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那好吧,撇开朋友这个身份,我还是你的老板。”秦眷书故作严肃道,“你是在跟我出差期间出的事,多少也能算个工伤,我要是对你不管不顾的,劳动法大老爷派我吃牢饭怎么办?”
白萦忍不住笑出声:“劳动法哪会管这么多!”
秦眷书开开玩笑,总算让白萦不再计较麻烦不麻烦的事,他转而询问白萦:“你怎么知道那位柳先生来过?”
按柳清章离开时的那个意思,他应该自始至终没让白萦发现他才对。
白萦吃完了饭,把碗放在一边,低头看着自己绞在一起的手指。
许久后,他轻声道:“我没有证据……我就是感觉他来过了……”
心里的感受,白萦很难跟秦眷书说明白。柳清章用法术让白萦沉睡,期间不曾醒来,柳清章清除了自己在房间里留下的痕迹和气息,又叮嘱秦眷书不要说出去,他可以改变很多东西,却唯独无法改变白萦的感受。
变不回去的蛇尾带给白萦的不只是生理上的疼痛,还有心理上的不安,令他没有一夜可以安寝,总是梦见各种他被抓走、他被驱逐的可怕场景。可在昨夜,这些不安忽然消失无踪,他感到安心,就好像回到了柳清章变回大蛇圈着他晒太阳的时候,那是一种让小蛇无惧无畏,因为天塌下来也有大蛇顶着的安全感。
白萦甚至以为他会在柳清章怀里醒来。
可是当小蛇抬起脑袋,睁着黑豆似的眼睛,却没有看见柳清章的身影。他茫然变回人形,空气中没有大蛇森木一般的气息,白萦却坚定柳清章一定来过,他好像仍能感觉到大蛇的体温,这是柳清章将他护在怀中时留下的。
白萦说不清楚这些,秦眷书却听出了言外之意。他静默许久,心中难免有些嫉妒。
这世间最叫他嫉妒的事情,莫过于知晓在有人喜欢白萦的同时,白萦对那人也并非无意。
“他说你不会想看见他,让我不要告诉你他曾来过。”秦眷书说道,“他是不是做了错事?”
“嗯……”这也是没法对别人诉说的事情,白萦抱住了自己的膝盖,把脑袋搭在上面。
其实白萦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原谅了柳清章没有,他还讨不讨厌他——也许从来没有讨厌过,白萦只是觉得委屈。路长钧的告白只在言语,谢瑾的告白也止于那个仅停留在表面的吻,虽然这足够让白萦六神无主,但因为这两个人都没有更深入地表达自己的情感,白萦仍旧有些懵懂,要他想像两个人在一起,他脑补都是过家家小游戏级别的。
而柳清章让他再明白不过地感受到了随浓烈情感而来的欲,让他知晓眼前人不是他的长辈,而是一个对他拥有爱欲的男人。他身上好像有一团火,要带着白萦一起燃烧。
太过分,太激烈……过去的认知被一下打碎,白萦还没有做好接受的准备,柳清章却要强迫他接受,白萦心中便泛起无穷无尽的委屈。
可柳清章最后控制住了自己。
委屈便没有转变为仇恨,继续这样存在着,让白萦不知道今后该如何对待柳清章。他不想与柳清章从此不再往来,可一时间还接受不了和大蛇变成别的关系,于是就一直委屈着,埋怨让他们再也回不到从前的柳清章。
可好像让柳清章一直装长辈也很过分……
想着想着,白萦就会不自觉体谅别人,于是脑子越来越乱。
他脑子乱糟糟的时候,又被秦眷书揉乱了头顶的头发。小蛇懵懵地回头,秦眷书说道:“如果想不明白,就别纠结与他有关的事了,思虑伤身——想不想玩游戏?”
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放弃。
白萦觉得暂时的放弃确实不失为一种办法,他点点头:“玩什么呀?”
“想不想变回小蛇玩?”秦眷书笑道,“我在柜子里找到了一个一米高的三层玩具小屋,你可以爬进去玩。”
白萦眼睛亮亮。
他知道这种玩具小屋,布置得就像真正的房子一样。其他人只能用人偶代替自己在小屋里活动,但作为一条小蛇,他可以自己爬进去!
但是……
白萦犹犹豫豫地看向秦眷书:“……你会不会害怕呀?”
“你的原形那么可爱,我怎么会害怕?”秦眷书又摸了摸他的头顶。
白萦此刻的笑容格外甜,知道自己可以变回小蛇,他的眼睛都比平时更有光彩。秦眷书心想,那位柳先生倒是足够了解他。
白萦变回小蛇前,抓住秦眷书的衣袖说道:“想和小黄鸭、兔子灯一起玩。”
“好,你去抱小黄鸭,我去抱兔子灯,然后在客厅会合。”秦眷书点头。
白萦开开心心跑去浴室,很快就把一托盘的塑料小黄鸭抱来,秦眷书也带来了兔子灯。等到它们都住进玩具小屋,白萦才变回小蛇嘶溜一下钻进去。
他就这样绝大多数时候维持原形,在酒店里又休息了三天。等到第四天,白萦觉得自己好得差不多了,申请继续上班,哪料到打工人主动工作居然被老板驳回!秦眷书把他带回申城又批了一周假。
至于他自己,堆积的工作终于到了不得不处理的地步,安顿好白萦后秦眷书就回去没日没夜地上班。后来白萦休假结束,秦眷书也没同意他继续跟着自己出差,时间逐渐进入七月末,气温越来越高,秦眷书总觉得他身体还虚弱,担心他中暑,担心他去外地水土不服,便让他留在申城,远程协助自己。
秦眷书每次出差回来都会给白萦带小礼物,带他去吃好吃的,夸他工作认真又出色,这是白萦工作以来第一次有一种感觉:他的劳动是很有价值的。秦眷书不在的时候,白萦也会和云则约饭,有时候在外面吃,吃白萦选的平价餐馆,或者去云则家吃,云则跟他爸爸在厨房做饭,白萦在小花园帮着云则妈妈侍弄那些她放在心尖上的花。
虽然手机黑名单里还有一条不知道该如何安排的大蛇,但充实的一日日让白萦觉得就这样过下去也挺好,工作虽然辛苦但有足够的回报,就算没有饲主,他也不会是孤单一人,他还有许多能够真心相待的朋友。
可白萦不知道,一个大麻烦将要找上他。
***
七月末,申城的气温直逼四十度,在室外走一遭感觉人都要被烤化了。高温让不少人的情绪也变得一点就炸,更别说一个心情本来就不好的人。路长钧匆匆来到位于aphrodite三楼的某间包厢,拿起桌上还剩一半酒的玻璃杯就毫不留情地泼向沙发上醉成一摊烂泥的人。
秦彦朝一下就醒了,哎哟哎哟地叫唤。
“你这像什么样子?”路长钧在一边的沙发上坐下,眉皱得死紧,“跟个废物似的,想把自己喝死在这儿不成?”
秦彦朝抹了一把脸,懒洋洋道:“路大少爷,咱谁也别说谁,前段时间你不也这副模样。哥哥我可是费心费力开解了你小半个月,怎么角色换一下你就这么粗暴?”
路长钧沉默。
秦彦朝说得没错,前段时间他因为白萦的事失魂落魄、心灰意冷,也像秦彦朝现在这样借酒消愁。看他那要把自己喝进医院的喝法,秦彦朝心惊胆颤,开始出馊主意。他想出来开解路长钧的方式就是给他找男人,路长钧成功被他恶心到,觉得人万万不能如此堕落,于是就回家接手家业了。路长钧还没死心,觉得以后见到白萦,好歹自己得是个杰出有为的干净男人,不然就彻底出局了。
虽然秦彦朝办的事是坏的,但结果是好的,所以在他给路长钧打电话的时候,路长钧还是过来捞了这位狐朋狗友一把。
“你欠的账我已经结清了。”路长钧劝他,“回家吧,秦家的少爷居然因为被冻结银行卡,付不出钱被扣在会所,传出去得叫多少人笑话?”
“笑话就笑话吧。”秦彦朝道,“你不懂,我这是避祸呢。”
路长钧皱了下眉:“你什么意思?”
“兄弟,你信我,我这人没别的本事,就是直觉特别准。”秦彦朝长叹一声,“秦家啊,要变天了。我那亲爹觉得自己能捞上一些,我只想守守老本,别到时候全交代出去。”
“有这么严重?”路长钧怀疑道,“我也听说了一些秦家最近的事,你那位归国的堂兄风头正盛,秦家这一代年轻子弟没一位比得上他的,秦持地位算是稳了,一高兴彻底不认外头那个私生子。这样看来,秦家的水反倒是越来越清了。”
秦彦朝这一代的秦家人水平相当,而秦持的私生子烂泥扶不上墙,这叫他那些兄弟都有了自己的小心思,导致秦家局势越来越乱。然而横空杀出一个秦眷书,真真正正在国外干起一番事业的人根本不是秦彦朝这些纨裤子弟能比的,秦持算是父凭子贵了,觉得秦家今后八成要握在秦眷书手里后,包括秦彦朝亲爹在内的秦家人消停许多,甚至暗暗巴结起秦持来,想要给自己多谋些好处。
“这水是看上去清,底下却浑得不行。”秦彦朝说道,“不过我也没什么证据,基本出于直觉,你要是不信,就当我在胡言乱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