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林榆进圈里喂食,鸡群都冲上来。他刚关上栅栏门,旺财和花花忽然跑过来,一猫一狗对着鸡群扑跳。
  它俩倒是处成好朋友了,可怜家里的鸡们,整天被两只混世魔王恐吓,吓的小花蛋都憋了回去,疼的嗓子咯咯咯叫。
  林榆一阵头疼,把旺财和花花拎出去:“等大川回来了,让他好好教训你俩。”
  调皮就算了,上次还学会了团伙作案。花花在外面忘风,旺财翻进去偷吃鸡蛋。这家伙还知道讲义气,吃了一个,还给花花叼一个出来。
  狗子不教是不行的,林榆把旺财堵在墙角,十足的严父形象道:“花花是妹妹,我不说它。你是哥哥,怎么还带坏妹妹呢,今晚罚你没有蛋汤喝。”
  旺财喉咙呜呜两声,黑白分明的圆眼滴溜转,又委屈又无辜,认错的态度很明显,但下次还是敢。
  林榆说一不二,一狗一猫都不给喝蛋汤。
  他拿着鸡食盆出去,正遇见贺长德回来,林榆道:“爹,饭做好了,洗洗手可以吃了。”
  “诶,好。”贺长德点点头,他把锄头靠在院墙边,在廊下刮蹭脚底的泥土。
  见周淑云出来,他说:“刚才从河边回来,看见贾麻子在上游东张西望,我站着看他一会儿。他发现我在看,又匆匆跑开了。”
  周淑云皱皱眉:“这种不安分的流氓畜牲,以后咱家都离他远些,指不定又打什么坏主意。不过也不怕,咱家人多,打也能打的他老实。”
  贾麻子自从上次被打后,儿子跟着亲戚跑了,认也不认他,虽然他也从来没管过。
  但家里的田契却被霸占了去,他虽然是个地痞无赖,但家里的地还是种了,不然早被饿死了。
  周淑云不关心外面的事,也是听别人闲聊的时候说,贾麻子被打以后过的很惨,没了田和儿子,银子也被抢了,饿到和邻居家的狗抢饭吃,还把人家狗打伤了。
  林榆捧着热腾腾的疙瘩汤喝下去,眯眯眼睛十分满足。吃完饭,他又去王家一趟,给君哥儿带些吃的。
  王勇不在家,只剩他爷奶和爹娘。有时候娘家也来看,或多或少提着吃的,君哥儿日子过的舒坦。
  他婆母歇了折腾的心思,又被董老夫郎说了两句,这段时间过的还算和谐。
  林榆和君哥儿坐在塌上,学着描花样子绣花,林榆学不会这些,他更喜欢在外面跑。他勉强绣了一个四不像的帕子,打算拿回去给大川用。
  说说笑笑一下午就过去,君哥儿要留林榆吃饭,林榆没留,刘老板明天要来拿货,他也是很忙的小夫郎。
  刚到家,贺尧川就回来了。
  林榆扑上去,被贺尧川稳稳托在怀里,这是他俩最新研究的打招呼方式,周淑云和贺长德溪哥儿从一开始的不好意思看,到现在已经麻木。
  还是小年轻会玩。
  贺尧川把他放下来,拿出兜里的铜板,交还给林榆:“请陈叔和砖窑老板吃饭花了一百三十文,给陈叔打酒花了四十。给陈婶和他家小孙女买吃的,花了三十。如此还剩九十文。”
  他交待的清楚,林榆根本不用数一遍,揣进小荷包里问:“买砖的事情,说的如何?”
  贺尧川道:“陈叔的老友是祖传的烧砖手艺,砖我看过,结实稳定好用。市价一文一匹,看在陈叔的面子上,买一千匹就给便宜一百文,不过来回路上送砖的三十文,需要我们自己出。”
  他俩合计了,至少要用两千匹砖。花出去二百文做人情,又省了二百文。
  看似没节省什么,其实差别就在品质上。乡里的砖烧的一般,用久了损耗太大。县里的砖品质好,以后能节约一笔修缮费。
  况且他俩在县里没人脉,想买这种好砖,可能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门路,说不定还要被骗。
  天色有些朦胧了,贺家院子里热热闹闹的。周淑云和林榆把饭端上来,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顿热饭。
  贺尧川忽然想起来一件事,他道:“回来的时候,在路上遇见二堂叔了,我和他打招呼,想喊他上家吃饭,二堂叔没来。”
  林榆对此有些陌生,他看来看去,只看见贺长德叹气,周淑云也有些沉重。
  周淑云给林榆解释:“你二堂叔不怎么爱出门,他日子过的也苦……”
  贺家有三个孩子,老大贺大广,老二贺大旺,老三贺大全。
  贺大旺早年娶了一个媳妇,生儿子的时候难缠死了。这个儿子就是他们二堂叔贺长树,从小没了娘被同村欺负,性子便的沉默寡言。
  好不容易成年,家里人给他找个夫郎。可他夫郎生下贺尧江没多久,就病重撒手人寰。
  村里人对这件事隐隐有了微辞。
  偏偏造化弄人,贺尧江五年前娶了一个媳妇,生下小女儿圆圆后,不到一年时间,从山上摔下来没了。留下襁褓里的孩子独自抚养。
  村里人的猜测到达顶峰,说贺家二房克妻的命,没人敢把姑娘哥儿嫁过去。
  从那以后,贺家二房就仿佛消失在村里,一家人几乎不出门。在路上遇见的时候,也只是沉默寡言低着头,从不抬头看人。
  贺长德叹气:“你二堂叔他们一家没做过什么坏事,一辈子都老实,真是造化。”
  连着小孙女圆圆,也被同村的孩子欺负嫌弃,没人和她玩。
  周淑云心有不忍,怎么说都是自家人,她道:“明日我摘些菜去看看他们。大人不说,圆圆还小,是长身体的时候,几个男人不会照顾……”
  林榆呼哧呼哧喝汤,他从大碗里抬起头,道:“今天小花下了两个鸡蛋,娘也带过去吧。”
  他知道鸡蛋金贵,不敢说全拿。小花是他自己的鸡,下的蛋他有支配权。
  贺尧川笑着摸摸夫郎的头,对他娘说:“也别两个两个拿了,不如把筐子里的十几个蛋都拿去,帮帮二堂叔他们家。总归家里鸡多,还有许多只野鸡,没了又能继续下。”
  周淑云一想,也认这个理,她点点头答应了。
  溪哥儿一边鼓着两颊,一边说:“我明天也去看看圆圆,把我的小玩具送给她。”
  小娃娃单纯,一家人都笑了,沉重的气氛一扫而过。
  第48章
  山里的清晨, 淅淅沥沥下了一场小雨,吃过饭后,雨势渐渐变大, 顺着屋檐一串串落到院里。
  地面湿滑,今天不适宜砌圈。
  风带雨, 水都被吹进廊下。林榆要拿蓑衣斗笠带上,后院的鸡圈围的不严实,容易被雨淋了, 他怕鸡生病,尤其是抓回来的野鸡, 好不容易抓的。
  贺尧川接过蓑衣, 戴在自己身上。
  “你歇着, 雨有些大, 后院我去搭。”话音消散在雨声里,贺尧川冲出去, 袖子都打湿一半。
  山里被扫视一新,旁边那颗大榕树滴滴答答落水珠, 落在院里的卵石路上, 再浸润到土里。
  周淑云从外面匆匆跑进来, 她躲在树下, 解了身上的蓑衣斗笠, 水刷刷滴在地上。周淑云裤腿和鞋子都湿了,穿在身上冰凉凉的。
  “这场雨下过, 往后就该彻底热起来,”她在水池边掬水洗脚,也不觉得冷,要身上干净了才行。
  水池子是林榆和贺尧川闲下来的时候挖的, 上次铺院还剩一些鹅卵石,他俩嫌上山打水麻烦,干脆在院子里挖一个池子,引了山上的山泉作活水。
  说起天气来,他们这里天气就是这样,周淑云在白云村生活了几十年,一吹风就知道明天该下什么雨。
  林榆不让她用冷水,“娘,我给你烧一锅热水泡泡。”他给周淑云拿了一双草鞋过来,平时林榆都当拖鞋穿。
  贺尧川也从后院回来,林榆给他也拿一双。
  贺尧川看一眼,问:“爹呢,还不回来?”
  “田里有一处沟堵了,你爹怕积水太多,坏了秧苗,还在田里通沟。”
  说完,她又想起该做晌午饭,拍拍腿后悔摘蓑衣,道:“大川你把斗笠戴上,去菜园子里摘些菜,昨天摘的菜都吃完了。”
  吩咐完,周淑云进灶房坐在灶台后烤火,身上的寒意才驱散一些。林榆就着锅里的水煮姜汤,能驱寒防病。
  林榆自己先喝了一口,他憋着鼓鼓的两颊,猛地一下吐出来。
  好辣!他把姜放太多了,农家重的老姜最辣口,土腥味也重。
  林榆想挽救,想起上次的蜂巢蜜还剩不少,他又挤了一勺蜂蜜倒进去。
  转身的时候,手臂却不小心把盐罐子打翻,一小半盐都倒进锅里,迅速化成无形。
  林榆睁大了眼睛,手忙脚乱的想铲起来,最后无济于事,他对着锅里良久没说话。
  林榆默默舀了一碗,端给贺尧川喝。
  贺尧川泡完热水脚,坐在卧房里温习早上学的十个字。林榆教的简单,先从百家姓开始。贺尧川已经学会写自己的名字,连村里人的名字也会一半。
  这就足够了,他用林榆自制的纸和炭笔涂涂画画。画着画着,笔尖勾勒出一个小人,小人张开双臂面容可爱,是一个正在迎面奔来的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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