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之我能置换万物 第505节
虫族、古神虫族……何谓古神?
想来若无神异,自然无从担当“古神”二字。
只是不知这“古神”,究竟能够“神”到什么程度。
宋辞晚一边思索,一边无声无息地放出了天地秤。
首先可以明确的一点是,七玄真人虽为真仙化虫,如今实力异变,很有些深不可测的感觉,但他仍然感应不到天地秤的存在。
其次,七玄真人虽然可以在无形间吸取四周人欲,但他应该也仅仅只是可以吸取,这种吸取充满了被动性,并不能被他主动掌控。
宋辞晚以法眼灵瞳可以见到众多人欲似雪花飞来,她挥动天地秤滴溜溜在场中转圈,截留了大部分人欲,尤其是出自于一清真人的人欲:
【人欲,炼虚期真仙之心动、困惑、质疑,三斤三两,可抵卖。】
可见一清真人虽然是在反问七玄真人,但他的心动也是切切实实的。
宋辞晚又仔细观察,而后发现,当那小部分被她放过的人欲落入七玄真人的身体以后,七玄真人的气息……便似乎是在无形间有了细微拔高!
等他足足吸取了近三十团人欲以后,他终于开口回答了一清真人方才的问题。
七玄真人低眉垂目,忽而一叹道:“一朝悟道见真我,昔日枷锁皆云烟。如何证明我是我?呵……我又何需证明?
我向谁证明?向你否?一清道友?”
七玄真人又叹又笑,继而道:“两千年前,九州大地,妖国多于人国,吾出身于妖族所豢养之人族村落。
自生以来,不知父母是谁,只知自身为妖之血食。我不通人语,反而学了妖言,趴在地上吃着食槽里妖族铲进来的饲料,喝着泥泞中偶尔积累的雨水,稀里糊涂长到十五岁,只等配了种以后,便被端上食桌……”
他用一种讲故事的语调开始讲述起了自己许多年前的遭遇。
一开口,便震撼了许许多多人!
没有谁能想到,两千年前七玄真人竟有过那般经历。
在场的天仙与宗师们都未曾有七玄真人这般年岁古老,他们也没有经历过人为血食,被妖族豢养的那个时代。
乍听之下,只觉一盆寒冰之水从天而降,将他们浇了个满身满脸。
真是一股寒意从骨髓里透出来,那等场面别说是亲身经历了,便是想都要不敢仔细去想。
碧云仙子也只活了千岁,同样未曾经历过那个风雨如晦的时代,这时候七分精力都用来倾听七玄真人的言语,脸上亦不由得露出了悲悯不忍的神色。
七玄真人反倒是神情平淡,只是继续道:“我等被豢养之人,自出生起便会接收自身命运,我不通人语,也不会与同伴交流,我像是待宰的猪猡,缩在人圈里。
直到那一个夜晚,有一个带着淡淡血腥味的身影忽然窜进了我住的那个人圈。
我从未见过那样的人,甚至也是因为见了他,我才知晓自己原来是个人,而不是什么人奴,也不应当是什么血食。
他像是撕开了黑暗森林的一缕光,照透了当时的混沌与荒芜。
他教了我人言!告诉我人不应当生来便等待宰割。他向我展示了什么是反抗,什么是命运——
命运不曾为摇尾乞怜之人俯首,命运只掌控在一切敢于反抗之人手中!”
七玄真人平淡的语气开始渐渐有了些微变化,他像是重回了两千年前,当他用语言描绘自己曾经的过往时,吐出明明只是单纯的文字,可实际上呈现在众人感官中的,却仿佛是一幅看似蛮荒残忍,实则波澜壮阔的瑰丽画卷!
不,那又何止是画卷?
那简直像是场景重现,像是过去的时空重叠在了此刻。
黑暗的世界里,一排排低矮的石房,那些东西看似是房子,其实被妖族称作人圈!
便如同人族所豢养的猪牛马羊,人们将其称作猪圈、牛棚、马厩、羊圈那般。潮湿阴暗的人圈中,不着寸缕的少男少女被挤挤挨挨地分开安置在一个个石头墙壁间——
之所以分开性别安置,却不是因为妖族讲究人伦,而是因为所有的人奴繁衍都必须是在妖族的管控之中。
既如此,自然是要男女分开,不得混居。
那时候,人圈中人,虽被称之为人,实际上却根本没有人的尊严,人的意志。他们甚至连人的认知都没有,又怎么可能还懂得什么叫尊严?
他们中的大部分人智力低下,资质驽钝,不但没有人的认知与尊严,甚至也没有被拯救的可能。
七玄真人说着说着,在此时忽而低低一阵笑:“人生来相似,然而实质又并不相同。那个人落在我住的人圈里,当时人圈里的其他所有人都没有发现他的不一样,唯独是我发现了!
我发现了他的不同,我甚至还能在妖族饲养员过来的时候悄悄掩护他。他不与人圈中的人奴抢食,他不吃东西,不喝脏水,他悄悄地在自己腰上围一块破布。呵呵呵……”
画卷活灵活现,在场听众忍不住尽皆停止了战斗。
其实也没什么好战斗的了,经过方才那样一段时间的追堵杀戮,所有化虫修士要么被杀,要么被抓,要么被捆……
毕竟是数量悬殊的一场对立,人族占据绝对优势,又有碧云仙子等真仙武圣在旁侧出手,一切化虫修士在此间都休想逃离。
普通的化虫修士们被解决了,唯有七玄真人——
他自言自己虽是虫身,却有人心!
他讲述的那场旧事渐渐化作一座巨大的迷宫,在不知不觉间将在场所有人都笼罩入其中,使所有人尽皆生出身临其境之感。
甚至还有人,恍惚之间像是代入了七玄真人。
感他所感,痛他所痛,亦恨他所恨,坚决他所坚决。
七玄真人讲述他发现了那人的不同,他悄悄掩护他的不同,他对他产生了浓烈的好奇心,他甚至在某一段时间,忽然之间就通过那人学会了人言!
他不但学会了人言,甚至还在夜里悄悄学着那人盘膝打坐,五心向天,做出冥想之状。
对方先是惊奇,继而出于好奇与好心,传授了他一篇修仙者的基础心法。
他没料想到,对方也没料想到,这样一篇基础心法,他仅仅只是听了一遍就记下来了。
他懵懵懂懂,有许多修炼术语仍然不懂,但他却能奇迹般地在初学这篇心法后的不久,成功实现心法路线运行,完成了修炼的第一步,引气入体!
他原来是天才,是真正的,不世出的天才!
对方很激动,对方看着他如获至宝,此后为他开智,悉心教导他修行知识。
从基本心法到进阶绝学,从低等法术到高级道术,短短半年时间,对方缩在人圈中疗伤,他则悄悄在人圈中修行。
他的修行一日千里,虽然仅有法门讲解而其它资源匮乏,可是仅仅半年过去,凭借寥寥数颗低等丹药,他却径直完成了炼精化气的积累,直入练气期!
七玄真人讲到这里,忽然微微顿了顿。
旁人正听得如痴如醉,心潮澎湃,甚至只觉得自己化作了当年的七玄真人,作为绝代天骄,震惊一个时代——
是了,能够修成真仙,谁又不曾是一个时代的天骄呢?
每一个真仙都必然有他的传奇经历,有他的风云人生,有他的激昂跌宕。
七玄真人却在此时忽而微微沉痛道:“我原以为半年过去还能再有半年、甚至是一年、十年、无数年……”
少年的他,刚刚从人奴意识到自己不应当是人奴,而必须是一个可以昂首挺胸,拥有生命尊严的人……
那时候的他是多么的激情昂扬,对未来生活充满了美好憧憬。
他天真到甚至料想不到,身在人圈中,疗伤半年依然迟迟不能痊愈的那个人,终究会有躲不下去的一天。
变故来得那么突然。
忽然有一天,当妖族的饲养者再一次过来投喂食物时,人圈中的某个人奴猛地就冲上前去,操着一口含糊的人言,对着饲养者大喊大叫:“他、他、他是人!”
那个人奴说。
原来不知何时,那个人奴竟也跟着他们学会了含糊的人言。
虽然他学的不多,虽然他口齿很不清晰,但他确确实实是学会了简单的几句人言。
他就用这样简单的几句人言,将他们锤入了深渊。
七玄真人说:“我不明白那人为何要出卖我们,我后来反反复复思量了许多许多年,才终于恍惚有些懂了。
我觉得我是人,可他却觉得他还是人奴。他认为我是异类,他才是正确。他已经完全被驯化了,甚至觉得不被驯化是一件罪该万死的事情。”
悠悠的语调,飘荡进了在场众人心中。
那幅久远时光中的画卷忽然一变。
这一变便是天翻地覆,是天摇地倾。
是足以令天地变色,日月无光的一场战斗!
那个人从人圈中走了出来,他手掌一晃,披上了一件破破烂烂的战袍,他快速击杀了那个前来倾倒饲料的饲养者,又招来无穷剑雨,将整个人族饲养区域拆了个七零八落。
轰隆隆,一座又一座的石墙倒塌了,石门倾倒,外围的阵法被破开。
那个人在七玄真人耳边传音呐喊:“快逃!逃出去,不要回头,不要泄露身份。有朝一日修成绝巅,再将妖族赶出九州……”
声音犹在耳边,那人却转头迎上了从旁边营帐中冲出的数位妖王!
第717章 太阳真火,伤心小筑
蛰龙山平顶,七玄真人讲述往事。
他峨冠博带,衣袂飘起,看似风度高雅,然而实际上,他每一片衣摆飘动的弧度都分明是折射着诡魅的弧光。
无数的弧光重叠,一个无形的、阔大的、久远的世界便在这些弧光的映照中,不知不觉笼罩了整个蛰龙山平顶。
在场众人听他讲述旧事,多半都听得心神沉醉,竟似乎无一人发现这一点。
人们跟随着七玄真人的讲述,仿佛自身也回到了两千年前。
大家跌落在那片久远的时空中,最开始明明是在听故事,可是听着听着,有些人就恍恍惚惚觉得,自己这哪里是在听故事?
这不是故事啊……
这也不是过去,这分明是现在、是此刻、是当前。
而当前的主角也不是旁人,不是故事里的谁,却分分明明的,就是自己!
——对了,我是谁?
我是……是两千年前,东蛮妖国的人奴。我、我在人圈中,被赐名为“七玄”!
蛰龙山平顶上,无数个世界的切面中,有一个世界内,有人抬起了头颅。
他已将自己看做了“七玄”,他恍恍惚惚回首惊叫:“不!不要!师、师……”
他是想喊“师父”的,但又想起来那个人并不肯真正收自己为徒,也不许自己叫他师父,因而这“师父”两个字被他含在了口齿间,最终却怎么也无法吐露。
他担忧、焦急,不肯放下那个人独自逃离,但他自身修为又实在是低弱,且毫无战斗经验。
在现场的一片混乱中,在无数人奴的冲击裹挟中,他什么也做不了,他终究只能随着人流冲向了更加混乱的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