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柴山寂静,砍柴的声音就越显洪亮,枝头几片摇摇欲坠的枯叶没经受住摇晃,飘飘地落下来,被林榆连同漫山遍野的柴胡叶一起搂进背篓。
之前在这片山中找到一颗灵芝,虽说不值几个钱,却难得一遇见,林榆想再找一朵,却没这个运气了。
树干发出滋啦一声,是贺尧山他们推树的声音,“当心,人走远些。”
他们都跑的快,看大树轰的一声往另一边倒去,这是一颗常青的柏树,枝叶熏腊肉,枝干褪了皮用来加固房梁。
他们这里都不用好木头烧柴,山上枯木多的是,今年劈了,等明天开春再种下树苗,周而复始源源不断,就有用之不竭的山林柴木。
林榆扒会儿柴的时间,周淑云他们已经把木柴捆好,要来回十几趟背往山下,那根粗长的树干,两兄弟抗在肩膀上,一前一后小心翼翼往山下去。
周淑云他们走在末尾,见前面掉落一根枯枝败叶,她也捡了起来,反手塞进背篓里,看起来很沉重的柴火,她一人却能一下子背起来。
溪哥儿走在她娘后面:“哥哥们明后日也上山,娘不必多捡这一根,”他是心疼娘背的多。
林榆原也是这么想的,随即他又听周淑云说了一番话。
“别看小小的一根柴不值钱,拿去镇上卖,就这么一背篓也能卖五文钱,山里的东西都是宝贝,我们靠山吃山的人就得珍惜,不是缺这根柴,是提醒自己,可别忘本。”
林榆笑笑,将这话听林耳朵里,他绕到周淑云身侧,抬手抵在背篓底部:“娘,我帮您扶着。”
“哎哎好。”
他背的是柴胡叶,里面压的也不沉。路上碰见能烧的大柴,也学周淑云弯腰捡了。溪哥儿有样学样,他上头有爹娘和两个哥哥,生下来没过太苦的日子,听不懂他娘的话,只知道跟着一家人捡柴是好耍的事情。
下山的功夫,看见远处更高的山尖上,又飘忽忽下起小雪,慢慢也覆盖小茅屋的上方。站在院里抬头看天,雪白天地后面是雾蒙蒙的天空颜色,眼帘被白花花覆盖。
林榆摘下兔皮手套,用指尖接住一朵雪花,六角状,因为指尖温度,雪花瞬间化开,不一会儿帽子袄子身上都是。
贺尧川皱皱眉过来,把他的手揣进自己胸膛取暖:“不可这样,进屋看雪也是一样的,点了炉子暖和些。”
他拿教训娃娃那套来叮嘱林榆,林榆抓着他手臂摇摇晃晃,左耳进右耳出,“你拿着伞做什么?你要出去?”
前几天大集上买的油纸伞,伞骨结实的很,能容下三个人。雨雪天,贺尧川去县里卖鸡蛋的路上打伞,不容易被风吹雨打。
“嗯,”贺尧川撑开伞骨,打在两人顶头,昏黄的光遮住天空:“去看看鸡场,年关容易下大雪,别让鸡场被雪压了,茅屋到鸡场的路也得清理。”
“我跟你一起去,”林榆拿上铁铲,贺尧川一提醒,他终于想起正经事。
鸡圈四面遮挡严实,又加盖一层油布,不担心鸡群被冻死,底下的茅草也铺的厚实。现在圈里只剩能下蛋的母鸡,冬日里虽然母鸡不爱下蛋,几十只加在一起,每天也能侥幸收十几颗。
这两日雪小,路面没有被覆盖,砖砌的小路有些湿滑,来往喂鸡很不方便。他俩在路上也铺一层茅草,这样走来走去不用担心滑倒。
狗窝也重新铺一遍,砖砌的狗窝结实。他俩养狗用心,狗身上肥厚肉多,皮毛也像一层天然的棉衣,肯定冻不着。
琐事办完,天空的雪大了一些。
终于要过年了,新家的第二个年头,一年更比一年好。
林榆忍不住的欢喜,提前点了一个麻雷子,听见爆响的一声,他跟贺尧川不约而同一笑。
第111章
没有新年的钟声, 只有新年第一声爆竹,像敲锣打鼓一样郑重喧闹,在小小的村庄里此起彼伏, 一地残红升起硝烟,小孩身穿棉衣在上面奔跑, 低头好奇打量,过会儿,天下雪了, 各家大人把他们领回去。
林榆手拿对联,像去年那样, 糊了浆贴上去。去年门框两侧的对联已经褪色, 淡红里透着白, 看上去有些斑驳, 他揭下来,贴上新的。
“是不是有些歪了?”他左看右看。
贺尧川左边指一指道:“左上一些……再往下……就这样。”
林榆站在梯子上, 贺尧川在下面扶着,林榆回头看一眼, 踩着梯子小心翼翼下去, “你让让, ”他不畏高, 是怕踩到贺尧川的手。
踩到最后那两步, 贺尧川手掌拖住他的腰,把他从梯子上抱下来。掌下的腰长了一圈肉, 不再像以前那样瘦削,是贺尧川一碗饭一口肉喂出来的。
溪哥儿坐在廊下剥豆子,今年摘豆时存在地窖的,晌午做豆饭。他看一眼前方, 羞涩地抬手捂着脸,他是大孩子了,早就知道夫夫之间那些情愫。
可他又想看,偷偷放出一点指缝,猝然让他看到,二哥哥正在偷偷亲二嫂嫂。他脑子里像是被村子里的鞭炮震晕一样,端起豆子就跑进灶屋。
大哥哥跟爹还在廊下敲冰锥,不让冰块落下来砸人,溪哥儿避开他们,慌慌张张进了屋。
“来了正好,往灶膛里加一把火,”周淑云看过去,“多大了,还不稳重?你秋婶子都想给你说人家了,学学你君哥哥和二嫂嫂。”秋婶是村里说媒的,很得大家看重。
想起刚才的事,溪哥儿正犹豫要不要学习他二哥二嫂,他俩偷偷亲嘴呢,溪哥儿脸又红了。
贺尧山从外面进来,拍一拍身上的雪花,伸手在灶后烤火,“弟弟的亲事不急,就是在家留到二十岁,我们做哥哥嫂嫂的也能养。”
“是啊娘,得慢慢琢磨,成亲可是一辈子的事。”孙月华一边剁肉,一边笑笑接话,她肯定是帮弟弟的。
周淑云无奈:“快呸呸呸,哪里真能留到二十岁,那不成了老哥儿了,好的人家都抢手,早早订下总是没错。”
虽然想着自家双儿的后大事,周淑云还是免不了眼眶一红,她统共生了三个,只有小双儿是往外嫁的,自己亲手养大了,怎么都舍不得。
贺尧川便道:“嫁在村里最好,有娘家靠着,像君哥儿那样,不必担心被婆家欺负去,有什么事只管吆喝一嗓子,咱们贺家有的是人出面。”
几个哥哥嫂嫂说着弟弟的亲事,溪哥儿听在耳朵里,脸颊飞红,埋头就跑了出去。
他不理爹娘他们了,大过年也拿他打趣,他要去找石头哥哥耍。溪哥儿摸了几个麻雷子,奔出门就消失没影了。
林榆瞧见这一幕,偷偷笑了没说话,娘他们都没看出来呢。
卧房里,小鱼儿哼唧两声,一嗓子说哭就哭。林榆擦擦手进去看儿子,不大的摇篮床里,鱼儿脸蛋睡的红扑扑,眼帘上挂着泪珠。
“谁家的小崽崽醒了呀,”林榆过去亲亲儿子的脸蛋,“来,让小爹爹抱着。”
小鱼儿不哭了,趴在他爹爹肩头上,对他爹笑个没完。一双肉乎乎的小手可有劲了,拽着林榆一缕头发使劲拉,林榆吃痛,掰开崽子的手,头发都拽掉两根。
他给儿子换尿布,刚把鱼儿放下来,鱼儿就憋憋嘴开始哭,只要一抱起来,立马不哭了。
林榆没法子,对灶房扬声喊:“大川,鱼儿哭着呢,你进来拿个尿布。”
父亲比小爹爹威严一些,贺尧川只进门看一眼,小鱼儿哭声顿时小了。昨晚大半宿不睡觉,折腾的林榆也没法睡,还在爹爹怀里尿了。
贺尧川那个气性上来,目光幽幽看着角落里的扫帚,第一次生出了打儿子的想法。
林榆哭笑不得:“现在就受不住了,等以后大几岁,有的你管。半大的小子调皮,说不得你也管不住,他未必听你的,还是好好说教。”
“我是他父亲,他必须听我的,”贺尧川嘴硬,又觉得夫郎说的有道理,耐着性子哄娃,低声下气的不想是在哄,更像是求儿子睡觉。
以后白天就不让鱼儿睡了,省的夜里折腾。
贺尧川把尿布拿出来,林榆脱了娃娃的衣裳给换,他低头的模样认真专注,丝毫没发现某人一动不动看着自己。
贺尧川目光黏上去,用眼神把林榆看遍了,他喉结微动,凑过去小声说话:“今晚让鱼儿跟爹娘一起睡,把小竹床搬过去。”
“爹娘夜里起来照顾孩子,也会听见的。”
“我们轻声些。”
俩爹一致打算抛弃儿子。
郎中嘱咐过,生完孩子两个月就能行房事。贺尧川却坚持了四个月,等林榆彻底养好身子。耐不住夫郎每天香香软软的就睡在身侧,他忍不住蠢蠢欲动了。
见夫郎答应,贺尧川脸上绽开笑意,比春日的花都灿。他快速给儿子拾掇好,虎头鞋虎头帽一戴,活脱脱一个漂亮的小男娃。
贺尧川把孩子抱去灶房,叫一家人逗着他玩耍。
林榆独自翻进菜地,这里能听见村子里爆竹声声,偶尔也有小炮仗的余音,昨天穿过村间小路时,看见家里户户都贴了窗花红结,他们家也少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