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什么,你在定安啊?我也在!”
“你在定安?”
“对啊,我之前不是跟你说过吗,我外婆家在定安,她过八十大寿,我昨晚回的!”
“……哦,好像是说过。”
“这么巧了,见一面呗,我来找你。”
“我在咖啡厅。发定位给你。”
等了二十来分钟,徐遥就到了。
“好久不见好久不见,”徐遥大喇喇在她对面坐下。
这才没过去多久,她那头奶奶灰的头发又换了颜色,发尾挑染了绿色,很春天的感觉。
“你怎么这么快?”
“那是。定安就这么屁大点地方。小电驴只要二十分钟嘛。”
“你喝点什么?”
“随便。不要咖啡,要果汁。”
姜悯看出她意思不在喝果汁,只在聊天,给她点了柠檬水、小蛋糕。
“对了,我有个问题一直想问,你们认识多久了?”
“多久啊,”姜悯想了想,十几年了吧。”
“啊?这么久啊?”徐遥咬着吸管,呆住了,“她那会还在上学吧?”
“嗯。我以前资助过她,”姜悯轻声说,“这事你不要对外说。”
林绪青一向自尊心很强,对外从来没提过家里的事情。
姜悯了解她,也知道她这一路有多不容易,除了那次跟游卉提过一次,也从来没对外提起这件事。
“啊?”徐遥震惊,“你还资助过她啊?”
“嗯。是。”
“难怪她对你那么好,”徐遥嘟囔一句,“所以,你拒绝她,是不是也有这方面的考虑?”
“算是吧……”
姜悯被她问住了,声音含糊地回答了一句。
“这有什么吗?她就比你小个七八岁吧?”
“这不是岁数的问题。我认识她那会,她才上初中……看她就像看小朋友那样。再说了,我怎么跟她家人交代。”
“你又没做什么。交代什么?”
“也不是说有什么。只是你想一下,这是我们是同性,如果性别换一下,那我不就成了诱……”
“停!”徐遥制止她,“别如果了,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
“什么交代不交代的,你又没有去做什么坏事!”
“你何必对自己要求这么高?”
姜悯不再说话。
徐遥尤在劝着:“打个电话给她吧?”
姜悯摇头:“不了。”
“怕什么啊?”
“不会是怕自己听到她的声音就心软吧?”
“好了,”姜悯打断她,“你喝你的饮料吧。我有事先走了。”
“你这就不厚道了吧,我才来十几分钟,”徐遥一脸不满,“一杯饮料都没喝完。”
姜悯低着头,在手机上点了几下:“我买过单了。你慢慢喝。”
“走这么急做什么,我话还没说完呢。”
姜悯拿起外套,往外走。
“你就这么在意她啊。”
“不敢见吧?怕自己见一面就会忍不住。对不对?”
姜悯回头看她一眼,眼神有些凌厉,“闭嘴。”
徐遥看着她的背影,摇头:“哇偶!恼羞成怒了哦。”
姜悯人都走了。她却坐在原位,久久没动。
想起自己惦念许久的烧鸡,她勾唇一笑,按下手机。
她把定位发给了林绪青。
第66章 喜欢
指尖划过屏幕。
林绪青看到了最新的一条短信。
——定安文旅欢迎您。
林绪青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定安。
不过……她曾经来过这里。
今天并不是她第一次来定安。
前两年,她办完母亲的丧事,处理完家里的杂事,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工作,四处走走停停。
那时候,她也来过定安。
只是背着包,在这座小城里漫无目的地闲逛,跟今天一样。
她不知道姜悯的家在哪。
她也不能问她。
她这样出现在这里……或许本就不该。
定安市区不大,公交车开得很慢。
林绪青只带了个背包,装了几件随身衣服,坐在公交车上,慢悠悠穿过这座小城的东南西北。
公交的最后一站是定安中学。
定安中学建校已有百年,虽然只是县城中学,但教学质量很高,成绩斐然,每年向全国各大高校输送了不少优质生源,从这里走出了不少科学家、科技新贵和各行各业的佼佼者,早已名声在外。
这也是姜悯的母校。
林绪青知道这件事,还是许多年前,从宁柔口中听来的。
应该是有次吃饭,宁柔说起以前的事,半是埋怨半是嗔怪地说姜悯那会读书太专注,在公交车上还要背单词,丢了两次伞。
林绪青在一旁默默听着她们说笑。
心底却记住了,定安中学。
一个小时过去,车到了底站。
只剩她一个乘客。
林绪青下车,沿着种满香樟树的道路,漫步往前。
她忍不住想……想到许多年前。
那个人十几岁的时候,是不是也背着书包,无数次从这条路走过,偶尔在香樟树下停留,抬起头去看看阳光。
可能也因为学业,因为父母的婚姻而偷偷哭过吧。
想到这里,她莫名有些心疼。
又感到怅然。
那些……是她此生也无法再了解到的时光。
她从前就不喜欢宁柔。
抛开性格上的不合拍来说,也是因为……她嫉妒她。
是的。
她卑劣地嫉妒着她。
嫉妒她们有许多个早晚一起去学校。嫉妒宁柔总被那个人当作亲人一般照顾。嫉妒她们共同度过的少年时代。
而她……有好多好多年,都见不到她。
曾经她总是觉得,姜悯的世界有一扇厚重的大门。
她站在门外,推不开那扇门。
时常会有走不入那个世界的无力感。
大学毕业后的许多年,她远在异乡,隔着山川与海洋,却总是想起千里之外的人。
想过姜悯是不是已经恋爱,甚至已经结婚。
她有时会卑劣地希望,姜悯也像自己一样,孤零零一个人。希望她身边不会有别人。
却又忍不住谴责自己,觉得自己的想法实在自私。又希望她遇到足够好的人,希望她幸福。
哪怕早就忘了自己也没关系。
林绪青绕着学校的围墙走了一圈,才往回走,经过一家文具店,看到一只黑色钢笔,不由驻足。
她的风衣口袋里也静静躺着一只黑色钢笔。
那是她送不出去的礼物。
也是她曾经自我斩断的依赖。
再往前走,她看到一棵老树下堆着不少香灰,树叶中系着红绳,挂着不少祈愿的木牌,木牌上写着一些‘金榜题名’‘前程似锦’之类的祝福。
可能是附近的家长来挂的,也可能是学生挂的。
林绪青仰起头,看到眼前最近的那块木牌。
那上面写着,度一切苦厄。
是因为人总是对痛苦敏感?
还是因为,这世上,苦总是比乐更多呢?
林绪青收回目光,继续往前走。
不知不觉走到江边,她也累了,订了个临江的酒店,窗户正对着江边,视野很开阔。
在明川的这几天,她几乎没有睡过一个好觉。这会不知怎么了,困意沉沉袭来。
她睡着了。
等再醒来时,天已经黑了。
江对岸有一连片的高楼,霓虹闪烁。那是定安的市中心,整座城市里最繁华的地方。
睡太久了,她感觉头晕,缓了许久才坐起来,看了眼时间,也看到手机里有几条新消息。
其中一条,大概三四个小时之前发来的。那是一个定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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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悯陪着母亲吃完晚饭,照例下楼走走。
她跟裴如仪感情不错,但不太能久待,一起待久了就会吵架。但最近是在医院,不是在家里,姜悯会注意克制自己,不想说话的时候会直接下楼。
姜悯计划周三一早给裴如仪办完出院手续,送她回家休息,自己也能准备回明川了。
说不清楚有多少年,她没在定安待过这么久了。
她在这座小城长大,说没感情肯定是假的,但却又总觉得这里不是她可以停留的地方。
她还没订回明川的票。
没想好是周三下午就走,还是周四。
回明川的话……
“嘟嘟嘟。”
身后有电动车的喇叭声响起,她往旁边让了让,没想到这车主还在按喇叭。
“嘟嘟嘟。”
姜悯不耐,转身,回头。
路灯下,染着绿发尾的女孩骑着一台看起来很破的小电驴,才摘下头盔,笑容灿烂地看着她。
“徐遥?你怎么在这?”
“我随便逛逛,就碰到你了啊。”