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会的,医生不也说,脑部创伤造成的失忆会随着身体恢复慢慢想起来,但心理创伤造成的失忆,是他自己潜意识在排斥,恢复记忆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邢书瑶翕了眼,不断喃喃着:
“但愿……”
第27章
雨后清明的阳光夹杂着夏季的燥热穿过厚重窗帘。
司珏像个自动回弹门一样从床上弹起来。
半晌,他缓缓扶着额头。
做噩梦了。
而且是很奇怪的噩梦,看不清梦中的人,唯一能记起的只有周遭昏暗的环境,以及尖刀扎进脚背刺穿骨肉后炸开大片鲜血,之后便是孩子惊恐的哭声。
司珏揉着疼痛的太阳xue,嘴唇苍白。
手机叫个不停,司珏更烦了。
想也知道是那个不被允许上门的池照雪,希望顺着手机屏幕爬过来奢求他一次短暂回眸。
司珏抄起手机想关机,拿到手机的剎那,手猛然顿住。
很轻,与苹果这两年出的新款式大相径庭。
司珏喉结滑动了下,视线小心翼翼落下。
碎了屏的小六,模糊不清闪烁着“催债电话”几个大字。
司珏再次抬眼,目光中多了四个大字:
【去他妈的】
十分极其以及特别符合他当下的心情。
穿回来了???
司珏怔了许久,像个没有生命的雕塑一样。
眼底开始闪烁,嘴唇开始颤抖。
“不要——!”
终于哭着发出了穿回游戏后的第一声哀嚎。
他还没找到萧阙拿试镜成功通知扇他的脸,也没在金像奖的颁奖典礼上用最佳男主的奖杯怒打萧砚南,便又仓促地回到了这间岌岌可危的小破屋。
甚至,他都没来得及好好抱抱妈妈说一句“其实我真的很想你”。
司珏擦干眼泪,双手握拳给自己加油打气。
不能坐以待毙,既然能回穿一次,一定是触发了某种bug,好好找找,一定可以再回去的,起码这次一定要把全国叫萧阙的人都揪出来。
他目光一环,落在浴室里。
犹记回穿那天,他坐在浴缸里不小心睡着了,或许浴室就是连接两个世界的通道口。
此时,头顶忽然传来急切的系统音。
但司珏没耐心听系统到底说了什么,急奔到浴室,放了一点水在浴缸,一头扎进去。
憋死的前一秒从水里钻出来。
不是浴缸。
他又打开浴室窗户朝下看过去。
楼下车流不息,耳边的风垂直而落,剎那间,意识好像也在随着风急速坠落。
司珏闭上眼,缩回身体,揉了揉眼睛。
半晌,睁开眼,他扶着窗柩小心翼翼迈上去。
要,找到萧阙。
司珏一只脚跨上窗台,双手扶着窗柩将力量集中在另一只脚上。
老旧的窗柩无法承载成年人的重量,发出难听的嘎吱声。
司珏闭上眼,心一横,身体猛地朝外探出去。
那一瞬间,他听到身后传来急切脚步声,手臂旋即被一道无法抗拒的强大力量控制住,随之整个身子跟着往后倒。
“就算想我想到肝肠寸断,也不至于寻死。”
熟悉的声音响起于耳畔,在空旷的浴室中不断回旋。
那一瞬间,司珏只觉得浑身的血液开始急速倒流,全部涌入大脑后忽然凝滞,拖累了他一向聪明睿智的大脑,呆呆的,瞬时化作一片空白。
沉默穿过了二十一世纪,来到了遥远的二十二新世纪。
怦怦!怦怦!
或许是那句话冒出后,周遭过于阒寂,司珏甚至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如雷贯耳。
他转动过脑袋,像个生了锈的机器人。
视线中,像是幻觉又像是美丽的梦境,生出了一张被口罩和墨镜遮掩的脸。
虽然戴着口罩,可也能看得出口罩被面部肌肉带动着微微扬起。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倏然缠绕心间,随着眼前那人的脸不断变清晰也开始跟着收紧。
“你……”司珏喃喃着,声音很轻,生怕自己声音太大打碎面前的幻境。
身形高大的男人扶着他下了窗台,手指从他的下巴上轻轻的一搔而过。
“你对我强烈到近乎极端的思念我感受到了,现在可以下来了吧?”
司珏怔怔望着他,湿漉漉的头发落下了水珠停靠在睫羽间,视线渐渐变得模糊。
“自作多情。”他别过脸,“我允许你回来了么,你不是销号了么,干嘛不走得彻底一点。”
萧阙俯下身子凝望着司珏微愠的小脸,听着他嘴上说着冷冰冰的言辞,却并不难听出字里行间的埋怨。
“你在参加试镜时,也是这样没有感情全是一成不变的技巧么。”萧阙答非所问道。
司珏一下子被转移了注意力,火速翻出他的角色合同,抡圆手臂,“啪”一下贴在萧阙脸上,语气中是无法克制的傲慢:
“睁大眼睛看清楚,我说过,我的人生永远易如反掌。”
萧阙从脸上取下合同,认认真真阅读了数遍。
其中合同里有写明当时司珏抽到的考题,以及评委对他的试镜点评:
导演:【人的生命如洪水奔流,不遇到岛屿和暗礁,难以激起美丽水花。】
庄晟:【全新的理解创造出全新生命力,巧妙的将别离时的悲伤理解为释然,笑中含泪,令人动容。】
萧阙跟着念了庄晟的点评,道:
“巧妙的将别离悲伤理解为释然,释然?”
“是啊,释然,你终于走了,不会再来烦我。”司珏别过脸,语气中暗暗埋着几分心虚。
萧阙点点头:
“所以在尝试理解这个考题时,以离别为主题,想到了我。”
司珏眉间一蹙,速速从他手里抽回合同,道了句“自作多情”。
又道:
“既然那么多不可抗力因素逼着你销号走人,还回来做什么。”
萧阙再次答非所问:
“俄国戏剧大师斯坦尼弗拉斯基说过,‘镜头不在于直观的表象再现,而在于通过表演去挖掘和传达人物内心的真实情感’。”
司珏斜斜瞅着他,不明所以。
“换句话说,成长总是伴随别离,那时你的心情,就是你理解这个考题的经验,优秀的演员离不开这些经验。”
司珏反复咀嚼着这番话,良久,忽而瞪大双眼。
剎那间醍醐灌顶,原来萧阙并非因为不可抗力因素而离开,生活再怎么麻烦也不可能投映进游戏中,而他离开销号,是为了让自己记住当时的心情,转化为经验,实践在以“离别”为主题的试镜考题中。
司珏手指颤了颤,立马转过身拿背影对着萧阙:
“什么经验之谈,我是布莱希特一派,解释清楚,免得你自作多情地认为我取得了试镜成功是沾了你的光。”
“是么。”熟悉的意味不明的反问,充斥着萧阙特有的风格。
但这区区二字,却莫名令司珏产生了奇妙的安全感。
芜杂的沉默过后,司珏又听背后传来轻飘飘一声:
“要抱抱么。”
“抱什么抱,除非你说你这次是真的离开不会再回来,我才可能大发慈悲施舍你一个拥抱。”司珏越说声音越小,最后一个字俨然变成了气音。
但下一秒,身体落入一道坚实怀抱,从后背伸过来的手轻环住他不盈一握的腰身,肩头被线条分明的下颌轻轻摩挲着。
头顶传来低沉喑哑的声音:
“嗯,我懂,对待不那么容易敞露心扉的孩子,老师也应当给予更多耐心和……”
“爱。”
司珏倏然睁大双眼,眼底渐渐积郁起薄薄雾气。
僵硬的身体被这句话搅弄成一滩软绵绵的水,在萧阙离开的这段日子中,心中不断冒出的执念也在此刻得以解脱。
但人设不能崩。
“手,松开。”他用手肘使劲顶了顶萧阙的小腹。
哪怕是手肘处坚硬的骨头同腹部相靠,依然清楚地感受到势均力敌的碰撞。
一无是处的男人,倒是挺健康。
“不松。”这一次,萧阙并没顺应他的要求。
“为什么。”司珏脱口而出。
“怕我一松开,某些人又要哭哭啼啼说什么‘谁允许你松开了,不知道久别重逢后的伤心人需要怀抱安慰’。”
司珏:……
这该死的墨镜男,看着学习不太好的样子,思维发散能力倒是七窍玲珑。
“无聊。”他推开萧阙,“你也只有嘴上的本事。”
*
司珏还是在每天坚持寻找穿越回现实世界的通道。
可似乎也没那么急迫了,只每天在浴缸里泡一泡、翻翻衣柜亦或是大头朝下看看窗外的车水马龙,紧接作罢。
反正总会回去的,何必为了必定会发生的事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