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鼻根酸得厉害,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又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真的以为,萧阙的离开,代表这场游戏未到结局,却已经以失败告终。
萧阙凝望着他颤抖的唇,含着水光的眼睛,在橘色的灯光下变成了被高温烫化的玻璃液体。
萧阙托起下巴饶有兴趣地望着他:
“这种反应才对。”
司珏不干了,他使劲把眼泪憋回去,故作满不在乎道:
“像你这种随随便便就能被低级人偶复制的蠢货,干脆直接回去好了,留在这也只会碍手碍脚拖累进度。”
萧阙笑了笑,凑近他一些,声音沉沉却含着笑意:
“所以你是在向我炫耀,和人偶一起睡了一夜也能全身而退,有多了不起。”
司珏挺直腰板,语气傲慢:
“当然,我说过,世上唯一无解的难题只有我。”
下一秒,笑容耷拉下去。
等等,仔细回味这番话,貌似是萧阙在暗讽他连相处这么久的身边人都分不清楚,智商好像没有比被人偶复制的他高到哪里去。
于是,不等萧阙回应,他又抢话道:
“我是知道人偶身体里有重要提示,才假意投诚。”
萧阙恍然大悟地“嗯”了声: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跟在你身边的不是我本人。”
“当然是在村委会办公室摘下他墨镜的时候。”司珏得意洋洋,心中又不免几分窃喜,“毕竟人家左眼到右眼,不需要乘坐和谐号。”
萧阙思忖片刻,笑着摇摇头。
他抬手牵过司珏的手,帮他扯过被角盖好,再把手一并塞进温暖被窝,道:
“可是我怎么想,都是在追逐小女孩那段时间,就再没见过你。”
司珏:……
所以在进入姜家祠堂后那个古古怪怪的萧阙,就已经不是他本人。
他还要嘴硬:
“我当然知道,这么说只是为了考验你。”
萧阙单手托着下颌,翕了眼,声音柔柔的:
“嗯~ 你考验到我了。”
司珏鼻子翘得更高了,直指天花板。
事实上,两人在巷子里追赶小女孩的时候,就已经被小女孩分化出的残影给强行分开,朝着不同的影像而去,分道扬镳。
而在司珏与人偶甜蜜共游的时候,萧阙已经完成了别的屋子的密室逃脱。
萧阙将找到的线索分享给司珏。
几张残碎纸片提示,分别是:
【祭祀启示:
献祭幼童,以求神母广施恩泽,开罪谢恩,却招致神母盛怒,散发瘟疫及诅咒。
唯有神童子能驱散神母之怒,以求风调雨顺,家族兴旺。】
【村长手记:祭祀日期定在本月25日晚九点,由宗族主姜家赫代持,择吉日虞备,悔过洗心,诚心忏悔,以得神母宏量。
届时地门大开,备童子之血肉,寻回失窃法器,齐备而祀。
无嗔恨行,法量无界。】
还有一张是医院的出生证明,姓名一栏被人用污渍覆盖,只剩下性别和出生日期。
看日期,是个六年前出生的女孩。
“神童子?”司珏只觉这故事越来越魔幻。
恰巧这时,菁菁端着面进来了。
“哥哥,吃饭吧。”她稚嫩的小手端着一大盆面条,不稳又晃悠,递给司珏。
司珏望着这堪比猪食槽的巨型碗盆,合理怀疑他吃完后,血条框都盛不下他的血量。
“谢谢菁菁。”司珏接过面,闻了闻,还挺香。
菁菁趴在床边,笑得神神秘秘:
“哥哥,你喜欢这份礼物吧。”
司珏停下筷子,环伺一圈:
“礼物?在哪。”
菁菁指指萧阙:“这不是哥哥最喜欢的么,走到哪都要带着,不小心弄丢后还难过了好久。”
司珏皮笑肉不笑道:
“菁菁,撤回这句话吧?”
萧阙抬了抬眼,漫不经心道:
“被小朋友戳中心事,恼羞成怒了?”
司珏将面盆塞了萧阙手里:
“用这个,堵住嘴。”
菁菁被他的表情逗得咯咯直笑。
司珏见她笑得这么开心,莫名的心情也跟着大好。
他找了根毛线陪菁菁玩翻花绳,顺便打听:
“村长说明晚祭祀,要把神童子献给神母,神童子是谁。”
菁菁诚实道:
“我不知道。这里很多小朋友都是某天忽然到来,之后又不见了。”
她顿了顿:“再也没见到过。”
司珏像是想到了什么,忽然扯过那张医院的出生证明。
果不其然,医院是镇上的医院,他搭乘姜叔的顺风车时瞥到过一眼。
像这样与世隔绝的村子,会千里迢迢跑到镇上去生孩子么。
村子里忽然到来又神秘失踪的小孩,以及男主从医院无端消失的妹妹……
是拐来的偷来的孩子?献祭给了神母?
如果真如猜想这样,男主的妹妹还活着么。
司珏忽然想起先前从人偶身体里得到的木头盒子,里面会不会有什么重要提示。
他翻了翻背包,这才想起来,除了这只盒子,还有他顺手从祠堂里撰来的所谓法器。
打开木头盒子,里面是用一根红绳捆扎的头发,头发不长,约摸四五公分。
看起来有些年岁,捆扎用的红绳已经在时间的侵蚀中褪去了原有颜色,变成了很淡的微红。
红绳上还系着个小铃铛,同样因为年代久远变得锈迹斑斑。
眼前弹出面板提示:
【一捆头发?看起来年代久远,发质很像小孩子特有的细软。】
【铃铛?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电光石火间,司珏脑中一瞬而过这铃铛的影像,他缓缓转过头,望向木桌上的相框。
拿过来一看,他没记错,老婆婆和青年合照中的照片上,婆婆怀中抱着的婴儿手腕上就系着个小铃铛,和红绳上这只一模一样。
司珏大胆假设一下:这捆头发会不会是这婴儿长大后从他身上取下的。
这时,这捆头发忽然生出放映机的镜头灯光,投映在小小房间内。
影像中出现了这间屋子的画面,透着老旧的中古感,但和眼前这些被时光侵蚀的旧物不同,屋内布景看起来很新。
屋子里忽然跑进来一个年轻男人,就是照片上的青年。
床上还坐着照片中的老婆婆,正用毛笔在一三四岁小男孩身上画着一道道符文,男孩身边还摆着一截用红绳扎起的头发。
青年气急败坏地冲到床边,一把夺过毛笔摔地上,虽然恼怒,但也小心翼翼收着力,无比怜爱地抱起小男孩。
“二姑!”青年怒吼,“这可是你侄孙子,你怎么能把他献给那老妖婆!”
老婆婆彼时还算年轻,拍案而起,指着青年鼻子大骂道:
“不准对神母不敬!神母广施恩泽,佑我姜氏宗族家门兴旺、皆大欢喜,这个孩子是神母钦定的神童子,需常伴神母左右,你不该这么自私!如若惹怒神母,会牵连整个村子招致祸患!”
青年眼中含着泪,声音更大:
“你愚昧!迷信!这不仅是我儿子,更是一条生命!真正的神明岂会拿人命玩笑!明天我就带孩子离开,去城里找他妈妈,如果你继续执迷不悟,我以后也不会再回来!”
青年说完,抱着男孩夺门而出,留下老婆婆伏在床头痛哭不止,念叨着:
“造孽啊……”
镜头忽地一转,依然是这件简陋小屋,但似乎过去多年,墙壁变得破烂斑驳。
床上躺着一个干瘦的老人,随着镜头不断推进,影像中老人的脸令司珏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鼻子被人摘了去,只剩两个血肉窟窿。
眼睛和嘴唇都被红线密密麻麻缝上,痛苦的无法呼吸。
而这老婆婆同他之前见到的那些npc一样,身体已经棉絮化,烂肉一坨坨往下坠。
她痛苦地呼吸着,手边还有一张残碎纸条,上面写满了:
【无嗔恨行,法量无界,求神母开恩。】
镜头再一转,映射着整个村庄,街头巷尾全是奇形怪状的村民,个个都如那老婆婆一般,血肉变成湿润棉絮往下掉,眼睛嘴巴被缝上,鼻子被取走。
他们连哀嚎都做不到,只能用脑袋不断撞击墙壁,以求脱离苦海。
“吧嗒!”影像结束。
司珏不由自主抬手搓了搓胳膊,安抚着寒意刺激站立的寒毛。
就在他回味镜头画面时,一旁的菁菁忽然开了口:
“不可以违背神母意愿,神母无处不在,就算逃到天涯海角也会被找到。”
司珏怔了怔,就见菁菁的注意力从她的玩具小狗里转移出来,望着他道:
“姑奶奶说,大伯带着哥哥去了城里,后来被神母发现了,大伯死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