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池照雪幽幽抬头,目光从司珏身上一瞬而过,似乎暗自心虚,不敢多瞧他一眼。
  旁边,摄制组加好设备,导演助理忙着给两位试镜者安排站位。
  接着,随着导演一声“action”,司珏坐在床沿,萧砚南膝盖一弯,虔诚地半跪在他面前,掌心托着一只白色德比皮鞋,鞋面镂刻着精致的铁橛兰花纹,纹理处铂了一团细钻。
  司珏双手撑着床边,微微俯下身子,身边快门声徐徐不止。
  这应该是他第一次认真观察萧砚南的脸。
  乌发浓稠似墨,狭长的眼尾像是用小号衣纹笔勾出的那般精致,稍稍上挑。
  锋利的下颌线如同难以逾越的雪山,阴影下的眉眼神秘又危险,黑沉沉的双眸犹如深不见底的黑潭,泛着令人眩晕的漩涡。
  司珏翕了翕眼,抽回即将被吸进去的意识。
  却在剎那间,光裸的脚上落下一道柔软触感,像是被火苗灼烧着,烫的发疼。
  他猛地睁开眼,见萧砚南握着他一只脚,手指轻捏着他的踝骨,顺着慢慢下移,停靠在脚跟处,手指一拢,裹住圆润脚跟。
  司珏心头猛地一坠,胸腔里瞬间炸开蚂蚁窝,密密麻麻四处分散开,疯狂地啃咬着,又痒又疼。
  手指不断收紧,把好端端的床单揉成了烂抹布。
  萧砚南微微抬眼,尾睫扇了扇,在脸颊一侧投出细长阴影。
  他的手还在不断摩挲着脚后跟,小指轻勾着脚掌心,似是抚摸又像是挑逗。
  司珏听到轻不可闻的一声:
  “司老师连脚都生的这么漂亮,上帝在创造你时一定下了不少工夫。”
  萧砚南眯了眯眼,语气挟带着一丝嘲弄:
  “可惜打开一扇窗,必然要关上一道门。”
  司珏脚趾一蜷,“咕咚”,咽唾沫的声音清晰可闻。
  那些蚂蚁啃光了他的胸腔,又不满足的朝着其他地方进发,势必要将他蚕食殆尽,彻底变成一具空壳。
  司珏颤抖着咬住下唇,视线如寒刀,在眼前男人脸上一刀一刀刎着。
  莫名其妙的,他想起了差不多的画面,也只这样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轻握着他的脚掌,语气柔柔:
  “你的脚很凉,是冷气开太低么。”
  “哐当!”
  一颗心彻底跌入谷底。
  心头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鼻根也酸得厉害。
  那只伤痕累累的手握着他脚掌的画面如印度运镜一般不断拉长捏扁又搓圆。
  与眼前相似的画面短暂地重迭了。
  一旁的摄制组忍不住窃窃私语:
  “萧老师眼神太厉害了,和他对戏完全是自取其辱,小明星根本接不住一成。”
  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被司珏听了个清清楚楚。
  手攥得更紧,床单几乎要被他抓破。
  脑海中不断闪现出那间简陋逼仄的小屋,他举着手掌,安心定志地对那个男人笑道:
  “我的人生永远是易如反掌。”
  全世界都说他演技差是花瓶,说他要不是有个好爹天生睡大街的命。
  可哪怕自己一句虚张声势的洋洋自夸,那个男人也会真诚的为他鼓掌。
  鼻根酸得厉害,眼前的景象也好似蒙了一层水汽。
  司珏缓缓做了个深呼吸,颤抖着吐出长长一口气。
  第39章
  司珏猛地从萧砚南手中抽出脚丫,长腿一迭,优雅翘起。
  笔直的腰身微微下弯,身体向前探去,脸停在萧砚南双眼之前。
  清浅的瞳孔一向看起来很温柔,此时却翻腾着狂风巨浪,将路过所有船只卷入无人知晓的深海。
  萧砚南眼神怔了怔,右手还保持承托他脚掌的动作停在半空。
  司珏扬起唇角,笑得温柔,却在暗处藏满了尖锐的荆棘。
  他勾了勾脚尖,轻轻抵在萧砚南胸口,声音轻佻:
  “我不记得在我允许前,你可以随意触碰我的身体。”
  萧砚南脸上那抹嘲弄的笑意渐渐消失了,黑沉沉的瞳孔一动不动盯着司珏的脸。
  司珏抬手捏住他的下巴,用力向上一抬:
  “说说看,是谁赋予你的权力。”
  长睫垂下,荫掩着凌厉的视线,语气是傲慢的,又温柔的:
  “还是说,你对我的爱慕之情疯狂到可以让你斗胆忽视规矩尊卑。”
  萧砚南直直盯着他,喉结滚了个上下。
  怦怦、怦怦!
  不知是谁的心跳声,在阒寂环境下逐渐清晰。
  导演咽了口唾沫,视线被死死抓住,情不自禁呢喃着:
  “我靠,大发……”
  沃尔特原本坐在沙发里饮茶欣赏萧砚南的超高演技,姿态始终是闲适惬意的,却在这个画面爆开后,身体不自觉缓缓坐直,每一块肌肉如数紧绷起来。
  怦怦!怦怦!
  阒寂中,好似无数的心跳声加入其中,奏成一曲气势磅礴的鼓乐齐鸣。
  司珏的手指轻抚过萧砚南的下颌线,留下一道滚烫热痕。
  他嘴角挂着笑,眼底却无半点笑意:
  “萧砚南,你应该很清楚以下犯上的代价。”
  微微弯着的眼眸如同天际皎洁白月,与他手腕上嵌有月亮标准的手表恰如其分。
  看似洁白温和的月光下,隐藏着乌黑磅礴的巨浪,以雷霆万钧之势冲垮了现场,将所有人与物卷入了无法逃离的深海——
  萧砚南唇线呡得凌厉,良久,他缓缓垂下手,手中的皮鞋应声落地,在地毯上滚了一圈。
  “ok!各单位休息一下。”率先回过神的是导演。
  工作人员们赶紧小跑过去,扶起萧砚南,帮他整理着衣服。
  即便如此,他的视线依然紧紧黏在司珏脸上。
  司珏一歪头,笑得春风得意。
  期间,两人都没说一个字,但好似又在眼神中融化了一场兵荒马乱的激战。
  池照雪回过神,小跑过去,学着萧砚南那般半跪在司珏身前,从工具包里掏出盛着花茶的水杯,还有一些零零散散的湿巾、擦手油。
  “小珏,你的表现太棒了,我简直是叹为观止。”
  司珏没说话,目光从萧砚南身上一瞬而过。
  这个轻蔑的眼神,令池照雪想起当初他主动找司珏要联系方式,那时的司珏比现在更为张扬,说着:
  “我从不给人联系方式,你可以把你的号码留下,如果有需要,我会主动联系你。”
  尽管八年间他从没给池照雪主动打过一次电话。
  司珏喝了口花茶,还热乎着。
  他举着水杯,视线悄悄探向萧砚南。
  见对方坐在沙发里,垂着眼眸不知在想什么,工作人员围着他前呼后拥,千呼万唤也得不到他任何响应。
  “哒哒。”面前忽然冒出脚步声。
  司珏抬眼,看到了身形高大的北欧男人沃尔特。
  “司珏先生。”沃尔特难得用清晰标准的中文咬出了他的名字,“您现在有时间么,不妨随我找个安静地方详谈。”
  ……
  沃尔特回忆不起自己为什么仅因一条镜头就改变了坚定的信念,只觉那时仿佛有一只强有力的大手推着他来到了司珏身边。
  在给两位试镜演员的拍摄样品手表上,司珏表盘中嵌的是金丝月亮,而萧砚南的是太阳。
  月亮要依附着太阳完成自转,这是个不争的事实。
  可那轮不被众人注意的月亮却在今天踢掉了光耀万丈的灿阳,永远只围绕着自己转动,原本温和的皎白月光也变成了白炽灯那般刺眼明媚,永远只为自己发光。
  尽管江诗丹汀远在瑞士的股东们极力反对,沃尔特也能力排众议,表示:
  “谁说会发光的只有太阳。”
  会议室里,司珏大手一挥在合同中签下自己的姓名。
  两年合约,代言费四千万。
  当然,沃尔特也不愿放弃他的亲儿子萧砚南同志,已经同他的经纪人商榷形象大使一事。
  离开前,司珏最后看了萧砚南一眼。
  表面平静无风,内心却长出了透明的手,穿过身体狠狠抽打着萧砚南的脸。
  服不服,手下败将!
  而沃尔特这个决定带来的后果就是网上不断爆炸的热搜。
  【你这样很难让我不怀疑江诗丹汀准备敛财跑路了,说吧,那个十八线给了你们多少好处。】
  【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我心说怎么也轮不到司珏吧,比他名气大的一抓一大把,品牌方到底是怎么在试镜代言的前一秒突发白内障?】
  【我现在还是很恍惚,是说,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十八线踢掉了将近两亿粉的娱圈台柱子,夺得顶奢品牌的代言???wtf???有没有人打醒我。】
  【南粉给自己积点德吧,人家江诗丹汀能做成顶奢品牌不就是主打任性,人家不要名气大的只要最适合的,如果你们了解过它这季度的主打风格,或者看过两人的试镜片段,就不至于张嘴就是愚昧的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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