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田间几个老农也扛着锄头匆匆归家, 从林榆身旁路过, 说的话也被林榆听见。
  “听说贺家三房回来了?”
  “可不是, 我儿和贺三同一书院。昨日也回来了, 书院休假, 又该缴束脩了。幸好去年收成好,凑得齐今天的束脩钱。”
  镇上书院的学子大多贫寒, 学院特准许束脩延迟缴纳,算是对学子的宽容。
  林榆身上有些冷,他把篮子放下,抱着肩膀坐在柴垛上, 又听那两人继续说。
  “你儿今年能考上吗?”
  “嗐……也不求他考学,能认识几个字就好。”话虽然这么说,但老农脸上都是骄傲与得意。
  把话说低些,考上了最好,以后能够光耀门楣。要是考不上,也不至于因为说大话而落了面子。
  老农的背影渐行渐远,林榆坐在柴棚下,眼见雨势越来越大,他把手伸出去,衣袖顿时被打湿,林榆悻悻缩回手,狼狈地揪着衣袖拧水。
  不多时,林榆看见一人从烟雨雾蒙中跑来,像是破开了层层雨幕,正急匆匆看向他。
  “贺尧川,我在这里,”林榆一瞬间错愕,随即惊喜招手。
  贺尧川一身蓑衣冲进来,水汽也扑面而来。他神色有些生气,一言不发把蓑衣穿在林榆身上。
  林榆顿然心虚,耷拉耳朵承受怒火,贺尧川给他穿蓑衣时力气大了一些,林榆被勒疼了也不说。
  “对不起哦,耽误你们吃饭了。”
  将近晌午,正是吃饭的时候。林榆迟迟未归,大家肯定会等他一起吃。
  贺尧川皱着眉,见林榆如此委屈可怜的模样,他那股气像是打在棉花上,顿时卸了劲。
  “下次出门前记得说一声,下雨就该跑回来。我以为……我和娘以为你在外出事了。”
  林榆虽然不知道贺尧川怎么说着说着就改口了,他眉眼绽开,竖起五指道:“我保证,以后绝对不乱跑了。”
  “知道就好,”贺尧川语气柔和,接过林榆手里的篮子和镰刀。
  雨渐渐大了,田埂变的泥泞。他俩并肩坐在柴棚下,面前是珠帘雨幕,外面的麦田青青葱葱,在雨里也染上一层烟雾。
  春天下雨对于庄稼人来说是好事,能滋养庄稼,料想今天收成一定也好。
  等雨小些,林榆和贺尧川头戴斗笠身披蓑衣往回跑。
  “我刚才听说,贺三回来了,”林榆突然说到。
  他没怎么听贺家人提起贺三,也没见过一面,分不清贺三是敌是友。
  但贺尧川一听贺三的名字,下意识露出些厌恶,林榆就知道了。
  “不用管他,我们既然已经分家,他们家也和我们无关了。”
  ……
  最后一场瓢泼大雨预示着春天慢慢退场,夏天就要来了。
  林榆的鸡仔也变成一只成熟的母鸡,因为买回来的时候鸡已经一个月大了,加上他养的好,小花越来越壮实。
  前几日家里就把鸡鸭全部挪去禽畜圈,做了食槽和窝。
  这天林榆早起喂鸡,忽然听见母鸡咯咯咯叫个不停。他以为是鸡打架了,赶紧跑过去劝架。
  结果扒开鸡窝一看,里面赫然躺着一只鸡蛋,鸡蛋小小一颗,像鸽子蛋一样。小花蹲在窝里,别的鸡过来它就连环叨。只有林榆伸手掏蛋,小花才挪了挪胖躯。
  林榆瞳孔微微一亮,满是兴奋与期待,捧着蛋跑到院中。
  “贺尧川!婶子你们快来看,小花下蛋了。”
  周淑云坐在廊下补衣裳,她赶紧放下针线走过来,拍手大笑:“都说鸡养到四个月才下蛋,这下可好,咱家终于有蛋吃了。”
  从前都是看别人脸色吃蛋,如今终于能吃上自家的蛋,不用挨骂看白眼,一家人都是高兴的。
  周淑云说着说着,竟然因为一只蛋哭了。孙月华和小溪也听说下蛋的事,笑的一上午都合不拢嘴。
  不枉费林榆每天好吃好喝伺候,小花摇身一变成了家里的“鸡太子”。
  前几日林榆灵光一闪,想靠着炸薯片发家致富。现实给了他重重一拳,这个时代根本没有土豆,也没有番茄。
  林·史上最惨穿越人士·榆,老老实实上山砍竹子,回来坐在贺尧川身旁重操旧业。
  贺尧川见身旁的小哥儿闷闷不乐,垂着头一言不发,他放下竹筐,不知道怎么安慰,一米八五的汉子手续无措。
  “等卖了竹筐,我给你买糖吃。”贺尧川语气带着询问。
  林榆压下的嘴角勾起一个弧度,他粲然一笑,眼眸明净如溪水。
  “拿我当小孩呢,我才不吃。”林榆手中竹条翻转,一只小狗跃然眼前。
  “把手伸出来,”林榆道。
  贺尧川不明所以,见林榆对着他笑,他便呆住了,愣愣看着林榆。随后反应过来,才伸出双手。
  一只竹编小狗正躺在手心。
  林榆道:“送给你的,不许丢了,也不许弄坏。”
  小狗编的栩栩如生,连表情都很生动。
  贺尧川看了很久,随即万分珍重捧在手里,眼神认真道:“我拿去挂在床头。”
  “随便你,”林榆低头忙活,眼里却染上一层笑意。
  他才没有告诉贺尧川,送小狗是因为,、他觉得贺尧川像一只大狗狗。初见时一身戒备谁都不能近身,相处久了才发现,贺尧川骨子里是温和的。有时候林榆生气了,贺尧川还会想办法哄他。
  虽然贺尧川不擅于表达,行动却热烈真诚。
  竹子用完了,要去山上砍。林榆和贺尧川拿上柴刀出门,却在门外石阶下看见一个不速之客。
  贺尧川顿时冷了脸,握着柴刀的手紧紧攥住,道:“你来做什么?”
  贺家三房贺长顺,是老两口的老来子,年纪跟贺尧川一样大。平时都在镇上读书,十岁就考上童生,被人赞叹一声神童。
  老两口尤其疼爱这个孩子,要什么都给。
  他要是老老实实读书,贺尧川也没话说。偏偏大哥成婚的时候,两个老的不肯出钱,逼着她娘只能回娘家借。
  借完钱就赶上贺长顺要缴束脩,家里没钱,贺长顺就撺掇老两口打贺尧山成亲银的主意。
  贺长顺平时不回家,若是缺钱了才回来。这次一回来才发现,家里早就分家了。
  他可是要回来拿钱的,二房一走,家里干活的人没了。他去找爹娘拿银子,却被大嫂一顿阴阳怪气。
  说他不干活也就罢了,还要倒拿钱。自从老两口和大房的人被打,钱都拿去看病了,实在拿不出束脩钱。
  到最后,越骂越难听。
  这些年贺长顺靠着家里的银子,在镇上结交了一群公子哥。虽说不能锦衣玉食,但走到哪里都被人敬着,何时被人这样骂过。
  他回家之前信誓旦旦,休假后要请好友上合欢楼快活一夜,这样岂不是叫他没面子?
  气无处撒,贺长顺在家呆不下去,于是四处打听,找上二房的新住处。
  回家也听说了,老两口给贺尧川买了个便宜哥儿,他嗤之以鼻,乡下哥儿能有什么好的。
  可当他看到贺尧川身旁的白皙小哥儿时,脸上顿时笑不出来。心里恨的直咬牙,这么好看的哥儿,面貌身段比合欢楼的头牌也不差,竟然便宜了贺尧川。
  林榆就站在贺尧川身边,见贺长顺一身长衫手持折扇,看上去一副读书人的样子,眼里的下流却掩饰不住。
  贺尧川见贺长顺目光定定看着林榆,他眼里盛满怒火。
  “你若不走,休怪我不客气,”贺尧川手里拿着柴刀,他眼中狠厉,仿佛下一刻就会拿刀砍人。
  贺长顺个头不矮,但这几年在合欢楼掏空了身子,哪里打得过贺尧川。
  他惊惧后退,指着贺尧川颤声:“好歹我也是你长辈,你、你怎可打人,真是粗鄙无礼。”
  “滚!”贺尧川提起柴刀,脚下一动朝贺长顺走去。
  贺长顺往后一退跌在地上,滚了满身泥。见贺尧川刀口就在眼前,他赶紧爬起来哆哆嗦嗦跑开。
  贺尧川脸色难看,只觉得门前的地都脏了,在贺长顺爬过的地方重重碾一脚。
  林榆在一旁心惊胆战看着,刚才贺尧川一副要砍人的模样,他真的有些怕了。
  随即冷静下来一想,贺尧川不是这么冲动的人。
  林榆赶紧过去,扯了扯贺尧川的衣袖,道:“别生气,你今天威胁够了,他以后肯定不敢再过来。要是他还敢来,我都要替你揍他。”
  别的不行,打人他没在怕的。
  小哥儿眼神清明,像春风化雨般浇在贺尧川心底,被贺长顺打扰的烦躁一扫而空,他笑着点头:“他再来,你叫我。”
  林榆点点头,拉着贺尧川的衣袖边走边道:“不提他,婶子说过几日去舅舅家帮忙种豆,听说舅舅家有小孩子,你陪我多砍两根竹子,编些送给小孩们。”
  “有一个八岁的表弟,是小哥儿,还有一个六岁的表妹。”
  他俩说说笑笑,没把贺长顺这种小人放在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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