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可能是石头。”萧阙道。
司珏蹙起眉,眼底被雨水冲刷过,明珰乱坠。
他再次确认;“真没有?”
一声轻笑从黑夜中飘来:
“是不会开,故意拖延时间?”
司珏再次跳入萧阙的激将法圈套。
他鼓着腮帮子跳上车,挂了倒档:“瞧着,等我开进去,你等着端上拜师茶。”
萧阙还是笑:
“好~那现在,收起后视镜,保持方向盘平稳,倒进去吧?”
司珏抓紧方向盘,肩膀不由自主缩起来,真如科目二初学者一般,屏着呼吸,小心翼翼踩一点油门,再松一松。
一直到车子发出尖锐叫声,司珏一脚踩下剎车,挂档熄火。
他从小缝隙里钻出来,得意洋洋地翘着鼻子:
“怎样,完美停车。”
萧阙抬起手,轻轻拍了拍举着伞的那只手,唇角挂着笑意:
“真棒,果然这世界上没有司老师解决不了的问题。”
司珏得意.jpg
这还是他第一次自己把车子倒进车库,以前开车回家,都是直接停在门口,钥匙扔给爸妈或会开车的保姆,让他们开进去。
萧阙看了看头顶徐徐不停的大雨,道:
“今天很累,不想做饭,我去买给你。”
“叫外送。”司珏道。
“天气不好,外送慢,碳水不及时,你又发火怎么办。”萧阙步伐稳健,踏过地面积郁的薄薄水洼,阔步出了门。
司珏瞪他一眼。
转身进了车库,在拥挤的缝隙里来回穿梭,举着手机照明一寸一寸仔细检查。
奇怪,刚才明明轧到了什么。
第72章
憋了半天的小鸟一进笼子屙了一大坨,扑腾着翅膀叽叽喳喳的,找司珏邀功。
“宝宝真棒。”司珏奖励它一颗榛子。
雨下了一整天,到现在也没有要停的趋势。
司珏托着脸颊,视线落在窗玻璃上。
萧阙说是外送太慢,可他也没快到哪里去,四十分钟了,还不见人。
司珏转过身,换了边脸颊托起。
那人要一手撑伞一手提着食物,会不会不方便呢。
司珏又换回那一边脸颊托着。
一抬眼,看到小鸟站在阳台窗户的围栏前,望着外面大雨,发出疑惑的“啾”。
雨点猛烈砸在玻璃上,刷啦啦地响。
司珏沉思许久,挠了挠胸口。那底下微微发酸,并不舒服。
索性,他翻出雨伞,揉揉小鸟的脑袋:
“在家等我回来。”
小鸟飞下来,跟在他脚后面颠颠地跑,一直将他送到大门口。
司珏一出门,大雨带来的冷空气侵袭而来,他门出得急,只着一件薄毛衫,冷空气钻入皮肤,他打了个寒颤。
走到路口张望一番,独栋前的狭长小路反着雨水湿润的光,一直延伸到氤氲不清的黑夜中。
司珏抱着双臂,尽量把热乎气儿往怀里拢了拢。
摸出手机准备打电话,却马上讪讪放回去。
不能打,否则萧阙会以为自己真的很担心他。
司珏躲在路口的一处石像后,暗中观察.jpg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的身体也越来越凉,冷风一吹,冰雨噼里啪啦往脸上打。
司珏重重叹了口气。
不等了。
他抬腿淌进积水中,出了门前小路,来到车来车往的大街。
依稀记得这附近就有家简餐店,百十来米,萧阙总不可能跑到一公里外的酒店买晚餐吧。
司珏越想越气。
该死的萧阙都不知道这天有多冷,买到东西就赶紧回家,是不是让推销健身房的小哥给迷住了。
倏然,他的脚下一顿,激起小小水花。
司珏撑着伞,怔怔站在暴雨中,视线穿过川流不息的车流,落在对面的公交站牌上。
椅子上坐着个高大的男人,脚边放着塑料袋,里面整齐摞放着餐盒。
那个男人撑着伞,低着头,似乎在沉思。
司珏一对秀气的眉深深敛起,泛着层层涟漪。
萧阙说那边工作遇到问题,是出了什么要紧事?
明明他以前,就算面对死亡,也永远古井无波。
司珏心头隐隐涌上一团苦涩的不安感。
因为眼前这落寞的画面,与一向从容的萧阙实在有些格格不入。
司珏握紧了伞柄,抬腿朝着对面走去。
萧阙低着头,望着脚边不断堆积的水洼,头顶忽然传来冷冷一声:
“你以为你是霸总么,在这演什么伤春秋悲。”
萧阙抬起头,看到司珏怒气冲冲的小脸,笑了下。
他伸手扶着司珏的后腰,往前压了压,湿润微凉的脸颊轻轻贴在他的小腹上。
“你来找我了?冷不冷,打个电话不就好了。”
司珏听到雨声中这轻不可闻的一声,透着几分疲倦。
司珏推开他,捡起地上的外卖,转过身:
“自作多情,你继续淋雨好了,顺便清洗一下脑子。”
说罢,抬腿就走。
萧阙几步追上来,两人一前一后沉默地回了家。
晚餐很丰盛,司珏这才意识到,萧阙为了让他吃顿好的,果真徒步一公里去了酒店。
但这些珍馐,吃到嘴里却极尽酸涩。
司珏闻了闻饭菜,没坏。
“不吃了,不好吃。”他放下筷子上了楼。
……
阒寂深夜,小鸟趴在软乎乎的小窝里,闭着眼,圆滚滚的小胸脯节奏的上下起伏着。
司珏在床上翻了个身。
躺床上俩小时了,饼烙了一箩筐,困意是一点没有。
脑海里总是莫名其妙浮现出,萧阙一个人坐在公交站的画面。
以及,自己倒车入库时,明明就是轧到了东西,但反复检查过,却连颗石子都没见到。
心中的不安和晦涩在胸腔内不断膨胀。
又疼又痒。
司珏挠了挠胸口,一个猛子,从床上弹起来。
他捞过手机,踮起脚尖悄摸摸下了楼。
站在楼梯口,他朝着客厅沙发探出半截脑袋。
萧阙盖着很薄的毯子,环着双臂,靠在沙发扶手上睡着了。
司珏转回楼上,翻箱倒柜,找出最厚的被子。
嘴里念念有词:“才不是关心你,你要是感冒了传染给我怎么办。”
被子很大一团,将他整个人遮得严严实实,远远看去,就像一条被子在自主行走。
司珏来到沙发前,放轻脚步,手指使劲收着力道,小心翼翼的将被子盖在萧阙身上。
随后立马抬头观察他的表情。
节奏平稳的呼吸声传来,带着睡梦的酣意。
万幸,这人睡觉是个雷打不动的。
司珏弯着腰,迂到沙发末端,打开手机照明,用气音道:
“不准误会,只是用排除法确定车胎没扎进硬物,为自己的安全着想。”
自我建树完,司珏捏起被子一角,又捏起毯子一角,小心翼翼提起来——
提着被角的手猛地停驻在半空。
昏暗的壁灯投映在他的瞳眸中,浮现出星星点点的橘色水光,破碎斑驳。
司珏的嘴巴不受控制地紧紧呡起来,生怕自己不小心漏出声音。
心中涌起了黑色的巨浪。
那双细瘦好看的脚,脚背上清晰可见一道皱巴巴的疤痕,已经过去很多年,但似乎并没消散的意思。
而那只脚的无名指和小脚趾,捆着厚厚的纱布,根部还有明显的红肿擦伤。
司珏仓皇地转过头,眼前的场景渐渐氤氲不清。
原来自己倒车时真的轧到了萧阙的脚,不仅有擦伤,还骨折。
原来他坐在公交站下不是在思考人生,而是痛地走不了。
可他一个字也没说,走路时也并未表现出任何不适。
就像当年,明明是自己先犯了错,摔下楼也是活该,可那个孩子连刀子都没来得及拔,便忍着剧痛下来查看他的情况。
司珏使劲拢着五指,死死咬着下唇。
滚烫的泪水还是簌簌落下。
他双臂往沙发上一搭,将脸埋进臂弯。
既然可以穿越到另一个世界,那能不能研究出时光机把他送回十六年前呢。
脑子里一片乱麻,司珏整理不清应该先去想哪个点。
“嘶、嘶。”他抬起眼,半边脸埋在衣袖里,直勾勾望着那肿胀不成型的脚,不停吸着鼻子。
眼前一双脚忽然动了下,随后缩进了被子中。
司珏身体一顿,立马坐直身子看过去。
一抬头,萧阙的脸近在咫尺。
司珏瞳孔一颤,忙收住眼泪,瘪着嘴,往后欠了欠身体。
萧阙似乎刚从梦中醒来,困意还在。
他抬手揉了揉眉心,喑哑着道:
“你的花样真是越来越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