“喜欢”。
司珏捏着昂山的人物传记,心头一片晦涩。
这是自诩骄傲、眼中永远只有自己的他,第一次对一个外人产生了好奇。
剧本中的昂山,自小生活在号称罪恶天堂的缅北,从小失去父母,为了生存,事事顺从,因为他看过太多血淋淋的教训,反抗的结果只有死路一条。
在他不幸的童年中,曾经出现过一束为他驱散黑暗的光——一个同他一样无父无母、终日流浪的男孩,虽只比他大了两岁,但似乎从他的身上能看到自己的影子。这个男孩不希望昂山变成同他一样靠偷蒙拐骗为生,更不希望他和自己一样终日活在不安中,能做的只有无休止地逃跑。
所以男孩偷蒙拐骗来的钱,自己一分不留,全给了昂山,他还说:
“等以后哥哥有钱了,就送你去读书,我们学很多知识,离开这里去过好日子。”
自此以后,这句话就成了昂山活下去的唯一信念。
直到某次,他发起高烧,多日不退,哥哥担心他,便带着他一起去了工作的赌场,在那里,碰到了当地的地头蛇——一个极度心狠手辣,又非常喜欢漂亮男孩的变态。
地头蛇一眼就相中了昂山,那个躲在角落,因为高烧导致脸上潮红不褪,看着病态伶仃,惹人注目。
他想带走昂山玩些刺激的,被正在给客人倒水的哥哥看见,哥哥赶来拦住他们,拉过昂山往身后藏,说着“这孩子得了流感,如果老板不介意,我来带替他”。
处于高烧中的昂山迷迷糊糊地听到哥哥对他说:
“你在这里等我回来,不要乱走。”
昂山乖乖点头,坐在无人注意的小角落,等了一晚、一天、三天……
他终究没能等回他黑暗中的唯一那束光,后来再见到哥哥,他已然变成了一具尸体。
惨不忍睹,切掉了生。殖器,少了几根手指,浑身被五花大绑,青紫交迭。
原本那双总是含着希望的眼珠,也变成了血肉模糊的空洞。
警方称,他们还从哥哥体内发现了将近两克的海。洛。因,可以说,地头蛇根本没想他活着离开这里。
过于惨烈的场景深深刻在了昂山幼小的心灵中,心智尚未成熟的他,天真的以为只要杀了害死哥哥的人,哥哥就能重新回到他身边。
于是十一岁的孩子偷到了一把枪,因为是孩子,所有人都对他放松了警惕,使得他顺理成章摸到了地头蛇身边。
昂山第一次杀人时,内心是极度恐惧的,握着枪的手颤抖不停,难以找到聚焦点。
但强烈的复仇之心,驱使他扣下了扳机,杀死了还在熟睡的地头蛇。
哥哥还是没有回来,他也被当地黑b花重金悬赏人头,他在这待不下去了,开启了漫长的逃亡征途。
直到被缅北四大家族之一的领导人相中,佩服他年仅十一岁就有如此勇气,认作义子。
也是从那一天起,昂山终于明白了:
他们所生活的世界就是一个巨大的丛林,丛林法则就是最简单的弱肉强食,如若别人不死,死的就是他。
这个生来善良的小男孩,曾经满怀希望憧憬着进入学校读书识字的美好未来,却随着哥哥的惨死,一并被封印在深不见底的内心世界。
司珏读完了人物小传,长长叹了口气。
故事中最令人的惋惜的,是与生俱来的善良,身不由己出生在格格不入的人间炼狱中,被迫去接受“弱肉强食”这个丛林法则。
其中还提到,昂山最喜欢的食物是一款缅甸产的泡面,那是他流浪多日快要饿死时,被哥哥捡回去吃到的第一餐,也是他尝过的世界上最美味的食物。
除此之外,从小被杀手训练长大的他,从第一次握枪杀人时的手抖似筛糠,到后来面对任何人都能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扣下扳机,甚至知晓子弹打到哪个部位可以让人痛苦最大化却又死不了,这样享受着猎物被他折磨时的快。感。
次日,司珏网购了一箱昂山爱吃的缅甸产泡面,也选了他最喜欢的辣肉酱味。
尝了一口,一进嘴就是辣,但不浓,最后又有一股奇怪的味道涌上来,很难吃,味道也很单一。
司珏将剩下的泡面倒掉,实在吃不下去。
而后,打电话预约了当地唯一一家射击俱乐部。
司珏记得,萧阙这个门外汉曾经告诉过他,想要进入一个人的内心,就得走他走过的路,看他看过的风景,过他所过的生活。
恰逢工作日,射击馆人不多,加之2280元/十发子弹的价格劝退了不少人。
司珏在教练的指导下戴好了护耳器和护目镜等防护设备。
这是他第一次摸到**87真枪。金属材质冰凉滑腻,拿在手里沉甸甸的。
“司老师?真巧,在这里碰到你了。”
就在司珏拿着手。枪研究时,熟悉的声线在背后响起,导致他的身体不由自主颤了下。
司珏没动,也没回应。
他都不用回头去看萧砚南的脸,就会想起那晚那个近乎狂乱的深吻。
怦怦!
心脏不受控制地跳乱了一拍。
旋即,心头涌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罪恶感。
既然已经全身心交付于萧阙,对着别的男人心脏乱跳是赤。裸裸的死罪。
司珏只能通过充耳不闻的方式减轻内心的罪恶感。
萧砚南慢条斯理戴着手套,语气是几分漫不经心:
“昨晚和导演通过电话,我们一致认为,既然接拍的角色是卧底警察,便有必要针对警察基本职业能力进行强度训练。”
他抬眼看着司珏的侧脸:“司老师也是这么想的吧。”
司珏冷哧一声:“我不需要努力,我做任何事都是手到擒来,来射击馆只是为了打发时间。”
萧砚南笑笑:“这么说,司老师的射击技术一定出神入化了?”
司珏扬起下巴,望着对面的靶子人:
“一般般吧,也就子弹追你到家的水平。”
旁边的教练:不是,你一个护耳器都差点戴反的搁这吹什么牛呢。
萧砚南轻笑一声,拿起枪又放下,站在司珏身边,双手环着胸:
“既然如此,司老师让我开开眼怎么样。”
司珏:……
我就那么一说,你就那么一听不行么,正事不做一点,屁大点事在这认真起来了。
“好啊,到时候别崇拜到叫爸爸。”司珏话一出口,瞬间后悔。
这该死的自尊心,没用的胜负欲。
眼下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昨晚,司珏浅浅看了下射击教程。
一般发到手的枪都是空壳,得先上膛。
司珏拿起弹匣,手指哆嗦着。
哪是头哪是腚啊,完全看不出来。
一边的教练睨着他:你不是能吹么,自己来吧。
见司珏举着弹匣迟迟不动,萧砚南从他手里顺过枪,语气淡淡:
“司老师的意思是,想欣赏你完美射击时的英姿,旁人总得做点力所能及的。”
踩到了台阶,司珏顺势下了:
“当然。”
萧砚南轻车熟路将弹匣上膛,掌心抵着弹匣向上一拍,随着充满力量感的“咔哒”声后,手。枪重回司珏手中。
装了弹匣的枪,更重了。
司珏回忆着教程,慢慢抬起枪,对着靶子中心,推开保险栓。
无论是教练还是萧砚南,都在认真观看他的射击运动,司珏咽了口唾沫,内心无比悔恨。
当时就该说一句“你什么身份也配我给你表演”敷衍过去,这下好了,单看萧砚南的上膛速度就知道他绝对有过实战经验。
司珏举着枪的手开始颤抖。
这把枪虽是5.6mm口径,杀伤力不算大,厚一点的棉服都打不穿,可毕竟是枪,前半生在各种影视剧的输入中,深知枪的恐怖,拿起来的那一刻就变得小心翼翼,这下还要在无教练指导的情况下射击……
司珏在心里把萧砚南里里外外骂了一遍,骂他来都不会找时候。
周遭气温开始诡异地攀升,司珏的脸颊漫上一抹绯红。
他知道不能再继续拖延了,否则会被旁人看出端倪。
于是他心一横,眼一闭,牙一咬,压下了扳机。
子弹出膛的瞬间,剧烈的反震感袭来,强大的后坐力撞得司珏手指发麻,枪身也斜斜指向天空。
随即,反馈播报传来:
“脱靶,脱靶,请继续努力。”
司珏:……
这玩意能不能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